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过“红鲱鱼”吗?

“有的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一个机器人。”

谢秩也看着梁思问：“何出此言？”

梁思眼睛微微往上转了一下说：“反正我从来没见你有过喜怒哀乐，而且你的脑子真的能记住很多东西——很多我记不住的东西。”

谢秩说：“我不需要多余的情绪，我觉得我自身这种状态很好。”

谢秩和梁思准备去看一场叫“城市之下”的演出，他们买了周六下午15点的门票。

这是一场最近非常火的舞台剧演出。组织者希望通过这场演出，传递给观众一些不一样的理念，因此演出有许多意象化的东西。因为意象化的存在，即便一整场目不转睛看下来，许多观众仍觉得犹如雾里看花。所以，这个演出不乏有许多二刷、三刷的人存在。

二人提早了半个小时来到剧场，等候进场。

来观赏这个演出的人，进场之前都需要把手机统一放到剧场外的储物柜里。

梁思跟谢秩进入剧场之后，才发现为什么这个演出会吸引这么多人来观看。因为它跟传统的舞台剧演出完全不一样。

传统的舞台剧只有一个舞台，而这个舞台剧将整个剧场化作舞台。

剧场里有许许多多的房间。这个房间就是一个舞台，另一个房间就是另一个舞台，另一个表演。演出通过这一个个的表演，串联成一个完整的故事——至于是什么样的故事，完不完整，就见仁见智了。

剧场里有大量的工作人员，所有的人员都穿着黑色或者是银色的制服。剧场里，每个房间的布置也不尽相同。有的房间里整面墙都是镜子构成的，人只要走进去，四面八方都是自己。有的房间里，喷管放着蒸汽，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实验试管、器具，甚至还有一块人头骨模型，屋顶的灯照射出了五颜六色的光。有的房间里，用不透明的玻璃将整个房间分割成四个部分，每个部分都有一个演员进行表演。还有的房间里，则是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雕塑，有的好像是一些希腊先哲的脸，而有的则像极了三星堆文化里面的青铜人脸。所有的元素堆加起来，使得整个剧场的氛围显得神秘而诡异。

梁思和谢秩一个房间一个房间逛下来，忽然听到了观众的一声惊呼。

两人循声望去。

只见在一个舞台的中央，矗立着一个“特殊的”时钟——之所以说它特殊是因为它的时间是通过人体摆出来的。

时钟的外框是金属制成的，外壳有一面透亮的玻璃。通过玻璃，可以清楚地看到时钟里面的人通过肢体的变化，来摆出此刻的时间。

就像此时，时钟定格的时间是3点20分。

这倒是一个很新奇的表演形式。

被当做分针的是一个男人，他的身体正很有节奏地摆动着，到20分的时候停下了。

那个男人在笑。

周围那么多的观众，可是谢秩心里就有一种感觉，这个男人一直盯着自己。

周边的人看着这个时钟，纷纷发出惊呼。

众人叽叽喳喳讨论着，剧场里忽然喧闹起来。

他们讨论得非常激烈，梁思只听到一句“之前来这么多次都没看见这个”。

梁思不由觉得他们有些过于大惊小怪，拉着谢秩又往前走去。

没一会儿，谢秩又看到了刚才那个扮演分针的男人。

此刻，他穿着一件银色制服，显得高大而帅气，像极了漫画里的人物。

他站在一个舞台上，手里拿着话筒，用充满磁性的嗓音说着：“诸位，我就是刚才时钟里分针的表演者。今天呢，是我们的第500场演出，为了感谢诸位的支持。我们决定增设一个有奖竞答环节，奖品丰富，希望大家不要错过！”

底下的观众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奖品总是能够提起大家的兴趣。

谢秩跟梁思说要去一下卫生间，便走向了旁边房间。他记得刚才在那个房间里看到了卫生间的标志。

谢秩还没走进卫生间，便听到里面有人在说话。

“你确定不会有人来吗？”

是一个女生的声音。

“我刚偷偷溜进一间房间，里面有个窗户，我打开了之后发现外面天快黑了，肯定就要结束了。何况现在还抽奖呢，肯定不会有人来的。我才不稀罕奖品呢，你就是我的奖品！来吧，宝贝儿！”

是一个男生的声音。

谢秩好像明白了什么，打消了上厕所的念头，重新回到梁思身边。

舞台上那个男人环视一周，开口说：“第一个问题，你们之前看到的那个时钟，有没有人知道那个时候是几点钟？”

因为才过去不久，而且表演的形式又新颖，许多人都还记得那个时间。因此，许多人都说出了15点20分这个答案。

而每一个说出这个答案的人，都获得了一份丰厚的奖品。

眼见第一回合的奖品这么丰厚，观众的情绪一下就高涨了起来。

谢秩记得，有奖竞答进行了好几轮，在场的观众几乎都拿到了礼品，就连梁思都拿了两份礼品。

有奖竞答环节的最后，那个男人说：“诸位，我是方才时钟分针的表演者。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希望剩余部分的演出，也不会让大家感到失望。”

