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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 2021-04-05 1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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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宏成这才将车子发动起来,“赶回上海找人吗?司法系统掮客水深齐,你这种良民还是别去尝试,我替你介绍个好律师。”

    宁宥淡淡地道:“不用。我只是必须赶在小孩放学时站在校门口,必须是我第一个告诉他家里发生了什么。其他的,我无能为力。”

    简宏成沉默了会儿,到一处红灯前停下车,坚决地道:“跟他离婚,跟我结婚。”

    宁宥完全不当回事地“呵呵”两声,靠在椅背上打盹。唯有嘴角稍稍牵动了一下,仿佛是笑,可简宏成压根儿没看到。

    简宏成不屈不挠地道:“陈昕儿不是问题。我从来都跟她很明确,我不会爱她,我不会跟她结婚,她是自由的,我也是自由的。她也从来很清楚。”

    简宏成等了会儿,这回,宁宥连“呵呵”声都不给了,可简宏成既然好不容易逮到宁宥,自然不会放过这百年一遇的机会,“经济方面,我们是成年人,我不会说‘我的就是你的’这种空话,只要你答应,我当天无条件汇一千万到你账户,保障你的生活,保障你的选择。此后,我列出资产,我们谈协议。”

    预料之中的,简宏成又没等来任何答复。他在红灯前扭头看一眼,见宁宥抱臂而睡,嘟着嘴,也不知什么。“好吧,还有你知我知,我永远爱你,你也爱我。这都不必再说,说了多余。可我担心你清高,以为跟钱一有牵连就是买卖婚姻,我……”

    “Stop!”宁宥终于拍案而起,截断简宏成的自说自话。“我只提醒你一句,意守丹田,均匀吐纳,请专心开车。要是下午三点之前赶不到我儿子校门口,我跟你没完。就这样。请继续。”

    简宏成却得意地道:“我早知你在意我,这么多年,你依然记得我路盲,知道我再说下去肯定走岔路。好吧,我说完最后一句就闭嘴。我爱你,宁宥,我对你志在必得。这辈子,只要是我认准的,我从不放弃。”

    宁宥再也淡定不起来,她早知只要遇到简宏成,就肯定无法避免这一幕,可她还是不知不觉昏头上了贼车。简宏成的言语完全不出她所料,而她也完全无法应答。答案,她无法说出口。她只得将脸扭向一边,借着飞驰而过的路边景色分散注意力。不由自主地,她无声地唱起越剧《红楼梦》里的“葬花”,当年为赋新词强说愁,而今心中百般滋味,花已落,人未亡,怎生捱得这下半辈子。

    简宏成却果真一路不再唠叨。只是非常兴奋,偶尔吹一下口哨。前一夜赶路的劳累似乎完全不在话下。

    酒醉饭饱,有几位朋友与田景野再回西三数码店,支开麻将桌码长城。田景野的手气不错,即使带醉上阵,依然连连得手。因此接到陈昕儿来电时,有些不情不愿地退出位置。他原本是可以不退的,可陈昕儿关心地问这问那,诸如为什么叫西三,经营着什么产品,主导客户群是谁,等等,似乎挺懂营销的样子。田景野一个脑袋应付不了两头,只得专心接电话。被问得不耐烦了,就道:“呵呵,你知道的,我失业至今,朋友看我无聊,帮我开家小店面,让我玩玩。哪有什么规范啊,那是你们外企才讲究的事。”

    陈昕儿笑道:“埋汰我呢,我是家庭主妇,问的问题很傻,是吧?唉,看到你玩开店,又忍不住手痒。”

    田景野笑道:“让班长在加拿大开个公司,你一边坐移民监,一边管公司,就不无聊了嘛。”

    陈昕儿道:“你难道不知简宏成?他是最恨把公司办成家族企业,连偶尔我去接他,都不能靠近他们大楼。”

    “哈哈,我不一样,我这儿办公室还搓麻将呢。这么晚,你那儿半夜了吧,还不睡?”

