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使”到“公牛”——上海外滩公共雕塑的变迁与城市形象重塑研究

从“天使”到“公牛”

——上海外滩公共雕塑的变迁与城市形象重塑研究

From "Angel" to "Bull"

——The change of Shanghai Bund public sculpture and the reconstruction of city image

上海工程技术大学艺术设计学院

洪建萍 吴文治 程洁

摘要： 从外滩公共雕塑变迁的视角分析作为上海城市形象的外滩变迁过程，考察公共雕塑对于上海城市形象塑造的重要作用。通过对上海外滩形象变迁的梳理和开埠100多年来外滩公共雕塑的变迁考证，全方位还原外滩公共雕塑演变的动力和过程。上海外滩长期以来作为上海最重要的城市形象而存在，其公共雕塑作为其中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起到了重塑城市形象的重要作用。通过对不同主题和类型的外滩雕塑的研究，发现外滩公共雕塑和城市形象之间存在着密切联系。外滩公共雕塑的变迁反映了政治文化转变、社会属性转变和意识形态转变，成为城市形象塑造的重要方式。

关键词 ：外滩；公共雕塑；变迁；城市形象；塑造

引言

公共雕塑作为公共艺术的一种表现形式，对点缀城市形象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每一座雕塑的建成，都是一段故事，都在诉说着城市的历史。外滩作为中西方文化荟萃的聚集地，对探索上海外滩公共雕塑的历史和变迁是一个关键的节点，且外滩公共雕塑与上海城市的发展历史有着紧密联系，对塑造上海城市形象、传播中西方文化非常重要。

一、从黄浦江滩涂到上海外滩

（一）开埠前的滩涂景观

上海作为“冒险家的乐园”，充斥着太多绚丽多彩的故事。但早在上海开埠前，上海并未像现在如此繁华。上海设县始于元世祖至元二十九年（1292年）。到了明代中叶，上海因背靠长江、东海，交通便利，形成海运频繁之势，由此也带来县城商业的日趋兴盛。市面一大，人气即旺，渐渐地，这里的街道开始铺上了碎石子，以方便路人来往行走，商店规模也以天天扩大，终于形成了一个滨海的城市。上海也凭借“襟江带海”的地理优势，成为重要的港口。港口附近是一片带有芦苇丛生的滩涂，由于纤夫常年在滩涂附近营生，所以在滩涂上留下来印迹，这印迹随着时间的推移，便成了“纤道”。在流经上海最大的河流——黄浦江上，时常有舢板游动的身影。因而芦苇、纤夫的身影、纤道、黄浦江上游动的舢板便形成了开埠前的滩涂景观。（图1）

图1 开埠前的外滩景观

（图片来源：《畸形的繁荣：租界时期的上海》第19页）

（二）近代上海外滩的形成

自1843年11月17日上海开埠，这座城市开始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上海作为五口通商之一，成为了趋之若鹜的一块宝地。起初，外商想在上海城内寻找房屋驻足，但当地居民不愿将房屋买卖，于是外商转眼投向黄浦江滩涂，也正是因为这一目光的转变使得黄浦江滩涂的形象逐渐转变为“外滩”（今方浜路到苏州河边的黄浦江岸）。外商们在这里建造属于他们国家风格的象征符号，对外滩进行了分界（英租界、法租界、美租界等租界），这一举措为外滩带来了“康白拉都式”、“复古主义”、“新古典主义”、“仿复古主义”等多种建筑风格。这些西式风格的建筑不同于传统的中式建筑，使得近代时期的上海外滩呈现出风格迥异的建筑群体。雕塑历来作为公共艺术的一种表现形式，也成为了当时表现各个国家风格的一种手段，成为了缅怀外国人士的一种信仰物。岸口、船只、河流、建筑以及雕塑这些因素皆形成了近代上海外滩街景。

（三）外滩形象的百年变迁

外滩虽是属于上海，但是两者却隔着一道城墙，起初这道城墙是为抵御倭寇建造，而后又因要与外滩连接而要拆除。城墙拆除后，上海又借由外滩之势发展迅速。由于外滩有许多外资机构驻扎，这些外资机构不仅开展对中国的贸易，同时也开展对世界的贸易，使得上海经济发展的更为迅速，但彼时的外滩却呈现出殖民主义色彩。正是因为上海具有特殊的政治环境和优越的地理环境，使得外来者更加看中这个城市，首先占夺的地方便是外滩。外滩在经历了小刀会起义、太平军叛乱、“一·二八”战争、“八·一三”淞沪抗战之后，许多建筑物和雕塑受到了损坏。直至新中国成立以后，才开始了一段修复时期。虽然外滩现如今呈现的多是异国风采，但是其发展却为上海这座城市提供了历史佐证。也正是因为这些风格迥异的建筑，外滩因此被称之为“万国建筑博览会”。外滩从“荒野芦滩”转变为“万国建筑博览会”，这不仅仅是外貌的改变，同时也是上海外滩建筑、雕塑、文化的历史变迁。而本文主要将焦点集中在外滩公共雕塑的变迁，从而牵引出与上海城市形象的塑造关系。（图2）