观众们又是一阵掌声和欢呼声。

紧接着，大家参与完了剩下的项目。

演出结束后，观众按秩序退场。出口处的大屏幕上，依然在播放着那个特殊时钟的表演。

梁思在回去的路上还在跟谢秩感叹主办方真有钱，毕竟，她手上拿了两台最新款的智能手机，价格不菲。

演出之后几天。

有一天，梁思跟谢秩说他们电视台有一个记者在说，上周六市里发生了一起命案，警方怀疑一名叫郭巨的男子有嫌疑，但后来警方经多方取证，发现他有许多的不在场证明，只好无罪释放了。

谢秩听了之后说：“上周六？就是我们去看演出那天吧？”

梁思点点头，又问了一句：“你知道那个郭巨是谁吗？”

谢秩摇了摇头。

梁思说：“就是那场演出里，表演分针的人。”

是那个男人！

谢秩一下就想起了那张脸。

谢秩找到郭巨的时候，出乎意料，郭巨竟然同意见他。

谢秩走进郭巨房间的时候，坐在郭巨的办公桌前，双手放在腿上。

他没有寒暄，而是直截了当地说了一句：“我能证明你的不在场证明是假的。”

“我记得我的门票是15点的，而我跟我的伙伴是准时到达进场的。整场演出的时间是4个小时，也就是19点结束。当我们行进到你所增设的那个特殊时钟之时。为什么我知道是你增设的，是因为我听到许多二刷、三刷的人在议论之前没看过这个表演，你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所以增设的。据我的估算，那时候的时间应该在17点30分到18点之间。然而，你偏偏让大家看到一个15点20分的时钟。”谢秩不紧不慢地分析着，“你增设的有奖竞答环节第一个问题，也是让大家回答刚才看到的时间。甚至于观众出场，你特地在观众出口的必经之地放了一块大屏幕，也是播放着那个特殊的时钟。我在有奖竞答之前去了卫生间，在卫生间里听到有人说推开窗户看外面的天空快黑了，这更加证明，那个时候的时间就是17点30分到18点之间。”

谢秩看着他，又接着说：“听说过‘红鲱鱼’吗？你不断地通过一系列手段，就是为了给每一个观众一个难以磨灭的心理信号——15点20分的时候，你在剧场内表演。这就是你的‘红鲱鱼’。”

郭巨看着谢秩，良久，他摇摇头说：“你不能将这些告诉警察。”

谢秩问：“为什么？”

眼前这个叫郭巨的男人说出了一句话。

“因为你是仿生人。”

“你说，我是一个仿生人？”

谢秩古井无波的脸上终于有了反应。他的眉头微微紧皱着，可见这句话对他的影响有多大。

郭巨看着谢秩问他：“是不是经常有人说你的情绪状态十分稳定？而且记忆力远超常人？”

谢秩也看着郭巨，点了点头。

郭巨脸上露出一丝不可捉摸的笑容，这抹笑容让谢秩感到不舒服。

郭巨说：“那是因为，你还没有进一步升级。等你下次升级了之后，你就有人类正常的喜怒哀乐了。”

谢秩一脸不解。

郭巨进一步说：“你还不知道这个计划，不过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你跟我都来自于一个叫‘源’的组织，属于‘寄居蟹计划’。这个计划的目的就是要研究出百分之百像人类的仿生人。你是第二批仿生人，而像我一样的，我们是第一批仿生人。每个仿生人之间有某种特殊的联系，是能够感应得到的。”

郭巨脸上忽然又露出了不可捉摸的笑容：“就像，我整场表演都在盯着你看。而你，确实感应到了。”

谢秩内心的疑惑释然了。那天自己的感觉果然没有错，也难怪梁思每次都感叹自己是机器人。

谢秩喃喃自语说道：“原来我是一名仿生人。”谢秩的手不停颤抖着。

郭巨看着谢秩颤抖的手臂点点头说：“是的，你是第二代仿生人。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用我们的工具帮你切开大脑，取出里面的芯片，你就能看到芯片上‘221’的编号，你就是代号221，我的伙伴。”

谢秩脸上十分平静，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接受这个说法。

郭巨心满意足地端起桌上的水杯，准备喝一口水。

正在这时，窗外传来了警车警笛鸣叫的声音。

郭巨一惊，杯子里的水洒到了自己身上。郭巨被烫得跳了起来。

郭巨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人。

谢秩的脸上慢慢有了表情。

那是一个笑容。

谢秩对郭巨笑了。

“你听说过‘红鲱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