    陈昕儿道:“想到你今天开门大吉,我想你这会儿该空一些了,赶紧来祝贺,要不然就迟了。田景野,恭喜发财哦。”

    田景野满脸笑容可掬,可两只眼睛频频扫视麻将桌,急于回归。于是他索性主动将陈昕儿打电话来的目的挑开,“呵呵,班长刚才来,也说的是恭喜发财,你们还真是夫妻相啊,哈哈。他现在回宾馆睡觉,晚上我们再聊。同学里面最早来的是宁宥,但她远远看到班长来就闪了。你放心睡吧,两人没见面。”

    “嗳,咳咳,我不是这个意思,别……”

    田景野道:“我虽然喝酒了,但还不至于醉,这话是我劝你的。跟了班长后,你的能力你的自信跑哪儿去了?都已经给他生了儿子,有什么话不可以直说?光明正大查班长的岗又有何不可?别好好一个人搞得小三一样,别人对你的态度往往是由你自己的行为决定。这几年,我坐牢,你混得比我更不如。你得反省。”

    “我……”陈昕儿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幽幽地道:“妾身未分明。名不正则言不顺。”

    田景野差点儿一口黑血吐出,他悻悻地道:“也是,也是,是个难题哈。还不睡?”

    陈昕儿既然已经获得答案,终于肯挂机了。田景野撇了撇嘴,再想想宁宥早上的样子,不禁为陈昕儿可惜。

    田景野不知道陈昕儿是什么时候变成妾身未分明的不自信样儿的,即使简宏成气场再强大,也没必要在他面前做小媳妇状。当年初见陈昕儿,她那是仰着小脸,一脸骄傲呢。也是,考进一中的孩子,谁不翘翘尾巴呢,即使装个大尾巴狼,不知不觉翘个下巴总也情有可原。田景野心说,他当年何尝不是,被老爹教育着戒骄戒躁,可他怎么管得住自己,走路都两脚生着风,相比之下,陈昕儿则是克制得多。他提前三天就将行李都搬到一中旁边的小姑家里,然后天天得意地去“我们一中”踩点。在那儿,他见到此后的班主任曹老师,也见到陈昕儿。

    那时候曹老师才五十来岁,物理老师,近身三尺便以烟味袭人。田景野活络地打听到曹老师将是他所在三班的班主任,便偷偷跑去教研室瞻仰。结果没等他露出全部的黑脸,就被曹老师一眼瞄到。曹老师有一双差点儿凑一起热烈握手的浓眉,因此曹老师即使说话声音和蔼可亲,浓眉也能把他变得不苟言笑。“同学你是哪个班的?”

    “报告曹老师,我听说分在三班,我叫田景野,田野的田……”

    “哦,田景野,数学附加题全答对的,英语不大好,物理满分,要不是错别字,附加题也答对。很好,好孩子,你来替我写卡片,回头挂到寝室去,省得新生家长抢床位。”

    田景野想不到曹老师竟然熟悉他,得意忘形,手舞足蹈地跳到曹老师桌边开始写卡片。

    才坐下,一个笑眯眯的女教师走进来,笑眯眯地道:“曹老师,我又得把一帮孩子们移交给你了。”

    “哟,正想找你呢,我们三年交接一次,都成惯例了。”曹老师立刻拿出簇新的花名册,“你的孩子有几个到我班上?”

    “先隆重向你推荐陈昕儿,一直是班长,非常称职,做事情稳重周到,待人接物大方得体,班里孩子都听她。”

    “哦,陈昕儿?耳东陈?”曹老师低头翻阅花名册,老花眼让他的浓眉更是紧凑。田景野惊讶地发现,曹老师竟然知道他,甚至对他的中考成绩如数家珍,却连陈昕儿的姓都不甚了了。他看到还是女老师伸手指出花名册里的陈昕儿。曹老师则是又翻看一本笔记本,找到有关陈昕儿的记录,感喟道:“这孩子发展均衡,文科比理科更好,理科完全不见突出,未来可能跟很多优秀女孩子一样,最终落到文科班。你知道,我这个班高二开始肯定做理科班,前儿分班时候好几个理科突出的孩子是我特意争取来,她这样的才气,恐怕不能让那些理科孩子信服。”

