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追忆

                      ——怀念奶奶

因为父母工作忙，我出生后一直被奶奶照顾陪伴，从此奶奶便成为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一九三一年奶奶出生在随州市洛阳镇鸡公山脚下一个富户人家，家里是开糟行的。但旧风俗重男轻女思想特别严重，所以奶奶从小并没有享什么福。新中国刚成立那年嫁给安陆农村的爷爷，更是雪上加霜。爷爷祖祖辈辈是贫农，家里穷的叮当响。爷爷奶奶结婚时的衣服和被子还是借别人的。好在爷爷奶奶非常能干， 后来分别被选上村书记和妇女主任，家里条件才慢慢好起来。

命运多舛的奶奶结婚后，第一个孩子因难产，在家痛的死去活来。那个医学落后的年代，等爷爷把接生婆找过来时，孩子已经胎死在腹中。接下来奶奶怀过几次孕都不幸流产，从此便没有孩子。此事一直是爷爷奶奶心中解不开的结。

父亲因为从小父母双亡，被自己的四伯母抚养，家中孩子众多，生活非常困难。经人介绍，十几岁时便成为奶奶的养子。也是爷爷奶奶唯一的孩子，成年后爷爷托关系，安排在城里上班。母亲刚嫁给父亲时，暂留在老家做乡村医生。或者是没孩子的欠缺，从我一出生就成了爷爷奶奶的宠儿。——真的是含在嘴里怕化，捧在手心怕飞。父亲在城里上班忙，母亲又经常外出学习。奶奶怕我受委屈，我一出生，她就辞去了村妇女主任职务，全心全意照顾我。七十年代的农村基本上是一穷二白，那时候田地还是集体的，老百姓出工干活，才能挣工分换点口粮。有的家里孩子多，连饭都吃不饱。好在奶奶家条件还不错，而且就我一个孩子。小时候我就算吃的再好，就是不长肉，瘦的皮包骨。急的奶奶操碎心，想法设法给我增加营养，每次雨天奶奶去放牛，回家都会捡点松菌菇和鸡蛋一起做汤喂饭我吃，可我依然如故。三岁多时，弟弟的出生就更增加了奶奶的负担，一个人照顾两个孙子。慢慢长大的我特别皮，又任性。虽然高兴时能帮奶奶一点小忙。可惹起事来，经常把奶奶吓个半死。六七岁开始，夏天我最大的乐趣就是下河捉鱼。每次放学回家把书包放下，就一个人偷偷摸摸出去捉鱼。奶奶只要没见我人影，顺着小河边准能找到我。每次都会吓到她，怕我掉水里淹死。当她把我从河边拉回家时，准少不了一顿揍。奶奶目的就是为了吓唬我，下次不再去捉鱼。可我根本不涨记性，第二天又偷偷跑出去。而且每次我都能捉到至少一碗鱼，那种又开心又有成就感的诱惑实在太大了。就这样奶奶一边提心吊胆，一边又无可奈何。直到小学三年级时，我和弟弟被父亲接到城里上学才算结束。

           三十年前的奶奶

记得还有一次，我在学校被村里一个大男孩欺负。奶奶知道后非常愤怒，带着我直接找到那个大孩子家里，朝着他们家大人孩子大发脾气。人家赶紧给奶奶赔礼道歉，并保证不再欺负我。当时我也被吓坏了，第一次发现奶奶好凶，但从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我。

到城里上学后，奶奶有空就来看我，每年暑假或过年我们都回奶奶家。就这样过了几年，爸爸妈妈卖掉老家房子，把爷爷奶奶全部接来城里来和我们一起生活！妈妈做生意，奶奶就帮我们洗衣服、做饭……

九九年爷爷去世后，我们对奶奶更加关心照顾。可老人勤劳一生，根本玩不住，不管怎么样劝说，她还是大帮小贴的帮忙家里做事。后来我和弟弟成家了，都有自己的孩子，奶奶的年纪越来越大，但身体非常健康！她还帮忙带重孙子。特别是弟弟的女儿，就像我小时候一样，完全是奶奶带大的。

