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日记2021⑥ | 赵文博
发布于 2021-09-22 07:15
日
写给夏天
记
我怀念这个夏天流下的每一颗汗珠
但我不知道它们流向了何方
—— 记 2021 的 暑 假
山东大学
新闻传播学院2020级
赵文博
From 山东省泰安市
毕业于 泰安一中
辛丑年五月廿二
7月1日
济南 晴
从没想到,自己能在农场坚持了一个季度了。
相反,进群之后反而很踏实。农科院的专家让我觉得种菜突然也没了那么劳累。记得最开始,我不会用钉耙。憨态可掬的样子直接把专家逗笑了。我就慢慢学,从铲土,松土,挖坑,到种菜,浇水,除草,一件件地来。院子里的第一颗佛手瓜,就是我种下去的。记得当时我一把土差点把小苗给埋死。弯着腰,就那么一直挖了填挖了填,就都种完了。
说实话,在农场劳动,最爱的就是早上去浇水。山大的早上有一股特殊的香气,而且路上会听见公教楼前刚睡醒的鸟在叽叽喳喳。农场放水瓢的门不太好开,每次开的时候都会弄得动静很大,这一下子就能把我的迷迷糊糊的睡意给驱散尽。我特别喜欢插上管子,用大拇指和食指捏住出水口,让水流一下子就喷到菜地里。记得小时候,爷爷就是用这样的法子,在每个傍晚浇他的每一盆花草。
这几天军训,太累,没有去干活。也不知道那几个茄子长大没有。明天就要坐上回家的火车了。所以,早起一些,我得再去浇一次水。就像之前数不清的早晨一样。
辛丑年五月廿四
7月3日
泰安 阴
七月初的时候,侥幸回了一次泰安。讲真每次回来都有不一样的感觉。有时会看见山上的云雾感到懊恼,风一吹便会豁然开朗。
我应该要写日记了。但是上次认真写还是在十五六岁的时候,有一个牛皮纸的本子。那上面有我对每天做练习题的亢奋,也有经常挨骂的委屈。可是找不到丢到哪里去了。
总是会问自己,写了不看,甚至把它丢掉,为什么要写呢?
回顾自己,当初确实是因为青春期,那会儿还特别流行带锁的日记本,张口闭口就是隐私,写点啥还怕被人看了去。后来也有段时间强迫自己写,就是怕自己懈怠,甚至于上晚自修去占个位子,复习不是最重要的,写日记倒是大事。戴上耳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总结梳理一天,所有开心的不开心的都会写进去,一半是吐槽,一半却是开导。每次一本新的开始,都会写上座右铭,最常用的应该是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吧。也是时时刻刻告诉自己,应该做个怎么样的人。后来,这成了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情,每当有迈不过去的坎,就会迫不及待坐下来写写,不断告诉自己再过段时间,往回看,一切就都好了,我只是习惯将所有的负面的情绪放在文字中,并不麻烦别人,独自消化。
昨天买了一个本子封面有个座右铭是看破不说破,知世故而不世故。写日记是很私人的事情,也不是什么可炫耀的事情,应该会一直写下去的,直到死去吧。留下一大堆日记本,倒也坦然,一并烧了便是,因为日记只是对当时的记录,并未伤害任何人,倒因此自己变成了一个坚强自信的人,何乐而不为。
我也很想知道自己接下来都会写下一些什么东西。
辛丑年五月三十
7月9日
济南 晴
这一篇我得写正经一点。
我们的军训迟到了,压缩了。
有时候总觉得是为了立正而立正,为了正步走而正步走。也有时会想,有多久没有整齐划一地和大家一起做事了呢?对,这一篇我要写得斗志昂扬。
在军训中,很苦很累,但这是一种人生体验,战胜自我,锻炼意志的最佳良机。心里虽有说不出的酸甜苦辣,在烈日酷暑下的曝晒,皮肤变成黑黝黝的,但这何尝不是一种快乐,一种更好地朝人生目标前进的勇气,更增添了一份完善自我的信心吗?