    田景野留意到,一个女孩子经过窗外,忽然站住了,最初的时候小下巴微扬,满脸克制的骄矜,但等曹老师说完,那女孩一张脸憋得通红,扭头走了。田景野心里笑翻了天,肯定那女孩就是陈昕儿。可令田景野没想到的是,没过多久,女孩绕过教学楼,站在高中物理教研室门口,清脆响亮地喊了一声“报告”。田景野心里又笑翻了,都高中生了,还报告个头啊,那是小学生的玩意儿。

    女教师招呼女孩进来,介绍给曹老师,果然就是陈昕儿。

    而陈昕儿坚定地对曹老师道:“曹老师,我绝不会去文科班,不会。您可以考察。”

    女教师开心地道:“我说怎样?团支部书记,必须的。”

    田景野看到曹老师眉头打结,被迫将团支部书记职位的决定权拱手让出。与此同时,田景野意识到自己可能就是曹老师特意争取来的几个立刻突出孩子之一,他心中更是洋洋得意。等女教师一走,他就问曹老师:“曹老师,有没有数学和物理都满分,附加题也满分的?”

    曹老师都不用看花名册,如数家珍,“有,一个简宏成,一个宁宥。宁宥竟然是小姑娘,想不到小姑娘的数理化成绩也那么好。你也差不多,只要以后别粗心就好。”

    曹老师浓眉下的眼睛看着田景野满是慈爱,田景野自然是沐浴在这慈爱下,而旁边的陈昕儿则如同路人甲。

    当时的田景野当然没当回事,现在回想起来,尤其是想到那句“妾身未分明”,不禁一笑。自那以后,陈昕儿就没骄傲过,在这个理科班里倍受打击——

    简宏成沉默地开着车,一脸笑意,偶尔抬眼从后视镜看一下似乎在打瞌睡的同样安静的宁宥。来电提示打破车厢里的沉默。简宏成按下车载电话通话,“喂?”

    电话那一头显然是顿了顿,才温柔地道:“呀,你没睡?还以为你睡了,我睡前打个电话碰碰运气。什么事这么高兴?”是陈昕儿。

    通话从音响传出,宁宥在后面当然也听见,她不禁皱了皱眉头。

    简宏成道:“我很高兴?啊,有。我在开车,送宁宥回上海。你给田景野打电话了?”

    宁宥的脸都快皱起来了。而显然,陈昕儿也愣了,她过了会儿,有点结结巴巴地道:“唔,是啊,是啊,我去祝贺一下田景野,他非要说我是查岗,硬跟我说你回宾馆睡去了。宁宥在吗,宁宥?”

    宁宥皱眉道:“我在,昕儿,好久不见。”

    简宏成笑对宁宥道:“宁宥你看,我说了,我不会对你有所隐瞒。昕儿,田景野没撒谎,我本来准备回宾馆睡觉,结果在星巴克遇见宁宥。她有急事要回上海,我送她一程。你睡吧,明天还得送小地瓜上课。”

    陈昕儿喃喃地道:“睡前去星巴克喝杯咖啡……我这么理解,宁宥,我没理解错吧?”

    简宏成抢在前面:“你没理解错,我整条街一个店面一个店面找过去,要不是她正好遇到急事,我未必有这运气。我挂了,开车呢。”

    陈昕儿冷笑道:“别挂啊,我跟宁宥说话呢。宁宥,有什么急事,我可以帮忙吗?”

