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我去种菜吗?小白菜、油麦菜、豌豆苗、上海青
发布于 2021-09-07 13:37
雨哗啦啦地下着,一根根雨丝,划过天空,像倒立的豆芽。我站在阳台上出神,感觉到一丝丝凉意,心里盘算着下雨了还要不要去?
女儿靠近来,像一只猫,悄无声息,说:你还带我们去种菜吗?
其实我也在问自己:周日下午的劳动时间,如今雨哗啦啦地下着,还能去吗?
我总不由自主地想起艾青的名句。
他说: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土地爱得深沉……
我扭头看女儿的眼睛,漆黑的眼珠亮晶晶的。我们读《红楼梦》时,读到林黛玉写虞姬的《五美吟》诗,说“断肠乌骓夜啸风,虞兮幽恨对重瞳”,我说重瞳是指项羽,他一个眼睛里有两个瞳孔。女儿说李煜也是。南唐李后主也是,这我真没注意,或者已经忘记了。
我回过神来,对女儿说:走,我们去种菜。
对“我从哪里来”的认识,不应仅来自书本,更应来自脚下的这片热土,唯有对脚下的土地爱得深沉,我们才能眼里常含泪水,才有一个情感饱满的人生。如今的孩子,浸泡在网络游戏、抖音等娱乐快餐里,一旦离开手机,张口闭口对天抱怨好无聊啊,这是令人担忧的。
我们这一代人,滚着泥巴长大,对土地自然怀有一份情感;而他们这一代人,在城市森林的火柴盒里穿梭,脚不沾地,已经离泥土太远了。
或许有所感应,我们出门时,雨停了,太阳又出来了。
我说:我们会遇上彩虹。
果不其然,经过良庆大桥时,姐姐尖叫:彩虹!一条彩虹挂在天边,像一匹白马低头饮邕江水。我想着“斯人若彩虹,遇到方知有”时,姐弟俩已忙不迭地用手机拍照,想留住美好的瞬间。
真感谢有这么一块土地,让孩子们亲近大自然,贪婪地吸吮泥土的芬芳。
驱车半个小时到达目的地,我们又是最后一家子。这里并没怎么下雨,土地还是干干的。女儿忙忙地自顾自走了,走向她的天地。儿子跟在我身后,亦步亦趋。
原计划要抓阄分田地,以示公允,但大家还是选择原先自己整理的那些地块,即使硬土多一些,需要多出一份力也在所不惜,说因为有了感情。
人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动物,付出越多就越热爱,对读书如此,对土地如此,对一个人也如此。史蒂芬·柯维在《高效能人士的七个习惯》里说:爱是动词。
是啊,越爱就越爱。第一个爱是动词,第二爱是名词。
我对如何种菜,心里并没有什么底,虽然见母亲种过无数遍,但都熟视无睹,那时候我的兴趣在于侍弄鸡鸭鹅兔。不过,种菜大致的流程还是懂的,总要先平整土地吧。
那就先平整土地吧。在分得的那一垄地里,我和儿子合作,先用锄头打碎大块的泥土,我用大的锄头,他用小的锄头,一前一后。我曾见母亲蹲着,用手去揉碎土块,在傍晚昏暗不明的暮色中,静静地像一尊佛。
垄上的土块不大,难度很小,且不必用手去揉碎,听说事前已有人帮整理过,这就是岁月静好。
女儿跑去和几个女同学整一块地,在田的那一头,我喊了几次也不愿过来,由她去吧,她有她的天地。
我把地又拢一拢,看起来像长方形的豆腐块,有点儿像模像样了。下一步做什么呢?我在那里沉思,抬头看见儿子和几个同学聚在一起,围成一小圈,蹲在田头,好像发现了一个蚂蚁洞,想把洞挖开。
我喊了一声儿子的名字,说要施肥了。我见其他家已经像撒胡椒面一样在垄上撒农家肥——网上购买的羊粪,但我想先开一条条细沟,这样即便下雨,肥料也不容易随雨水流失。
我拿过儿子小锄头,开了一小沟,他就抢了过去,说他来。见他弯腰提臀,一沟沟的开过去,歪歪扭扭的,像画在纸上的波浪线。不理它,开了就好。
我拎过一袋羊粪,一手掏进去,捧出一把黑黑的羊粪。傍边的女同学,高高瘦瘦,像桉树苗,捂住鼻子说好臭啊。我说有点咸,不算臭。她说不信。我说真的,刚尝过。她说你再尝给我看。旁边的男同学跟着起哄,说你尝呀。
我呵呵地笑了,难道我真的要尝吗?我立起腰,看见太阳偏西,阳光明媚。
我蹲下来,用手将小沟沟抚平,如此这般,肥料就埋在泥土下面了。
施完肥,该播种了吧。
我和弟弟商量,咱家种什么呢,小白菜、油麦菜、豌豆苗、上海青?他抬头看我,只“嗯”了一声,我知道他对这些菜都毫无概念,但如果从此有了些概念,也是一件好事。
说要播种,一群同学聚拢过来,我从部长手中拿过一袋小白菜的种子,一小撮一小撮地分给他们。
然后把剩下的小白菜种子,力求均匀地洒在垄上,像给小鸡洒粮食,只差了嘴里喊“咕咕”的叫声。撒到一大半,种子撒完了,换另外一种什么呢?部长随手掏出的是生菜种子,我说那就生菜吧。
播什么并不是最重要,最重要的是播的本身。
我曾记得一位领导说过,他的英语很好,说的是英文:Don't judge each day by the harvest you reap but by the seeds that you plant.
翻译过来好像是,不要用收获来判断每一天,而是看看你每一天播下了多少种子。
我一直在琢磨,我如何给孩子们的心灵播下种子呢?不论是什么种子,只要是他们真正兴趣之所在就好。
撒完种子后,几位家长用水管浇水,把地淋透,菜籽就好发芽。水浇在地上,升腾起一层雾气,好像就是泥土的芬芳。
由于需要挪车,我想趁机就回城了。女儿撅着嘴不高兴,说爸爸你看你,来得最晚,走得最早。
我讪讪的笑着,说你还不想回去?女儿说是啊,不想回。我说我们车停在最外边,得挪车,路上车来车往,再挪回来好麻烦的,不安全,要不我们下周早点来,可以吗?
女儿不情愿地点头说好吧。她目前还愿意听我说的话,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啊。而儿子则无所谓,他手里拿着吃的,什么时候回去都可。
回城的路上,夕阳正西下,红彤彤的,染红了天边的云朵。我们听着莎拉·布拉曼的《斯卡布罗集市》:
Are you going to Scarborough Fair?
(你正要去斯卡布罗集市吗?)
Parsley,sage,rosemary and thyme.
(兰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
(代我向那儿的一位姑娘问好)
She once was a true love of mine.
(她曾经是我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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