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届高考安阳市第一次模拟考试作文素材:一碗青菜汤 ——纪念祖父梁漱溟先生诞辰117周年

发布于 2021-01-24 01:38

一碗青菜汤
——纪念祖父梁漱溟先生诞辰117周年
梁钦元
光阴荏苒，今天是2010年的重阳节，是我祖父梁漱溟先生诞辰117周年。
回想起他老人家的音容笑貌恍如昨日，令我无限惆怅……
虽然人们对他在学术、政治、为人处事等诸方面的评价褒贬各异，但是人们对他老人家的人品几乎是有口皆碑。盖因他真正做到了他自所信奉的“独立思考，表里如一”！
近些年来，介绍、谈及他的事迹生平的文章、书籍日渐增多。这也使我从中更多、更充分地了解他、走近他。
旁人或许以为身为长孙的我对他“知之甚多”，其实不然！一是，他老人家敏于行，而讷于言，尤其是他那些足以引以为傲的经历，他更是从不愿谈起。二是，我生也晚，他老人家那些令世人惊叹的事迹和言行发生时，不是我尚未出生，就是我年纪尚幼；故此我并不知晓。及至我成年后，除非因我已经了解到某些历史事件的线索，直接向他提问，他才会讲述一些个人亲历的事件与经过。如此，有些他的亲身经历，往往是我从旁人回忆他的文字中，才得知一二。例如——
1940年日寇对那时中国的陪都重庆的大轰炸仍在继续，为参加国民参政会他老人家正在重庆。5月3日日寇再度轰炸重庆，造成死伤500多人。（重庆）复旦中学落炸弹30枚，男生部宿舍大部被炸毁。当天祖父正借住在重庆城内的关庙街协进中学内。有人记下了当时惊心动魄的一幕：
那是1940年5月初旬的一天，平教会（指平民教育促进会）有赵冕、孙逢吉和我三人住在那里。我们逃警报回来，发现学校操场上放着一张藤圈椅，问下来知是我们的客人在警报时间搬来坐着看书的。那客人鼻架无边框眼镜，身穿长袍马褂。是梁先生！长袍马褂是国民参政会的礼服。”
（戴子钦《梁漱溟在警报中》，《万象》1999年1月号）
这样惊世骇俗的历险，生前他竟然向我们家中任何人说起过只字片言！
在孙辈中我是与他相处时间较多，与他共同生活时间最长的一个了。我也因此得以直接见到他老人家在日常生活中的鲜为人知的另一面。世人对他为国、为民刚直不阿，敢于任何场合、任何强大压力下，勇于坚持原则和自己的信仰，寸步不让的言行已然多有所知。而对平日里的他温和、谦恭、宽容的另一面却鲜有所闻。
大学毕业刚刚两年我尚未成家，时常在他老人家寓所陪伴他并住宿。
由于他老人家常年吃素，所以，虽然他对饮食的要求极低，但用餐时须为他单做素菜汤肴。用餐时，我们儿孙辈的及保姆所需的荤素菜肴与他的素菜同摆在一张餐桌上，各吃各的。
我记得在1984年三月的一天，我和祖父及保姆三人一同吃晚饭。桌上的菜肴很简单如同往常一般，我边吃边和祖父讲述着自己的工作情况，并有意放慢自己的进餐速度，以陪伴他老人家。尽管如此，我还是先于他老人家吃完了。不过我放下了碗筷却未离开餐桌，仍旧坐在他的旁边，稍后祖父也已吃完了饭菜，只见他拿起汤匙，舀了一点保姆专为他做的青菜汤，他抿了一小口后，语气平和地对保姆说：“请你往这汤里加一点开水。”保姆边嘟囔着：“好好的汤，非要加什么水啊？”边起身去拿来暖水瓶。她往那菜汤里加一点开水，就又坐下来继续吃饭。对祖父要求往菜汤里加水，我也有点诧异。只见祖父又缓慢地舀了半汤匙那已又加过了一次开水的菜汤，小啜了一口后，他又对保姆说道：“还得请你再往这汤里加些开水！”保姆脸上的不悦更明显了，声调也高了许多：“老先生！好好的汤老是加开水，就不好喝了！”祖父依然面色安详，用很和缓的手势指着那碗青菜汤，示意她加开水，保姆很不情愿地再次起身，又加了些开水进去，一边高声地说：“不好再加水了，老先生！再加水的话，还不如直接喝开水呢！”祖父并未理会，而是再次用汤匙舀了一点被开水稀释了两次的青菜汤。坐在餐桌旁的我既对祖父的要求很奇怪，又对保姆态度的很不满；但始终没有吭声，我只是听着、看着……
我祖父喝下了加过两次开水的青菜汤后，他再次语速平稳，语调平和地对再次那位保姆说：“还得请你再加些开水。”这次保姆终于按捺不住了，她并没有去拿开水，而是拿起一只汤匙，一边说：“今天老先生您是怎么啦？老是要加开水，把汤都搞成开水了。”一边直接舀了一些后放入自己嘴里。当她刚刚把那她专为祖父的青菜汤喝下口去，就大叫：“哎呀，咸死人啦！”听到这些话当时我也愣在那里了。而祖父却依然很平静地不动声色，缄默不语。保姆立刻起身懊悔地说道：“肯定是我糊涂了，往汤里放了两次盐。可是、可是……”，她的语调已完全变了，全然没有此前的那种抱怨、不满，反因深感羞愧和歉疚而哽咽：“老先生啊，老先生！您怎么就不说这汤喝不得呢？老先生，您倒是说清楚啊！”话说到此时，那保姆已然是泫然泪下，泣不成声了。祖父却缓缓地说到：“并不是你有心的。把汤倒掉，又太浪费了。我只想加些开水，把它喝下去就是了。”保姆哭泣着说：“我可真是对不住您啊！您倒是告诉我啊！我可真是糊涂死啦！怎么放了那么多的盐啊？”内心满是愧疚的她坚持要为祖父重新再做一碗汤，却被他老人家制止了……
从此之后，这位保姆在为他老人家做好菜肴后，都主动地先自己品尝过咸淡后，才端来给他。每当回忆起有关青菜汤的情景，那位保姆都感慨地反复说：“老先生的人太好了！” 后来那位保姆离开了，虽然她不识字，但她数次主动托人写信问候我祖父。
他老人家离开我们已经有22年多了，可这件小事，对我的教益至今仍是绝非言语所能表达。尤其是近年来，我从事心理咨询工作，每当我面对棘手问题和来访者，总能想起那碗咸得难以下咽的青菜汤。我对他老人家当时的态度和做法的理解就更深入了！
他虽然只是不住地请保姆往青菜汤里加水，但绝非是简单地“忍为高”的态度和做法。他坚持了“始终面向问题的解决”的坚定态度和正确而有效的做法，令我深受启迪和触动！
早在上个世纪30年代，他老人家就指出：“人不感觉问题，是麻痹；然为问题所刺激，辄耐不住亦不行，要将问题放在意识深处，而游心以远，从容以察事理，天下事必能了解他，才能控制他。”
他一生始终如一地坚持“行其所知”，由此，我们就不难理解——为何他能够做到“始终面向问题的解决”诚恳态度与做法了。
谨以此文，纪念我的祖父梁漱溟先生诞辰117周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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