    宁宥叹道:“班长别挂,话说清楚。这件事,还是一贯的,班长有想法,我没想法。昕儿你自己呢,也是一贯的,你们夫妻有问题,你先找我逼问。就这样。”

    简宏成飞快地插嘴:“我跟陈昕儿不是夫妻,只是合作生了个孩子。难得三个人都在,我澄清一下事实,昕儿你说我跟你是不是这种状况。”

    宁宥的眉毛全吊了起来,这是她完全想不到的状况。只听电话那头陈昕儿也是一声不吭,但不久,陈昕儿便将电话挂了。

    简宏成“哼”了一声,道:“我一直怀疑陈昕儿在你我之间搬弄是非,今天不证自明。你处理得很好,我原以为你应付不来,本想替你挡着。”

    宁宥摇头,不接茬,“好好开车,别给我走错路。”

    简宏成笑道:“是,大爷。现在没人这么对我说话,你对我不是另眼相待是什么?”

    见宁宥又是假寐,简宏成不甘心地问:“我这儿该解释的都已解释清楚,你还要我做什么才肯接受我?我对你一心一意这么多年,即便是石头也该感化了。可你能原谅郝青林那种人渣,为什么不能正眼看我?难道我们以前的感情都是虚幻吗?”

    “要我哭给你看吗?”

    简宏成忙道:“不要,不要。行行行,我知道你意思了。你继续睡,我专心开车。我还真没开过长途。”

    简宏成忙应一声,将前座的纸巾递给宁宥。“你别哭啊,拜托,你到底要我怎样啊。我对陈昕儿确实坚壁清野,那是我必须表明的态度,我也不想对她那样狠,可不狠她就有幻想,她没法再有自己生活。我一向为人你不会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什么了?你告诉我啊。”

    “你别问了,整件事你就是最冤的,我也是最冤的。但我已婚,爱家爱孩子,你我早若干年前已经结束。这就是我的态度,我也必须对你坚壁清野,不给你任何幻想。别问了,我心里很乱,我得优先考虑怎么跟我儿子讲。”

    “行行行。你只要记住,你随时可以找我,我随叫随到。”简宏成顿了顿,又忍不住道:“你这么一说,我明白了。”

    宁宥欲言又止。车厢里终于又归于寂静。

    简宏成居然没走错路。宁宥见时间还早,让简宏成将她送到所住小区门口。宁宥说了“谢谢”,垂眉静默会儿,便转身进去了。简宏成心中千言万语,但想想宁宥现在心里乱,就什么都不说,让她走了。可久别重逢,他心里无法平静,默默坐进车里发呆。

    宁宥快步走回家去。想不到走出电梯,却见家门开着。她冲进去一瞧,只见制服人员正在她家搜查,而郝青林戴着手铐灰头土脸地垂首站在客厅。宁宥明了,什么都不说,手一背站在门口。等制服人员看见她,才自我介绍:“我是郝青林太太宁宥,你们请便。”

    郝青林这才意识到宁宥回家了,他一脸愧意地看着宁宥,连忙解释:“我都说了,我没拿一分钱的工资外收入回家,我的事与你无关。可他们还是要来。对不起,宥宥,连累你。”

    宁宥瞪着他,只会摇头,对他无话可说。她还是直接跟制服人员讲:“如果你们愿意让我动用你们已经查抄的电脑,我愿意配合向你们演示我家历年通过家庭记账程序做的家庭账,以及提供所有相应单据。我是收纳控。”

    制服人员不禁笑道:“电脑里面的内容我们会查,你看看,除了地上这些,还有什么证据是我们该收集的?”

    “有,这些恐怕郝青林也不清楚,我进书房拿给你们。几张光盘,在这儿,是我保存的我们家人历年QQ交流的记录。我是做工控的,职业病。这里是我名片,如果有看不明白的地方,欢迎来电。但最好请让我做一下备份,这是我的家庭档案,我不愿看到有任何闪失。”

    光盘封面,是清晰标注的年份。制服人员见宁宥如此配合,便也客气对待,拿出他们随身携带的电脑先粗粗查看了一下,就帮宁宥刻盘。

    宁宥此时无事可做,又看向郝青林,想问,又不便问,一径怔怔看着他。郝青林被她看得低下头去,道:“我爸妈那儿,你先帮我瞒着。我在里面会好好交待,不会一错再错。我的事……”他看看制服人员,见对方摇头,连忙吞下,只说私事。“宥宥,你要帮我,看在我们的灰灰面上,一定要帮我。”

