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码头姑娘

发布于 2022-05-18 10:08

文苑栏目刊登以“华侨华人”为主要关键词的原创作品,包括书评、影评、剧评类文章,与侨有关的真实故事、图片故事,虚构类涉侨文学作品,以及你与世华馆彼此的渊源。希望在各位读者的加持下,文苑能成为一个有趣、有料的新媒体创作平台。期待您的来稿,征稿启事请看本期第二条推文。

第一期的6篇原创作品出自暨南大学文学院的学子。今年4月,文学院中文系汉语言文学专业的写作课堂走进世华馆,同学们在参观展览馆、调研文献后写下了关于“侨”的习作,我们选取了6篇在文苑进行发表,成为我馆与院系合作的一次成功尝试。


万泽曦   文学院中文系2021级本科生

大海满是波浪,不见船入港。

——题记


“阿风哥,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

“嘿嘿,我也不是很清楚,此次别过,短时间应该是回不来的。不过海心你放心,就算去了新加坡那边,我也会找水哥帮我带口信和银钱回来的,我娘还指着我呢。”

“落船咯——”

“船来了,我得走了,我不在的时候,好好照顾自己啊,海心!”

“嗯……我知道,你才是,此次下南洋多是困难,凡事多留心,婆婆放心交给我便是,我会在码头等着你回来的。”

目送着陪伴了十九年的身躯远去,踏上那红头船后,海心酸涩不已,心里念着“妈祖保佑阿风哥,平平安安,大吉利是。”此刻的林风踏着千斤的步子,也在念着“海心,等哥找工赚了钱,就让水哥回来提亲,一定要等着我啊。”

像林风这样的客人,往往是只配在船底舱里漂洋过海的。

这里没有一点光亮,更像是一个黑洞,吞噬着人的信念和希望。有的只是浸满咸湿味道的麻绳和只能靠手去感触的木桶,空气中除了海水的味道就是霉臭味。这让林风很不习惯,他记得海洋不该是这样的,在家的时候,海水是清爽的,而非粘腻。当然这个洞里不只有他一人,还有许多“同乡”,大家只是在黑暗中抓住可抓住的东西,在船乘风破浪时不被带动得太惨,也没有人想说话,他们眼睛里的光也是被吞噬了。

又是一次不知道多久的颠簸和换位,这里没有时间,纵使林风这么一个熟水的汉子也感觉苦水都要吐尽了。倏然,他闻到了风,是往常那般清新的海风又加上腥味,他慢慢地摸索着,在船底舱挪着步子,在黑暗中风驱使着他活动。光!在桶的缝隙间,他看到一丝光正在扒开阻挠进来,一瞬间,林风的胃里,也或者是心里,翻起了惊涛骇浪:他多想惊叫,可又想小心翼翼地对待它,生怕将光吓跑;同时他也不想跟其他人分享这束光,他想占为己有,这是他发现的光,这是在这如深渊巨口的黑暗中唯一的慰藉,让他觉得,还捱得下去。

有了光,林风能判断时间了,在之后又过了一天半,这一天半里他都守着光,挡着光,自私地拥护着它。他在这个角落里透过海风闻到离家的酸涩,细细地尝着大海狂暴的一面,与在岸上时不一样的一面。

“靠岸咯!”一声令响,唤回了底舱里人的灵魂,人们撑着站起来,颤颤巍巍的,高个子顶到了头,灵巧些的,使劲往上挤。奇怪的是,他们还分得清哪些是自己的行李。

码头上,今天还是那个姑娘望着远方。“海心,这才一个星期,估摸着还没到南洋呢,哪里来这么快有你哥的消息呢。”“杨婆,我知道的,我只是料理好家里的事,习惯地走到这里看看,权当为他祈福了。”“好嘞,天黑之前可快要离开码头哦。”白衣姑娘盈盈地跟阿婆道着别。