站军姿,给了你炎黄子孙不屈脊梁的身体,也给了你龙之传人无穷的毅力。练转身,体现了人类活跃敏捷的思维,更体现了集体主义的伟大。不积滴水,无以成江海。没有我们每个人的努力,就不可能有一个完整的,高质量的方队。训练的每一个动作,都让我深深地体会到了团结的力量,合作的力量。
其实在自己的人生路上,也应该印满一条自己脚步的路,即使那路到处布满了荆棘,即使那路每一步都是那样的泥泞、那样的坎坷,也得让自己去踩、去踏、去摸索、去行进!我想那样的路才是真实的自我写照,决无半点虚假伪装之意。
军训完了就躺在床上。听着音乐,一会就睡着了。
辛丑年六月初四
7月13日
沂水 晴
军训过后几天我们就到沂水去了。在我印象里。临沂这个地方一直都是简单的。小时候妈妈会对我说:‘’泰安是山,临沂也是山。我们都是陷在山窝窝里的人。’’
记得第一次进沂水城的时候,我拿着手机在那儿拍呀。看着那条穿城而过的沂河,你做一下跨到河对面的大桥,还有晚上慢慢悠悠走在桥上的大妈。我一直认为县城是浪漫的,它是大城市的神经末梢,是乡村里的人向往的天堂。这里似乎是社会的沙滩,城里的人在海里拼命游啊,村里人就在夕阳下的屋檐静静地看,一句话也不说。
我就走在街上慢慢悠悠逛。每到一座城市,不管是做什么,我都要去最繁华的地方去看。立体的商场大楼,或是热闹的集市。呼吸混杂着体味的粘稠的空气,去看每个当地人都目睹过的风景。也许,这就是旅行的意义,在最热闹的街头,让人群的熙熙攘攘拥挤出窝藏在另一个心房的自己。
我在山东的土地上长大,走在这里,耳边也都是熟悉的乡音。我能听懂早晨的油条老板会冲我的口音少要几块钱,尽管他还是像所有临沂人一样搞不清平翘舌的区别。山东话里有一股特属于山东人的土味,那种来自口音上的激烈碰撞总让我记忆犹新。我爱读英语给自己听,因为我喜欢美国人的油腔滑调。可是念完热情浪漫的加州谷地里洋溢出来的文章,我总是会冲厨房用山东话喊一句:妈,晚上吃啥?那种滑稽,只有喝过汶河水的人才懂。
因此,当我看到那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女孩用稚嫩的沂水话念KFC菜单,看着那份化了芝士片的美式牛肉堡时,我才知道那份熟悉的滑稽又回来了。
辛丑年六月初八
7月17日
沂水 晴
在沂水住了四五天。来来回回几次经过那条河。
面朝河的时候,你的身后就是这座小县城。水面上散落的阳光如同金箔,闪一会儿就被水流吞噬了。然后就会又闪出来一条,然后再被淹没。然后我就想起了那五分钟。
“五分钟
是一支琴曲的长度。
刚好
茶也要等五分钟凉
最后那几句话
也要五分钟讲完
那时的灵魂如水洗过了一般
听说
大娘头发白了一半
小外甥不再吃奶
斜对门的烟贩刚刚入了土
原来五分钟里
时间做了这么多事
我要在那五分钟降临前
再等五分钟
直到沂河的水都蒸干
河底爬满裂纹
让那五分钟被初冬冻结罢
当世界被篡改掉规模
萎缩成小船那么大 ”
于沂河边 某个晚上
走吧,去临沂。赶飞机要迟到了。
辛丑年六月初十
7月19日
上海 多云
夜里一点半到了上海。
“师傅,拉我去外滩。”望了望沉重的行李,我还是选择了去一趟。
太晚了。东方明珠塔已经熄灯了。
十里洋场边上的青年们还在肆无忌惮地逛着。不知不觉间我也混了进去。
