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好山东文物故事•征文「“天下第一剑”」

“天下第一剑”

散文 /高寿荣

1988年春天的一个上午，泗河沿岸的农民们像往常一样来到河底挖沙，突然，一把铁锨磕到一个很硬的东西，众人扒开沙层，一块黑黝黝的铁疙瘩显露出来，为一探究竟，他们继续深挖，铁疙瘩仿佛没有尽头……当这个庞然大物完整呈现在大家眼前时，尽管锈迹斑斑、腐蚀不堪，但仍能看出这是一把巨大的铁剑！“康熙丁酉二月知兖州府事山阴金一凤置”铭文刻在剑柄，吞口处图案为性格凶猛好斗的睚眦，铁剑重1539.8公斤，长7.5米，无疑，这是一把巨型的镇水剑。

经过文物权威专家鉴定，这把镇水剑为国家一级文物，珍宝级别，其无论从重量还是长度在华夏现今出土的剑文物中均属第一，因此，新闻发布会后，它即被各类媒体誉为“天下第一剑”，成为兖州博物馆镇馆之宝，从此，金一凤的名字同“天下第一剑”一起刻入世人的记忆中。

镇水宝剑镇水而铸，为何静静地躺在河滩内呢？金一凤，原名金以成，浙江山阴人，时任兖州知府，他为何铸造这把铁剑呢？这要从头说起。

泗河发源于陪尾山，汇集泉林七十二名泉源，一路向西，经儒家圣地曲阜、兖州、邹城、济宁而汇入微山湖中，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这个“川”指的就是泗河。悠悠历史，潺潺清流，几千年来，源远流长的泗河哺育着生息繁衍的两岸人民。柳下惠给它了和顺，孔子给它了智慧，孟子给了它仁善，李白给了它浪漫……泗河是一条盛满灿然文化的清流。

古九州之一的兖州位于泗河的中游，偎依在泗河的臂弯里，两岸广袤的大地依靠这条时而清波如浒、时而汹涌奔腾的河流灌溉滋养。碧波千里时，水面帆影憧憧、网起网落，泾流温顺时，泗河桥上车马如梭、辚辚萧萧。

泗河连接大运河，水路码头皆有，为了进京求仕的方便，开元二十四年，“诗仙”李白举家迁到了兖州，东门外有一条护城河，河上有一座青石板铺就的酒仙桥，以李白之别号命名。李白居住于此，娶妻鲁妇生次子颇黎，置下大批田产，安逸的生活环境下，李白心情愉悦，创作了大量诗作。“诗圣”杜甫因为父亲任职兖州司马在此历时八九年之久，于是，两大诗人时常“醉眠秋共被，携手日同行”，杜甫赠李白曰：“余亦东蒙客，怜君如弟兄”。李白寄杜甫曰：“思君若汶水，浩荡寄南征”。诗仙、诗圣这段千古佳话被著名学者闻一多称之为“日月双曜”，后人建设青莲阁和少陵台以作永久纪念。

泗河一向波涛汹涌，天下大乱诸侯列国不再听命之时，周天子沉九鼎于滔滔大河，其一就在泗河之中，一统天下的始皇帝展威严、显霸气，不惜动用大量人力、物力打捞，然而，泗河中的巨鼎在捞出水面的一瞬间，忽有一龙跃出，咬断绳索，此鼎复沉入湍急的河水中，再无踪迹，所以，当地百姓传言，泗河中有一条蛟龙，时不时就会兴风作浪。

公元1712年夏季，泗河洪水暴涨，冲垮有着“鲁国石虹”之称的泗河大桥（始建于始建于公元1609年，系山东省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中间的三个桥洞，士民商贾被阻隔在两岸，向来体恤民情的知府金一凤率先慷慨解囊捐资修桥，五年过去，大桥重新修成，为镇住翻江倒海的蛟龙，即将离任的金一凤又捐出一年的薪俸，带领两岸百姓铸造一把三丈长的大剑。

公元1717年隆冬腊月，“鲁国石虹”北岸高阜处，几座高高的熔炉前十几名力夫赤裸着上身，熊熊燃烧的焦炭把坚硬的铁块变成了炽热的铁水，他们等待着金知府的号令。

神情肃穆的金一凤眼望着刚刚竣工的石桥，想到几年来四方百姓为修复石桥付出的艰辛，他盼望可恶的蛟龙从此不再侵扰此地，结束大桥被冲毁的历史。

“铸剑！”

金一凤知府一声令下，盛着铁水的大小坩埚接连不断地运送到巨型的铸模前，镇水剑需要一次铸造完成，金知府请来兖州城最好的朱铁匠当把头，言语木讷的朱铁匠盯视着铸模的口部，泥胎蒸腾出的白色雾气笼罩着他凝重的神情，终于，朱铁匠手一抬，大声喊道：“功成！”

高大威猛的巨剑插入中间桥孔，百姓无不雀跃，蛟龙从此而过必将斩首与剑锋之下，然而，这柄带着百姓美好愿望的巨剑却没能起到降妖伏龙的重任，在一次激烈的洪水之后葬身河底，沉睡了将近300年重见天日。

“镇水剑”镇水而用却被洪水冲到了河底，肆虐的洪水销声匿迹，干涸的泗河里面出土了这把“天下第一剑”，究竟是幸运还是悲哀？

不知从何时起，夏秋季节来势汹汹的泗河水突然变得温柔如猫，最终吝啬到不肯在儿时嬉戏游泳的河段里留下一洼清水、半泫涟漪。再过些时日，河床沽涸、石岸斑剥、霉苔处处、昏鸦哀号、衰草凄迷。而后，颜色黑褐，浓稠如墨的工业废水日夜不休滔滔而进，苍凉至极的泗河油渍碱花、鸟兽腐尸，臭气随风四扬。

昔日游人如梭、弄舟戏水的盛景不见了，这块恬适家园被无序发展无情地褫夺了。泗河滩荒废着，几个“淘宝人”无意间挖出一罐子银元后，这里又有了片刻的兴奋和热闹，拿着各种工具肆意解剖着宽阔无垠河床的人们在此留下一个个坑池，犹如大大小小的疮疤，无言述说着痛楚悲哀的命运。

“既要绿水青山，也要金山银山。宁要绿水青山，不要金山银山，而且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响彻神州大地时，泗河综合治理工程陡然加速，长堤修葺、清塞疏淤，几个巨型橡胶坝横亘在宽阔的河道上，枯水期拦住水抬高周边农田水位，丰水期向下给微山湖补水，保证四季有水，而且还是活水。

有水就有生命力，几年过去，泗河获得凤凰涅槃，再现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蝶飞蜂舞，白发渔樵、伉俪情侣、纯真垂髫置身其境，柔荑纤纤濯衣浣纱，莹莹玉足挑水弄漩，孔老夫子“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之语灼灼响起。

镇水剑完成了历史使命，安身于博物馆内，在声光电的配合下向慕名而来的游客讲诉着昔日的故事，而它在内心一定会感恩赋予其生命的金一凤，没有他就没有“天下第一剑”的前世故事，同样，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后世子孙也会感恩这位心系百姓的“父母官”，身为一个外地人的金一凤用家国情怀不分地域诠释了根脉相连的华夏儿女永远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