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丨你还有遗憾吗?(下)

二人就这么自然而然的确定了关系。

年少时的恋爱多单纯，在课桌底下偷偷牵个小手都能乐上半天。

黎昀童带着姜至看遍了滨城的海，他指着远方天水一线处问，“姜姜你说，海的那边还是海吗？”

姜至故作迟疑，“海的那边……当然是蓝精灵啊！”两人笑作一团，姜至枕着黎昀童的胳膊躺在沙滩上，望着天边云彩出神。

她并不喜欢海，可黎昀童喜欢。

他说海洋是世界上最富魅力的神秘地域，他为它着迷。他想把喜欢的东西都分享给她，所以她也愿意陪他来看海。

两人恋爱以来，黎昀童处处让着她，唯独一点，黎昀童说什么也不肯再把作业给姜至抄了。哪怕姜至气的扬言要咬他，他也不松口。

黎昀童对她的成绩表示很忧虑，周末约会也变成了去奶茶店给她补习。他会提前备好课，给她一道一道详细讲解试题。从高一的课程开始，致力于帮她打牢基础，力争上游。

一年下来，姜至的成绩已经排在了班级前列。拿到期末考试成绩单的姜至兴冲冲的飞扑到黎昀童身上，抱着他的脖子开心的说，“我再努力点，我们就能上同一所大学了！”

黎昀童揉了揉她的头，笑着应好。

周末两人坐在奶茶店里，姜至一边叼着奶茶吸管，一边翻看自己的错题集。

姜至闻言抬起头，双眸亮晶晶的答道，“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高考志愿我照着你的抄一份就行。我最近测试成绩都很不错，一定能跟你考上同一所大学！我都看好了……”她兴致勃勃说着。

黎昀童抿了抿唇，迟疑开口，“姜姜，我……”

姜至不明所以的看着他。他咬了咬牙，干脆道，“我不能和你去同一所大学了。我已经通过了海军招飞初检，我想参军。”

“可是我们不是都说好了吗？我们一起……”姜至茫然无措的看着他。

“姜姜，”他打断道，“我喜欢海洋，我想去当海军。”

姜至被他严肃的神情语气弄慌了神，“没……没关系，我还可以和你报在同一所城市……”

“姜姜！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我希望你能遵从自己的内心，选择你喜欢的学校和城市。而不是一味迎合我或者别人，我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姜至眼里涌上热泪，她声音哽咽，“黎昀童，那我这么做还不是想和你好好在一起吗？你有把我真正放在心上过吗？你从来都不肯为了我做出一点改变，你让我觉得我对你来说可有可无，我就这么无关紧要无足轻重吗？”

二人不欢而散。

天色暗了下来，偶有鸟雀扑腾着翅膀飞过，姜至边走边踢着石子，突然一阵委屈涌上心头，她原地蹲下抱着膝盖哭。

忽地感觉有人拍了拍她的肩头，她泪眼模糊又饱含期冀抬起头，一包纸巾递到了她的眼前。视线上移，不是黎昀童，是个陌生的男孩。

说不上是失落还是意外，她拿过纸巾道谢，那个男生也没有多停留，给她留足了个人空间。

如果她能站起身再往后面看看，就会发现拐角处似乎有人站在那，不过好似在故意躲着谁，只露出了一个黑色的书包，上面有她亲手挂上去的恐龙玩偶。

那是黎昀童的书包。

姜至明白两人之间的矛盾症结所在。可她性子倔，无论如何不肯先低头。黎昀童虽然温柔脾气好，但也是个固执主见的性子，二人就这般僵持着。

那段日子姜至将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学习上，并听从父母建议，着手准备申请国外高校。黎昀童也在准备海军招飞的复检。

两人像是故意较着劲儿，谁也不搭理谁。

后来的后来，姜至无数次回想，如果当时她率先低头了，他们的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可是人生没有如果，他们也回不到当初。

