原创丨罗秀军:有劲的父亲

发布于 2021-04-05 02:01

父亲(天天向上) 筷子兄弟
《有劲的父亲》
文/罗秀军

父亲有劲是我们寨子上出了名的,到底有多大的劲没有人知道,只知道有次生产队安排他去坡上割嫩芽细草当作田里的草肥用。九点钟,他吃过早饭,背着柴刀,扛了一根两头尖的毛尖,在我们家一个叫尖脑的山坡,开始割起,翻了几坡几岭一直割到岩洞湾山坡。差不多一点钟吃中饭的时候,只割得一头(捆)草,用毛尖带扛带背着,生产队会计把他那一头草用称杆一称一百八十斤。

在旁边看的村民吸了一口凉气,望着父亲那张失意的土脸,心想:一头草竟然称得一百八十斤,还在十来里崎岖刺篷难行的山坡路上拐来拐去,要是他割得一担,二头好担,轻松多了,他至少要有四百斤的劲,寨子上的人开始对父亲的劲肃然起敬,暗自佩服。

那次父亲的劲开始出名了,传来传去传到了母亲的耳朵里,母亲不但不喜欢听,还显得非常生气的样子嚷父亲。说父亲只会哑子扛台炮(地方语,形容没文化只有力气的人),有港(股)哑劲有什么用,连屋柱大的一个一字都认不到……

父亲搭着耳朵装着听不清母亲的数落,拿着吹火筒使劲的吹着灶口里未燃起的柴火,帮母亲一起生火煮饭吃。火燃了,父亲眼晴湿漉漉的,不知是烟子熏湿的,还是被母亲的话语呕湿的。

父亲用手背朝眼睛左右拭了一下,摸出用盐口袋装的烟叶,拿出一片纸,卷起烟,用铁夹夹了颗火子点上。然后使劲的“叭,叭"吸了二口,吸完又使劲的咳了二下。母亲看见,想提高嗓门嚷骂父亲几句,可是母亲不知怎么,嚷骂父亲的话语像被什么东西卡在喉咙里了,嚷骂不出来。叹了口气,弯下身去洗盆里的萝卜。

湘西农村一过秋收后,到了初冬时,修房子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砌地基,抬石头,扛屋柱,担瓦等等,尽是一些笨重的活,寨上人都是互相换工帮忙的。父亲常常不在家里,今天帮东家,明天帮西家。由于父亲老是帮别人耽搁了自己家的农活,母亲心里撇了一肚子气埋怨父亲,却又不好发着。乘着一次父亲喝醉了酒吐了一地,就把憋了一肚子的气朝父亲撒去,说父亲饿酒痨,贪烟鬼,油肚子,只顾自己一个人生活,家里的老婆孩子不顾,天天帮别人,孩子开年的学费怎么办?人情往来吃喜酒的钱怎么办?拿什么来维持自已家的生活。

父亲吐着难闻的酒气,给母亲解释说自己也无可奈何,寨上人兴帮忙,家家都有好事,唤人难,难换人,你以为我喜欢帮人家,说母亲是女人见识短,头发长。

母亲听了更是一肚子气,不择话乱骂了父亲一句“背时砍脑壳的,"父亲一下子暴跳如雷,握着拳头要打母亲。

父亲其实是一个很老实的人,脾气也好,就是不允许任何人骂他背时砍脑壳的,或许是家族传统忌讳传给他的这个观念。你唠叨什么,骂什么都可以,骂这句不行,也从不见过父亲打过我母亲包括他的三个孩子。

母亲马上意思到了自已这个错误,声音软了下来,承认自已骂错了,不作声,怯怯的望着父亲,愧疚的流下了泪水

父亲望着母亲脸颊上的眼泪水,顿时也心软了下来。轻轻的说了一句:"我喝多了,原谅我。"这声音,仿佛有他自己才能听到。

从此,父亲跟寨子上人帮忙都要跟母亲商量一下,或叫寨子上人直接问母亲是否方便,再由母亲答应。

自那此后,父亲从不醉过,还交待我以后不要喝酒,醉了容易冲动,容易误事。

母亲也自那次后,从不骂过那句让她肠子都悔青了好久的那句话,还告诉我等我以后讲得了嫁娘,一定也要交待我嫁娘不准骂我那句话。

眼看年将近,夜里长。于是,又让我想起那年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的夜晚,没有月光,也没有星星,只有娘和姐还有我巴望的眼神,急躁的心情。父亲天朦朦亮就去赶得胜营场(现吉信集市)去了,天黑了个把小时父亲还没回来,算算时间,算算里程,是该回家的时候却没见回家,父亲会不会又喝醉酒,路上会不会摔倒或遇到什么事了……

人在焦急的时侯,总往不好的地方想!