“瓦厂招泥水匠咯,包吃包住,月结12元!”“会手艺的来这边!狮城纺织厂招织工,一月15元!”“橄榄园招工!吃苦耐劳想赚钱看这边!最多月结17元!”这边的码头喧嚣不停,走出船舱之前,林风也没想到这艘其貌不扬的红头船塞了这么多人,只能心里感谢妈祖,没让风浪无情吞噬。心里想着,步子迈着。转眼间,生计相对轻松的工头前已然水泄不通。林风也没再想去跟他们挤,最后选择了泥水匠的活。原因倒也简单,就在码头附近工地干活,日日能望见海,若是家里有什么声,或者结钱时,让水哥带回东西也方便。

后面的日子只是平常,林风在岸上时,海心也在岸上。


又是一个海风阵阵的上午,“水哥,水哥!”海心看到那熟悉的、穿着粗麻布衫的短小精悍的水客,小跑过去。“海心啊,你还是这么急。放心,你阿风哥一切都好。喏,这是上两个月的银钱还有信件。对了,林风还让我带回了这个。”水哥在随行的那个跟他身材完全不相匹配的大箱子里翻了又翻,拿出一包东西给她,向她道过别就窜到码头其他地方去了。海心揣着期盼,也回家去了。

她缓缓揭开信封,细细地读着,目光如炬,像是透过信就能见到她的风哥。

海心:

见信如晤。

和你分别以后将近两月,时时念念。近来身体可好?

吾自抵叻之后,寻了份泥水匠的活计,包吃住,月结十二元。工资虽少,却近码头。可望海,可望你。信笺方便耳。

家中吾母安享晚年,完全得亏你付出千辛万苦,才有今日合家平安,为兄念之十分欢喜,甚是敬佩于汝也。

一日,吾闲逛于市,见一头饰,甚是别致,想来你佩于首,定是美不可言,另附二十烟牌,托水客寄予你。

我一切安好,慎勿挂念。等吾有成,当归。

打开那包东西,这匹布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朵无暇的爱。它小巧又精致,一个茉莉花上缀着金丝,多了一点灵动。海心掐着手指,仔细地别在头上,心里和眉下都有止不住的笑意涌现。笑过之后,找了支笔也写起来。

又是几日过后,同样是在码头。正用头巾擦汗的林风,也看到那个身影,走上前去。“林风,家里的信。”“好嘞,谢谢水哥。”找了个堆放建材的角落坐下,看到家里人都健康,海心也喜欢他送的礼物时,日常心里悬的大石头落地了。看着看着,他的心脏狂跳起来,黑黝黝的脸上不自觉地爬上了红,“阿风哥,我跟家里人讲过了,我会在码头待你,等你回来,我们就成亲。好不好?”林风读了好几遍,生怕是干活累出幻觉,转而又有些羞愧,“想不到,这话居然会让海心先提出来。”潜意识里让他觉得对不起海心。工头叫起来,他像海心展开信一样仔细地折好信,揣进了内衫口袋。

这之后的海心,还是如往常般日日守候在码头,只是头上戴着一朵花。姑娘还是姑娘,翘首以盼地等着他的回答。

她等不到了。

日本人来侵略了,战争在大陆蔓延,那时的林风从水哥口里得知家乡被敌人占领,心急如焚地收拾好东西,跟着水哥上了船。那不是一个有着明媚天气的日子,船在海中飘摇着,雨越下越大,最后只是“啪“的一个浪拍来,感情和希望就被打入海底了。

那年日本人来,在村口的岔路拐弯了,村里的人多都崩溃着谢神,大家也都活了下来。在战争时身负一隅而活,即使是在那时,海心也会悄悄地去码头,在大家都知道不会有船进港的日子里。

好多年过去了,青丝变成白霜,倒是和花相配。海心还在等着,林风没回复的信的回答。只是希望有情的人不要去问她,“你还愿意吗?”


文 | 万泽曦

图 | 来自网络

编 | 世华馆志愿者田露露

责编 | 沈毅秦

审核 | 王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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