图2 上海外滩沿线建筑立面演进示意图

（图片来源：《近代上海都市中心》第30页、《上海城市规划志》第60页）

二、外滩公共雕塑的变迁

目前对于上海外滩雕塑的研究主要是有张海平、刘兴山的《上海外滩公共雕塑发展》以及刘兴山的《上海外滩城市公共雕塑演变研究》，前者主要是对上海外滩雕塑发展的一个梳理，将外滩雕塑的发展分为两个繁荣时期：1861年-1943年为第一个繁荣时期、1992年-2008年为第二个繁荣时期，以揭示外滩公共艺术演变的主要特征；而后者是对上海外滩公共雕塑的演变做了具体的研究，并且将外滩雕塑的发展分为三个时期：1843-1941年为第一个时期、1943-1992年为第二个时期、1992-2008年为第三个时期，对外滩公共雕塑+的研究进行了较为完整的阐述。本文主要研究外滩公共雕塑的变迁与上海城市形象之间的关系，通过外滩雕塑的历史挖掘，将外滩雕塑的发展分为三个时期：1861年-1940年为第一个时期、1941年-1991年为第二个时期、1992年至今为第三个时期。所研究的外滩地段从方浜路到苏州河边的黄浦江岸，根据薛理勇《上海外滩》、以及刘兴山《上海外滩城市公共雕塑演变研究》等搜集的文献进行整理，按照雕塑建造的时间顺序罗列如下（表1）：

表1 上海外滩公共雕塑名录

从表1中可以看出，1943年以前的外滩公共雕塑大多是以国外雕塑为主，除了少数装饰雕塑具有中国传统文化的象征以外，人物纪念像雕塑、纪念碑雕塑均带有西方文化气息。1992年以后，外滩公共雕塑所表现的主题、造型多样化，并且传播的是国内城市文化形象。由此可见，外滩公共雕塑的变迁与当时的政治、文化背景相关；另一方面，也正是因为公共雕塑的变迁，使上海这座城市的形象更富有历史色彩。

（一）1861-1940年

上海在开埠以后，洋人在外滩设立租界，建造了风格多样的建筑群体，这些建筑给外滩的公共空间带来了崭新的面貌。在1861年至1943年这一时期的雕塑风格与这些建筑风格相呼应。这一时期的雕塑可以分类为人物纪念像雕塑、建筑性雕塑、纪念碑雕塑。其中纪念碑雕塑为《红石纪念碑》、《常胜纪念碑》、《马嘉里纪念碑》、《伊尔底斯纪念碑》（图3）、《欧战纪念碑》（图4）；《红石纪念碑》是第一座坐落于外滩的西方雕塑，是英国人为了纪念在第二次鸦片战争期间被中国官兵擒杀的英国人而建立的雕塑；《常胜纪念碑》是为了纪念攻打太平军而牺牲的外籍军官而建立的雕塑；《马嘉里纪念碑》是上海的英国侨民为了纪念马嘉里而建立的雕塑；《伊尔底斯纪念碑》是德国人为纪念在中国黄海遇难的德国皇家海军而建立的雕塑；《欧战纪念碑》是英国人为纪念在欧战中从上海出发所牺牲的战士而建立的雕塑。

图3 伊尔底斯纪念碑

（图片来源：薛理勇的《上海外滩》，第90页）

图4 欧战纪念碑

（图片来源：薛理勇的《上海外滩》，第91页）

而人物纪念像雕塑又分别为《卜罗德铜像》、《巴夏礼铜像》（图5）、《赫德铜像》（图6）。《卜罗德铜像》是第一座坐落于外滩的西方人物纪念像雕塑，依旧是西方为纪念他国的人物而建立的雕塑。

图5 巴夏礼铜像

（图片来源：薛理勇的《上海外滩》，第92页）

图6 赫德铜像

（图片来源：薛理勇的《上海外滩》，第94页）

图7 上海全景图1926年6月

（图片来源：《上海地图集成》第206页）

图8 上海外滩早期部分雕塑位置图

（图片来源：笔者自绘）

三、外滩公共雕塑与上海形象重塑

（一）公共雕塑与城市形象的关系

城市形象是城市的资源，城市形象建设是城市可持续发展的战略表现。公共雕塑在一定意义上成为城市形象的标志。又因其作为公共艺术的一种表现形式，因而与所在城市形象之间的关系是密不可分的。公共雕塑作为城市形象的“代言人”，起到了美化城市形象、宣传城市文化、创造城市公共环境的作用。上海外滩公共雕塑的变迁也正是在诉说着上海这座城市的发展历史，从另一方面也代表了上海城市形象的演变。从第一座《红石纪念碑》雕塑到《外滩金融铜牛》雕塑，上海外滩公共雕塑的变迁有着一百多年的历史，见证了上海从一个小县城走向“魔都”的过程。早期的外滩公共雕塑带有殖民主义色彩，其风格与当时矗立在外滩的万国建筑相得益彰，成为了外滩独特的一道风景，也给彼时的上海穿上了带有西方文化特色的外衣。也正是因为外滩的发展迅速，引来了他人的垂涎，继而发生了“一·二八”战争、“八·一三”淞沪抗战事件，战争给上海带来了严重的创伤，使得部分建筑物、雕塑均受到了损害，以至于1940年前的外滩公共雕塑很少保留下来。这时期的上海已不再呈现出光鲜亮丽的形象。自1992年外滩的一次大改造，使得外滩所呈现的公共空间得到了大的改变，并且这时期的公共雕塑形式多样化，不再代表西方文化特色，而是传播中国的革命精神以及宣传上海城市文化形象。上海外滩公共雕塑从代表西方文化特色到传播中国城市文化特色的转变，从展现主题的多样化，都见证了上海这座城市形象重新塑造的的过程。