母亲在门口走来走去,担心比埋怨多,我轻轻的和姐姐说:去隔壁婶娘家讨点干麻蒿陪母亲去半路接一下父亲。

大桥上,借着点起的亮火,映见了父亲的身影,“呧哚““呧哚"的脚步声,时不时父亲“呦呦”从喉咙打出一声喊响,或许父亲连路打来的喊响是为了给他自己仗胆,又或许是让他家里的人听到放心,那怕早一分,那怕早一秒。

我至今记忆犹存,我想可能后面那种或许才是父亲的初心吧。

父亲撑着一根比他还高的洋甘蔗走到了我娘儿三人面前,顿了句:回家!

娘本来想好好数落一餐父亲,可是听到父亲那一声“回家”二字,什么都说不出口,把卡在喉咙里的话咽回了肚子。

那么漆黑的晚上,父亲怎么走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什么呢?

那晚父亲偷偷地告诉了母亲,好多年以后,母亲又告诉了我:那天晚上在回家途中经过猪楼门的险路上,父亲靠着自已的力气,打跑了三个拦路关羊(敲诈勒索)耍流氓的年青人。救了一个老人家和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还把那个老人家和姑娘家亲自护送到家才放心,所以回来的那么晚。具体细节父亲不告诉母亲,母亲也不告诉我,父亲觉得自己是应该做的,不必要说得那么细致。

怪不得那个老人家和那个姑娘家的家人第二天买了东西来到我家,说了一大堆谢谢的话,摸着我的手,悄悄往我衣袋里藏了5块钱……

想想,父亲一去就是二十三年。仿佛是我把父亲弄丢了。

二十三年里我一直找,一直喊,可怎么找都找不着,怎么喊也喊不应!他去了那儿呢?于是我就问庙宇的神灵,问土地堂的公公要父亲,他们叹了一声:你都做了父亲,还要父亲呀,你去熟悉的地方找,一定会找得着的。

对了,父亲不是喜欢喝酒吗,他一定给那户人家卸酒去了,别人热情,他更热情,是不是又喝醉了,不省人事,他在做他的梦,那管你妻子儿女的呼唤呢。

对了,父亲不是喜欢抽烟吗,他肯定不告诉家人,悄悄地去了他的烟地断烟芽,施烟肥去了,饿了就折几皮脚烟,卷个喇叭筒使劲地抽,连饭都忘记吃了,在他生命里烟好像比饭要好吃点。

对了,也有可能生产队长喊他又去割草肥挣工分去了,遍山满坡割得忘了归路,忘了时间,尽管他怎么攒劲为什还总是只割得一头呢……

对了,是不是昨天晚上,新凤凰火车站又摔了许多货运车皮,他是装卸工人,可能正在使劲的连日装,连夜卸抢时间呢,喊着加油干,早干完早收工早回家的口号!

对了,只差几天就要过年了,家里连一丁点儿年货都没有,那怕只是一斤肉,一斤包谷粉条。好心人喊他挑粪去了,换了五十元钱高高兴兴去买年货,帮我和姐姐买新衣服分点压岁钱什么的,好回来给望眼欲穿的家人一个惊喜。

…………

记忆中没有给父亲过个一个生日,买过一包烟,一瓶酒。父亲一直都想能穿一件军用毛毛领的黄棉衣,直到临终时都没能如他愿……

我不知道草根泥香的天堂,父爱含情的梦乡有没有微信,有没有电话,想好好和父亲唠叨一翻家常,转一次微信支付帐。

今天是清明节,父亲你是否随着悠悠白云看望着你的老伴,你的儿孙子女,观赏一下你一生挚爱的田园风光。

清明百花始盛开,思念是回忆开出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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