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江原创 |老 屋(外一篇)

发布于 2021-04-07 10:48

 

作者简介

             

胡若凡: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浙江省新荷人才。创作和改编出版文学作品5部,在《中国作家》《人民文学》《儿童文学》等刊物发表作品几十万字。获福建省政府百花文艺奖、冰心儿童文学新作奖等。


  

                           老屋

在洪水中浸泡了10多天后,老屋倒塌了。

我没能亲眼见到老屋那颓废的土墙是如何倒入水中,溅起一片片浑浊浪花的。父亲在电话里告诉我老屋倒了的时候,语气也非常的平静,只那么一句:“老屋倒了。”平和、淡然,好像没有半点的惋惜和忧伤。我知道,在百年未遇的水灾面前,父亲也只能这样。    

而我的心里还是不禁有些凄然。随着洪水的退去,老屋只剩下了一堆废墟,一些往事却如潮水一样涌上了心头。

老屋是祖父祖母含辛茹苦建造起来的,木结构、土墙、青瓦,四、五十年代家乡最普通的建筑。哥哥长大成人,要分家,祖母只一句话,老屋归了当时还在读大学的我,父亲后来做的一幢新房由哥哥和弟弟共同继承。把老屋给我,是祖父祖母早有的心愿。我自幼残疾,在众多的孙儿中,祖父祖母最疼爱的就是我,他们常说,无论如何要给我一份完整的家业,要把他们亲手做的老屋给我。 

   

祖母的热情好施在我们乡下是有口皆碑的,老屋也应该是最好的见证吧!我一直认为,祖母的性格中有一股侠气,她好强,真的是不让须眉;但她也和善、热心待人,喜爱交朋结友,这在乡下女人中是极少见的。在我的记忆里,陌生的过路人,小商小贩,甚至是要饭的乞丐在老屋里吃饭、过夜是经常的事。五六十年代,一位以补锅为生的浙江匠人曾在老屋里住了三年,与祖父祖母结下了深厚的情义。我8岁那年,那位匠人还专程来看望祖父祖母。半个世纪以来,老屋给了多少饥饿困乏的行人以温暖,没有人能知道。

给我童年留下无限乐趣的是老屋堂前的那方天井。天井是用光滑的红石砌成的,红石上刻着许多棋盘,有“猫棋”、“撞棋”、“裤裆棋”、“天棋”,我们这些小孩只要随便从地上捡几颗小石子,就能开展一场智力比赛。有时,伙伴们还会从砖瓦窑弄来一些和好的泥巴,做一些小猫小鸡小车之类的玩具,摆满了天井。现在想一想,那方小小的乐土算得上是培养我动脑动手能力的摇篮了。

天井的下水道曾经是一个让我痴迷了很久的地方。下水道是用砖块砌成的,进口和出口都用镂花的石板挡住。祖父说,为了不让下水道堵塞,他还在里面放了一只小乌龟,让它能够爬来爬去,做水道的清洁工。几十年了,小乌龟该长得很大了吧?我总是满怀好奇地想知道乌龟还在不在,以致于有一次趁家里大人不在时,同小伙伴一起用铁条撬破了水道进口的镂花石板,要不是有祖母护着,一顿打是逃脱不掉的。祖父说的乌龟我终究没有看见,倒是我另外养的两只小乌龟在天井里活了一年多。小龟是我钓鱼时钓上来的,我就把它们养在天井的下水道里,它们是我童年时惟一的宠物。后来,村里有个人得了急病,要用龟壳做药引,祖母硬是把乌龟送了人,为此我对祖母还有过一些怨恨。

老屋院子里那棵枝繁叶茂的柿子树,在经受这场百年不遇的劫难之后,大约没有太多存活的希望了。柿子树是祖父亲手栽下的,每到深秋季节,树叶落光,便只剩下黄灿灿的柿子桂满枝头,散发着诱人的光芒。从树上摘下的柿子除一部分卖给小商贩外,剩下的都由祖母保管。柿子摘下来,要放在大缸里捂上些日子,直到变得红红的、软软的才能吃。也许是受祖母的影响,自小我就非常的慷慨,自己的东西总要分给别人。看我一捧一捧地将柿子分给其他的孩子,祖母只是慈祥地望着我笑。所以,在柿子成熟时节,我的朋友就特别多,那个时节也是我个残疾孩子能在小伙伴中发号施令的惟一季节。