    宁宥看着丈夫,却不禁想到简宏成的话,“两年前郝青林凭什么维持婚外情,他工资卡上的收入要上缴,他必然要找外财。”她摇头,再摇头,“我早该在获知你出轨那天想到你哪来的钱出轨。同志,我提供一个线索,郝青林的婚外情对象,应该比我清楚钱去了哪儿。”

    “宁宥!”郝青林大喝。

    宁宥冷笑一声,提笔写下婚外情对象的联络方式,交给制服人员,然后又背手站到一边。“家里我会照顾好,你在里面放心。你爸妈那儿我会相机行事,你也可以放心。帮你,是我该做的,你可以放一百个心。唯一希望,你在里面好自为之,不要影响你儿子灰灰的一生。”

    郝青林脸色铁青:“我不指望你。你早等着这一天连本带利报复我。你就是条披着羊皮的狼。”

    宁宥气得全身发抖,但一声不吭,依然背手站在一边。

    本来,这是极好的见面机会,但两人斗鸡一样,任大好机会白白流失——

    等搜查结束,人往外走,郝青林才如梦初醒般意识到,能帮他在外面奔走,并出大钱请好律师的唯有宁宥,什么时候都能得罪宁宥,唯有此时不行。被人押着,他挣扎着大喊:“宥宥,你得救我,别恨我,我刚才不对,救我,救我。”

    为了让郝青林听见,宁宥在屋里冷着脸大声道:“去吧,我理解你心情不好,但你必须克制情绪,别人不是我。能做的我都能做到,别瞎想。”宁宥一向说话细声细气,这会儿喊重了,嗓子刺痛,说完便狂咳起来。

    郝青林在等电梯,闻言放心许多,立刻抓紧时机喊:“宥宥,你也保重,有些事别再太求完美,这家都靠你了,你不能累着。我在里面会想你和灰灰,你和灰灰好,我在里面也安心。”

    郝青林最后几句消失在电梯里。宁宥扶门咳嗽,但并未出门再看郝青林最后一眼。郝青林最后的话她听得清清楚楚,一贯的体贴入微,可宁宥记性好,骂她是披着羊皮的狼,也是言犹在耳。宁宥倒了杯冷水,将咳嗽压下,但狠狠“呸”了一声,久久无法平息呼吸。直起身环视凌乱的房间,她这个完美主义者简直觉得无从下手,还是赶紧拿起车钥匙,去学校接儿子。

    田景野再次接到陈昕儿的电话。完全没有招呼,接通就满耳朵都是陈昕儿气急败坏的声音。

    “他们在一起,他们在一起,他送她回上海,他亲自开车,他竟然亲自开长途……”

    田景野好一阵子反应不过来,等想明白了是什么事,冷静地道:“你打算怎么办?”

    陈昕儿怒道:“我替他放弃工作,为他来加拿大坐移民监,他一点不记情。我为他放弃那么多,弄得不明不白,春节都不敢回家去,他一点不记情。我不坐了,明天就回北京。”

    田景野道:“依现状看,你如果好好坐满移民监,拿到身份,在加拿大扎根,我说难听点儿,等哪天班长有个什么要紧事,他就需要你这个身份了,你还有点儿结婚的希望。但你如果没拿到身份就回来,你对他就一点用都没有了。”

    陈昕儿急道:“不行啊,我再不回来,他们就勾搭上了。”

    田景野几乎是烦得歪鼻子歪眼了,“宁宥有家有口,没那么容易被勾搭上。她要是那么容易被勾搭,早没你什么事了。其实我想说的是,你现在这种日子有意思吗?”

    “我已经为他付出那么多,我还能怎么办?”

    “是啊,还真不甘心。呃,我大哥来了,我挂了。你冷静冷静,先冷静下来再想对策。一定要冷静,尤其不要影响孩子。”田景野不由分说断了通话。根本没什么人来找他,他只不过是听烦了。

    陈昕儿从头至尾并未啜泣一声,很是坚强的样子。田景野也习以为常,并未理会。

    办公室里麻将正酣,田景野没法再□去,只好到店里巡视。却见宁恕在柜台前看手机。田景野走过去问:“怎么不进办公室找我?”