高考后同学聚会，选在KTV包间。摆脱了家长、老师的约束，大家都彻底放飞自我，开了几瓶红酒，一个两个都叫嚣着要把对方喝趴下。

酒意上头，气氛顿时热闹起来。不知是谁提议玩游戏，众人积极响应。大家围成一圈，班长拿着空瓶子在桌子上转，玩真心话大冒险。

其实班上大多数人并不知道他俩的关系，高三这大半年两人基本没有说过话。是以在班花借着游戏向黎昀童表白的时候，大家纷纷起哄，“在一起”、“亲一个”的叫喊声此起彼伏。

黎昀童没有表态，而是转头望向了姜至，姜至却没看他。

黎昀童张了张口想要说话，却被一胆大的男生率先按住脑袋，众人一哄而上，推着黎昀童和班花，要他们接吻。

姜至没待下去，她仰头喝了一大口红酒，转身出了包间。

手机卡掰断扔掉前，手机屏幕上最后一条短信是发给备注为“光”的人。

内容只有三个字，“分手吧。”

黎昀童在包间发了火，同窗三年，同学们从来没见过他脸黑成这样，一时都噤了声。等他追出来时，只看到姜至坐上出租车扬长而去的背影。

他颓然靠在外墙上，蓦地用力，将手中攥了许久的手机砸在地上，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

年少时无所顾忌说爱就爱，那时落日余晖、潮涨夕落、云海涛生皆不如一个你。

偏偏还不懂得妥协与放手，要碰得头破血流才罢休。

后来千帆过尽物是人非，山长水阔，却再也寻不到最初的悸动与欣喜。

黎昀童载着她，送到目的地帮她取下行李后，却踟蹰着未离开，像是要说些什么。

仿佛知道他在纠结什么，姜至转头望他，双眸盈盈，脸上是释怀的笑意。“小云吞，我不遗憾啦。”

她是真的放下了。

当时年少恣意，也曾想过要他往后余生茕茕无靠孑然独行。可在离开的这些年里，她独自一人走过山南水北遥遥万里，人来人往山高水长。恍然发现，有的人可能一辈子也只能遇见那么一次，又何必执着于结果。

此行路远又迢迢，她只希望在意的人皆能平安喜乐万事胜意。

“祝你幸福。”听说他的太太是他大学同学，他们的征途都是星辰大海，真好。

黎昀童也笑，“谢谢。一直没来得及说，姜姜，欢迎回来。”

那晚他们坐在酒店一楼的大厅里聊了很多，从未来规划到家长里短。黎昀童提起了他女儿的满月礼，他像是一下子打开了话匣子，浑身洋溢着慈父的光。

姜至看着这样的他突然笑了。

其实她中途回国找过他一次。凭着满腔热血，途中激动又忐忑。只是当时他恰好去了部队集训，她辗转到了门口后被保安拦下。

保安问他的营队编号、手机号码，她都答不上来。甚至连他们之间的关系，她也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定义。她突然发现此时的自己，除了他的姓名之外，对他这个人一无所知。

姜至在大门外站了很久很久，等到孤月高悬冷风习习，也没等到他。期间保安大哥想帮她试试联系他，被她婉拒了。

或许这辈子都等不到了，她想。于是她买了当晚最近的机票，又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回了国外，再也没回来过。

至于这段插曲，他没必要知道。就让往事随风散，现下都往前看。

黎昀童曾说“会者定离，一期一祈。”那时姜至不解其意，暗恼他不懂浪漫煞风景。

可后来她明白了，或许人的缘分不过短短一瞬，很多她以为的永远，会在顷刻之间尽数消散。

即使所求不一定能拥有，拥抱过却不能相守。可至少在那段时光里，他们曾是真的相爱，这便够了。

世事无常因缘际会，才更应当珍惜所遇见及所拥有的。

海的那边不止有海，除了潮声与浪花，还有数不尽的浪漫与期待。

“祝我们都好，不止在夏天，也不止是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