祖父祖母已作古十余年,如今老屋又塌了。我在远离故园的异乡回想这些往事的时候,总有老屋的影儿在眼前晃动。洪水能冲走许多东西,却冲不走扎根心灵深处的情感,老屋在我心里是永存的。

                    逝去的美味

秋天到了,走在大街上,看着挑了红彤彤的柿子沿街叫卖的小贩,我不由得想起幼时老家后院那棵柿子树,想起柿子香甜软嫩的味道来。于是买了几斤,洗都没有洗,迫不及待地剥开皮便吃,可是吃完后又觉得味道不对,不怎么香甜,全然不是记忆里的那种美味了。

 小姑从老家来我这里玩,为了验证城里的柿子没有老家的好吃,我特地又买了一些,没想到小姑吃了以后却说,真甜。我怅然。记得中学时读过的一篇课文《芋老人传》,文章讲的是一个已经显达的读书人,回想起年轻落难时,曾经吃过一顿味美无比的芋饭,经过四方寻找,他找到了那位接济过自己的老人,并要求老人再给他做一顿芋饭。谁料昔日香甜无比的芋头,在多少年后竟然变成了难以下咽的糟糠。我又愕然。难道生活让我这个总是自称为“城里农民”的人,也有了如此大的变化吗?

 而在我的记忆里,美味实在是太多了。春天的杜鹃花、蔷薇芽,夏天的菱角、莲藕,秋天的野果儿,冬天糖水冻的冰块,都曾是我幼时的美食。听说南方现在时兴吃虫子,价格决非我们平民百姓所能想象。我不知道那些“食虫客”们吃的是时髦、是派头、还是别的什么。倘若要论味道,我想那绝对是比不上我小时候吃过的虫子的。那时,每到冬天,小孩子们最爱做的事情就是劈柴火,倒不是我们勤快,而是因为干柴里经常藏有过冬的虫子,肥肥的,放在火上烤熟了,那个香、那个脆、那个美,让我现在想着都发馋。我们还漫山遍野寻找一种叫葛藤的植物,在这种植物的藤上,秋冬时节通常会长出一个个大疙瘩,每个疙瘩里面都藏着一条或者几条虫儿,粗如小拇指,白白胖胖,用油炸了,连大人都抢着吃。几年前回过一趟老家,我问一个儿时的伙伴,现在的孩子还吃不吃虫子,他笑着说:“什么好东西没有的吃,还吃虫子?”本来我想叫他弄几条虫子来解解馋,经他这么一说,就不好意思再开口了。

 我的家乡在鄱阳湖畔,有一条小河从村庄前面流过,每年都有渔汛。父亲是弄鱼的高手,母亲烧鱼的手艺又是大家公认的,所以每年渔汛来临的日子,就是我的节日。后来离开家乡到外地读书、工作,就再也难得吃上鄱阳湖里自然生长的鲜鱼了。平日里吃鱼,也吃不出小时候的那种味道来。去年春节,父母来我这儿过年,我买了一条五斤重的草鱼,对母亲说:“妈,我一想起小时候吃过的鱼,就馋得慌,今天你就按照小时候给我们烧鱼的法子来烧,看看我还能不能吃出从前的味道。”母亲烧鱼的方法其实很简单:油煎、水煮,再放上盐巴、辣子、葱。鱼做好,母亲盛上一小碗,看我吃。说句实在话,我仍是没有吃出希望中的味道来。可是看着母亲慈祥而专注的眼神,我还是连声说:“真好吃,就是这种味道,就是这种味道。”

是啊,生活总是在不断的变化,人也自然如此。仔细想一想,我们何必硬要用昨天的标准来验证今天呢?记忆里那些美丽的花朵,就让她在记忆里尽情地开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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