几个月之前“five guys”开店时我就想来了。从小我就喜欢到四处去旅行,姑苏的庭院,京城的胡同,青岛的红瓦蓝天。一张张车票攒着,相册导出了不知几次。
可我就是恐惧上海。
我是个胆小的人,我恐惧它对我的不亲切。从那之后的几年,便一直没有来过了。
总觉得这几栋楼变了模样。上一次来是很久以前了。我只依稀记得黄浦江上被船桨扰动着的水,以及爱不释手的变形金刚玩具。当时的我一直晕船,就一直坐在客轮的座位上。母亲陪着我,她劝我去看看江景和夜上海城,然而我并不懂那是什么。
只不过,当时的高楼就只是高楼,灯光就只是灯光。一切都和梦想没什么关系。
我也不敢写了。
辛丑年六月十四
7月23日
重庆 雨
我还是来了这个山村。
重庆市石柱县黄水镇石家乡,再往东一百公里,就进了湖北界。
我来这里做老师,教英语。从校长那里得知学生的情况不太好,一共是每个年级五六十人吧,最后能上重点中学的却只有一个。
听过之后我的后背一凉。尽管我还没有见到他们。但下车后的景象为我勾勒了考不上学的孩子的未来:继承那辆负责村里外交通的大巴车,或者成为村里供销社的掌柜,陷在大山里再也出不去……从那一刻, 校长告诉我:考学是他们唯一的出路。
这种压迫让我似乎有了一种使命感。
我想象不到未来的日子会发生什么,以及这二十一天应该怎么过。我还没有见过蟾蜍、狼蛛,还没有见过山里消逝的夕阳,还没有听土家族人讲话,还没有吃过当地的炒菌菇。原来有这么多要做的事。
明天是第一节课,我准备好了那一首海绵宝宝的英文曲子。
上了课我就要亲自教他们唱。哪怕是用中文谐音一个个标出来的英文单词。
辛丑年六月十九
7月28日
重庆 晴
在村子里待了几天,精神有些萎靡。我可能还没有习惯这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但我很享受这份融入的过程。学校门口有一户人家,房子看起来有点年头了。老头就天天坐在那里,每次我去供销社买饮料回来都要被他盯着看几眼。可能我是这个村子里陌生人的十八分之一,但每次被盯着看时总感觉不太舒服。慢慢也就习惯了老头的眼神,有一天下暴雨他没有搬凳子坐在房檐下,我反而不习惯了。
今天还和同学讲笑话,说我们竟然成了那群我们小时候不喜欢的人:深夜里写教案、批改作业,第二天拿着录音机和试卷去了教室。但从那一刻起,我也开始希望我教的知识你们都能记得住,做的题不需要再讲第二遍……
上完课慢慢走回教室还在想,也许有一天在一家餐厅,我会在匆忙吃着午饭吃。突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入了耳,一抬头看见了西装革履的你们。那种感觉挺奇妙的。
回到了办公室,看见睿姐在辅导孩子平翘舌。重庆方言熏陶长大的孩子们不知道什么是平翘舌,也不知道什么是前后鼻音。我站在那里就静静看孩子练发音,不知怎的就突然感到很幸福。
哎呀,明天又得怎么讲才能让他们记住呢?
辛丑年六月廿七
8月5日
重庆 晴
临走的时候给小孩子们买了一些雪糕。
当时已经是傍晚了,暗红色的夕阳被重庆的山托着。夏末还是很热,我要把雪糕从供销社拿到集市上去。那时集市已经是空的了,我们约了在那里见最后一面,尽管混杂着早上杀过鸡的味道,但也还好。
“赵老师,你们明年什么时候来啊?”