五年前，退休在家的父亲，厌倦了城市生活，特别想回到自己儿时的老家随州市郊建房养老。当时我们怕奶奶想不开，不愿意和父亲一起回到陌生的地方居住。父亲试着和奶奶商量，谁知道开明的奶奶一下子同意。她说:“你们待我那么孝顺，我在哪里生活都不怕，死了埋在当地就行，这辈子我知足了”。奶奶的话让父亲吃了定心丸。全力准备回老家建房，带着奶奶一起回乡下养老。

那年已经八十六岁高龄的奶奶，突然病倒在医院抢救，闻讯我从深圳辞急工赶回去在医院照顾。等她身体好转，又带着我家小宝去娘家陪伴她。奶奶因为年纪太大，根本抱不动小宝，只能陪孩子坐着。当小宝调皮起身乱跑时，此刻的奶奶连站起来都挺费劲。再也看不到当年满世界追着我跑，身体灵活的奶奶了，心里忽然酸酸的，于是，我决定留下来好好陪陪老人家。那段时间奶奶最开心，每天笑呵呵的逗着小重孙子玩，我拍下了许多老少乐的相片。

看着完全好起来的奶奶，我终于放下心来，决定返回深圳。谁知道我刚走不久，父亲打电话给我，奶奶已经瘫痪了。当父亲再送她去医院治疗时，医生已经不收，说奶奶年纪太大，身体各个器官都老化了，只能这样。远在深圳的我，听到父亲这样说，心中无比难过。只有祈盼奶奶熬到过年，我就可以回家看她。奶奶还和大堂嫂聊天，说她等着年底我回去给她买衣服和鞋子。在父亲尽心尽力照顾三个月后，奶奶最终没能熬过那个冬天，还是去了，永远没有等到我回家给她买衣服和鞋子。听到噩耗那一刻，我伤心欲绝，立马从深圳赶回娘家奔丧。我很悲痛没有见到奶奶最后一面，只听父亲说奶奶走的很安祥。

奶奶的一生就这样结束了，因为我们对她的孝敬，也因为怕拖累父亲，终究让她走的没有遗憾！父亲细致入微又竭尽全力的照顾，直至奶奶去世时，遗容还是面带微笑。奶奶有这样孝敬的养子，死也瞑目了。我把对奶奶所有的情感都写在祭文里，然后流着泪朗诵完。感动了来参加葬礼的所有亲朋好友及来宾，也感动了父亲家附近居住的乡亲，她们从架起的高音喇叭里听的清清楚楚，以至如很长时间，还被她们说起祭文的事——那是我对奶奶的由衷地感恩与怀念!

八十六岁的奶奶去世，父亲风风光光、热热闹闹的厚葬。当地村里人对父亲的评价非常高，说他把奶奶从安陆农村接到市里生活几十年，又带回随州老家一起养老送终，让奶奶享尽天伦之乐。尽了最大的孝心，是个难得的好人。奶奶的墓地就选在父亲平时干活田边的山头上，地理位置朝阳。每次只要父亲在地里干活，抬头就能看到奶奶的坟墓。这样奶奶就算葬在异地他乡也不会孤单。

我人生中经历过两次撕心裂肺地别离，第一次在二十二年前爷爷去世火化，当遗体推进火炉的那一瞬间;第二次是奶奶观殓封棺的时候。两个我最爱的至亲，含辛茹苦地把我抚养长大，真的对我宠爱有加，恩情比父母还大。当真的去面临永远失去的那一刻时，我彻底崩溃了。那天晚上观殓，揭开棺材盖，最后看到奶奶慈祥的面容，我一下子哭晕倒了，整个人悲痛至极。弟弟拼命搂不住我的身体。那一刻没人知道我是多么地伤心欲绝……

亲爱的奶奶，您是我们家最大的功臣，养育了三代人！您的一生平凡而又伟大。感谢您倾其一生来宠爱我，我也倾其所能回报您。在天堂的路上，您一路走好，我永远在心里怀念您！

从奶奶去世以后，清明节就是我对她唯一悼念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