（二）从“天使”到“公牛”的主题与类型

从“天使”到“公牛”指的是雕塑造型之间的转变，雕塑造型从人物转向动物，其背后的意义是值得深入挖掘的。“天使”便是《欧战纪念碑》，是当时外滩规模最大的纪念碑。以花岗石作为基础和基座，纪念碑的基座上是带有双翅的胜利女神铜像，有两个小天使分别在胜利女神铜像左右。胜利女神是胜利的化身，带有典型的西方文化特征，从另一方面也反映出当时西方文化与东方文化相碰撞。《外滩金融铜牛》是由雕塑设计大师莫迪卡设计，铜牛是活力的象征，虽然是由外国人设计，但表达的是外滩金融文化。外滩公共雕塑从“天使”到“公牛”，经历了百年来的变迁，不同时期的雕塑在主题和类型上各有春秋，充分体现了中西方文化的荟萃，也表现了上海由发展至繁荣的景象。在第一个时期（1861-1940年），上海外滩处于发展阶段，但也因那时的政治原因，外国列强均想在这块地方留下的自己的印记，首先从建筑上着手，将自己国家的风格带到了上海，使得外滩呈现了中西风格交融的景象。紧接着便是雕塑，由于这时期的上海大多是外国人占有主导权，因而公共雕塑大多是宣扬外国文化、纪念英勇事迹。第二个时期（1941-1991年），外滩的公共空间处于缓慢发展阶段。第三个时期（1992-），这时期的外滩恰逢遇上了改革开放政策，使得外滩空间进行了大改造，促进了外滩雕塑在主题与类型上的转变，外滩雕塑的表达内容也逐渐反映上海文化气息。按照主题分为宣传革命精神、弘扬上海文化。从“天使”到“公牛”，这不仅仅是外滩雕塑造型上的转变，也是上海这座城市形象上的改变。外滩公共雕塑见证了上海的政治、经济、文化的更迭，同时也代表了其背后权力的更迭。

（三）公共雕塑背后的权力逻辑与形象建构

从1861至1940年期间的雕塑，大部分由外国人建造，且是从国外运到上海，外国人如此大费周章的把雕塑运到上海，既是纪念他们所牺牲的将士们，又是想在上海这块土地上留下他们的足迹，证明外滩曾是他们的土地。从这一时期的公共雕塑所传播的文化，可以看出那时外滩公共空间的行驶权力在外国人的手里紧握着，传播的是带有他国自己的文化特征，并且他们还不断地扩大自己租界，彼时的上海外滩形象带有浓郁的殖民主义色彩。外国人在宣传他们的文化的同时，也在造型上区别各国之间的文化。譬如，《伊尔蒂斯纪念碑》的形状是断裂的桅杆，并且将德国军旗和花环作为纪念碑的装饰物，这是属于德国的纪念碑。也隐喻了当时的上海政治环境，也因为外滩优越的地理位置，外国列强均拿捏着上海的经济命脉，控制外滩的贸易发展、港口运输。1949年新中国成立以后，外滩才逐渐被收复回来，虽然外滩仍然呈现万国建筑群体，但是它却是中国的，不不再是他国宣扬权力的工具。外滩公共空间也逐渐迎来它的春天，一座座带有东方文化特色的雕塑分别坐落于外滩各处，如《浦江潮》、《上海女儿》、《顽强》等等一系列的公共雕塑，都在宣扬着中国的红色革命精神以及上海城市文化形象。外滩经历了一个半世纪以来， 承载了太多的回忆，从荒野芦滩转变为公共租界，从公共租界转变为上海外滩，每一阶段外滩都在诉说着上海这座城市形象的变化。

结语

外滩公共雕塑从“天使”到“公牛”近百年来的变迁，对上海开埠以后城市形象的重塑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外滩建筑群、黄浦江、雕塑构成了外滩景观，三者之间相辅相成。虽然早期的外滩公共雕塑并没能够保留下来，但是却留下了早期重要的人物和事件，成为了外滩的经典。通过对外滩公共雕塑的变迁梳理，对上海这座城市的发展历史有了了解，且对上海城市形象重塑之间存在着紧密联系。外滩公共雕塑的变迁，对了解上海城市的政治背景、经济因素、文化特色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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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文治人居环境研究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