“我没想到你都有男朋友了,段老师!”文曼扭捏着对老段说,眼里闪烁着那股想要和我们一起走的冲动。说实话,和老段搭伙管班这么久,我也不知道她竟然有男朋友。
我一直在努力回答他们漫无边际的问题。他们似乎不知道分别的时候要说些什么。直到有个叫秦浪的小男孩问我一句:老师你啥时候瘦下来?我就不再说话了。
天快黑了。我和老段倚在卖菜的台子上,她的后背上粘着几个菜叶,我也狠心没有提醒她。一个小孩儿凑过头来,问我们可不可以拍张照。我点了点头。他强烈要求用他的手机去拍,拍的过程中还在告诉身边的人,咱们大家都不开美颜。我又点了点头。
老段还在和那几个小姑娘聊着。女孩子还是重感情,扭扭捏捏都哭了起来。我把头扭到一边去装作没有看见。我不知道老段有没有湿了眼眶。
“不要乱丢雪糕棍,”我只能这样冲着那几个臭小子喊,“放到那边的黑桶里!”我心里明白,我这个老师也喊不了几次了。
门口供销社的老板,我不知道他的真名,只知道微信名字叫“大陆华仔”。第二天五点多钟,炳灏咋呼着“华仔的车来了”,我便知道要走了。华仔很利落,几下子就把箱子捆在了车顶上,他的老花镜也看不出歪斜,好像是焊上了一般。
面包车驶出校门,我从车窗看见那个寸头的小男孩。
后来打开页面我才看到,那个小家伙把自己的账号头像换成了我那张拿着遥控器的照片。这臭小子临走把我搞哭了。
辛丑年七月十八
8月25日
泰安 晴
我照着抖音上的教程一步一步来,终于把这一锅粥熬成了。
我熬粥,它也熬着我。我俩就在厨房互相伤害着。他在砂锅里按照自己的方式去翻滚,我在灶台前尽力让他有令人接纳的味道。最终一下清脆的关火声,平局吧。
“皮蛋瘦肉粥好了!”我向客厅扯了一嗓子。
姥端着茶坐到饭桌前。她不喜欢我进厨房,因为她笃信男孩子下厨会变得没有出 息。
我也没有去辩解她的可爱的想法。我当下最大的愿望就是听见她们端着筷子碗说:烧的不错,的确好喝。
但后来我发现实在是多虑了。姥用筷子搅了一下碗里的粥,用力喝了一口。我还在忙着品尝别人送来的广式腊肠。她竟然悄悄出去了。但是当时我的确没有留意。
直到我听见外面冲水的声音。我才知道她是出去喝茶去了。
“我怕实在是受不了这个腥味儿。”她面对着我失望地说,随口端起那杯新茶来喝,“我先缓一缓再过去吧……”那时我彻底憋不住笑了。
在我快吃完的时候,姥又慢慢悠悠进来了。
这次,她拿了卫生纸,堵住了自己的鼻孔。然后坐下,一饮而尽。
我便拍下了这张照片。而且将其视作极大的鼓励。
“要不明天再试试?可能是我皮蛋放多了……”我试探地问她。
“不用,”她似乎有些激动,“没皮蛋了,没皮蛋了……”然后她把鼻子上的卫生纸取了下来,把碗收了起来。
评语
文博的文字读完让人很放松。他的暑假过得充实而有意义,这一点也只能被这样的文字表达出来。文博的确是一个热爱生活的人。
新闻传播学院2020级 冯瑞希
哈哈赵兄写的挺有意思的~姥姥的确是很可爱~有幸和文博一起做了社会实践,在沂水的几天就看他没事儿在自己写东西。这样去记录自己的生活,的确让自己每一天都过得很有意义。
新闻传播学院2020级 金佳辉
和这家伙在一起时间长了,他总是能给人一种新鲜感。这不仅仅限于文博的能打动人的文字,我更喜欢他那一种自信、爱生活、不放弃的劲头。这些小随笔有几篇我读了很多遍,他写得很简单,但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地方就是很感动。
新闻传播学院2020级 张庭硕
文博兄写的文章很打动人。读完有一种小清新的感觉。十篇随笔流畅而自然,我非常欣赏。希望以后可以多写一些,大家可以相互交流,相互学习。
新闻传播学院2020级 黄钰彤
在平时的生活,文博是一个有趣而又严谨的人。这和他写的文章也是一样的,文字里面洋溢着活泼与生动,但是又能读出这个人的细腻。我非常钟爱这十篇随笔,以后会好好学习。
新闻传播学院2020级 罗长城
-THAT IS MY S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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