    “看你皱着眉头打电话,就退出来了。我姐走了?奇怪,说好晚上有事的。”

    田景野面不改色地撒谎,“你姐有点急事,中饭没吃就走了。名片!别看我是小店老板就不赏名片。”

    宁恕忙笑道:“哪敢。姐姐在的时候不敢拿出来,怕被她拍掉,说我小人得志什么什么的。田哥请指教。”宁恕赶紧摸出名片。

    田景野笑,“你姐做人太小心了。哟,想不到啊,家和房产诸侯王。厉害,厉害,我就知道你有出息,从小看到大,没看错。”

    宁恕依然很谦虚地笑道:“其实只相当于一个项目组的小头目。如果一年内拿不到地,就得滚回总部了。今年房地产不景气,地价喊不高,市里捂着地不放,我压力很大。唯有削尖脑袋了。田哥晚上有空吗?我们一起吃饭,叙叙旧。”

    田景野对着名片若有所思地道:“饭当然是要吃的,今天我办公室里现成几个朋友你先认识认识。改天我再约几个。你……嘿,赶紧给我回家把衣服换掉,要再这一身外企白领样,连我一起被笑话掉。”

    宁恕大笑:“哈哈,当然,这身是为了应付特定人口。我当初从外企跳到房企,就是觉得外企偏单纯,跟这个社会有点隔。”

    田景野正要说话,接到简宏成来电,他不由分说先喊起冤来,“我说班长,你们两口子吵架能不能关上门,别扯上我外人?我今天一下午净忙着接你俩电话了。我知道啦,晚上你过不来,饭局取消。”

    田景野接电话时候习惯稍微转身背对别人,但正好前面有一面老土的画着迎客松的装饰镜,是今天一位朋友送的,他清楚地看到身后的宁恕脸色沉了一下。田景野心说难道宁宥吧今天的事告诉宁恕了?显然宁恕不喜欢十几年如一日试图拆散宁宥家庭的人。他不禁心中暗笑。

    不料简宏成说他问朋友借了个司机,正车轮滚滚地赶来,他就在后座睡觉。田景野接完电话只能跟宁恕道:“晚上简宏成也来,你如果忙不能来,我很能理解哈。”

    宁恕忙道:“我不忙,一并见见班长,也是多年未见了。”

    “那行。你出去顺便帮我个忙,前面那西饼店随便买几个小零食,到实验小学三年级四班送给我儿子。我难得有个登样的朋友,一定得让我儿子见见。”

    宁恕笑道:“小事一桩。有田哥这样的父亲,孩子该有多骄傲。”

    “恰恰相反。小孩子还不懂什么捱意气,他只知道他爸做过劳改犯,见都不想见我。”

    “我会见机行事。”宁恕点头,“即使孩子懂,周围的小朋友不知道,小朋友残忍起来……”他连连摇头。

    田景野则是连连点头,宁恕的话说到他心坎里去了。“你姐当初也这么劝我,她让我为了孩子,千万先摘清自己,再帮朋友捱。但我身不由己。现在婚离了,孩子不理我,你看我这人生失败的。少年得志,做错事太多。好在总算认识真朋友。宁恕,我会落力帮你,你只需要相信我就行。”

    宁恕使劲点头,反而没了花言巧语,紧紧握住田景野的手。

    田景野这才趁机说了句:“我们班长除了对你姐死缠烂打了点儿,其他表现都挺不错,像个老大。要不然我们这帮人毕业这么多年不会一直认他老大。连你姐姐都认。时隔多年,你晚上多认识认识他。”

    宁恕微笑道:“从小烙下的偏见,可能不是很容易修正。我会努力纠偏。”

    宁恕与田景野握别,田景野看着宁恕的背影,心头怪怪的,总觉得宁恕对简宏成的恶感并非因宁宥而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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