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浏览器不支持播放音乐或语音,请在微信或其他浏览器中播放 清平调
王菲;邓丽君 - 清平调
其一,是长时间的手持镜头怼上贾家村排队打饭的人群:特写照亮了他们面部的沟壑和色块,我们看到他们褶皱的皮肤中隐匿着透明的助听装置,当蠕动的嘴部发出低低呢喃,观众听不清他们的话语,而从打饭窗口伸出的饭勺却精准地将饭菜落到饭盒。其二,是参加吕梁文学周的青年出场的段落:同样的手持跟着乘车的人群,搭上了摇晃的公交车厢,镜头扫过车内的人群面目,人脸埋在座位背后,镜头接着扫过车外城市的街道,明媚而井然,最后,镜头停留在了一个青年身上,他背着包,望着远方。在这两个镜头里,我们看到了贾科长《公共场所(2001)》的影子,该片曾获第13届马赛国际纪录片电影节最佳影片。在《公共场所》中段,一辆不知开往何处的大巴车上,人们穿着相仿制式的衣服,狭小的座位空间使得他们不得不侧身,在间隙的走道上探出半个身来。窗外白亮的日光里,不时升起一缕缕烟丝。这是车厢后部的人们在抽烟,他们面色暗沉却也直勾勾地看着远方。镜头同样曾在一个拽拉扶手的孩童身上久久停留,他的脸冻得发红。多年过去,这个孩童长大后,也会坐上这辆方向文学周活动现场的汽车么?贾科长,他最早将中国乡土社会的粗粝刻录到影像中,将汾阳的尘埃和人味吹向世界。我不断想起高中翻《大众电影》第一次看到他。粗糙的形象,颠覆了我对影人固有印象。他对乡村的把握如此深刻,以至于久居城市的人,如我,初看带着游客的猎奇目光,再看升起一种自卑,自卑是因为城市的精致和统一,彬彬有礼和秩序井然的规训背后,我们失去了文化和风土的坐标。但另一方面,对于生于村长于村,构成乡土中国文化的人们来说呢?他们又常与这片土地激烈厮杀,他们苦于无法接纳与被接纳,进而与他们的家乡疏离。诚然,城市的目光尖刻而无礼的扫荡之下,没有幸存者。但城市的目光只是渴求:当城市文艺总以光亮聒噪而不乏注目的眼光之时,当城市的高楼在日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之时,笼罩在这片阴影里的,那幽深而沉默的乡村呢?在哪里?什么样?梁鸿。作家、文学院教授。她出现在《一直游到海水变蓝》的最后章节。不同于余华回忆与父亲对话的轻快,谈起母亲的她几次落泪。“忧伤”和“哀痛”是她文字的关键词,但根据她在《艰难的<重返>》中的描述,这两个词并非是想带出一种无力感,而是想表达一种历史感。纪录的眼睛尊重世俗的生活,在缓慢的时光沙漏中,感觉生命的沉重,然后惊喜地迎来零星几个轻逸的时刻。 温柔的、哀伤的,卑微的、高尚的,逝去的、活着的,那棵树、一间屋、某把椅子,它们汇合在一起,形成那样一双黑眼睛,那样一双哀愁的眼神,那样站立的、坐着的、行走的姿势。
这些猝不及防的美好让你几欲将时间之流截断,但结果往往除了加深对人的有限性的感慨,你别无收获。科长在《贾想》中曾说,“于是不得不抓紧电影,不为不朽,只为此中可以落泪”。一方面我们落泪,对抗着生命中无所适从的时刻;而另一方面,遗忘,作为早已内在我们机体的功能,它是生命中无所适从的时刻的应激避险之有效措施。但拒绝遗忘,才是对我们生命本身的正视的目光。人如果没有来路,又何以站立在今日之位置,遥想未来?《一直游到海水变蓝》里朗诵了余华的句子,大概说的是:回忆是手足无措时候的镇静剂。那么我们可以问,为什么回忆能够承担这份重担呢?回忆之所以重要,是因为生命的起点是我们生存的基点。但我们几乎是本能想要超越这片土壤。这是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究其原因是因为“命运鞭打”下无所适从,于是我们出发,在路上,去寻找。这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而一旦有了出发,就有了与远方相对应的身后的家。直至多年之后,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兜兜转转的回到原地,何解?只因为出发就是为了回家,没有出发就没有家,而只有当出发之后,接纳才会发生,于是这地方就成为家。“一直游到海水变蓝”,余华说这句话是在片尾,但不要忘了,他的下半句其实说在了前面:我感到被海流裹挟,从水里出来已经天亮了,然后上岸、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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