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应该怎样纪念胜利?|新瓶装旧酒-65

本文首发于2005年5月17日中国广播网

那一幕总也忘不了：2005年5月9日的莫斯科，红场上盛大的的庆典，2600位白发苍苍的老兵乘坐利加乔夫汽车厂专门为他们制造的老式军车，接受普金总统和各国领导人的检阅。画面上，身着当年苏联红军军服的老兵们手持鲜花，神采奕奕，他们胸前佩戴的那一枚枚闪亮的军功章仿佛在告诉人们，60年的风雨对他们来说又算得了什么，为祖国安宁和世界和平而战的不凡经历才是最值得骄傲和自豪的。

俄罗斯人在庆祝他们的60年，整个欧洲也在庆祝他们的60年，因为在60年前那场与德意日法西斯的殊死较量中，人类付出了巨大的牺牲。全世界至今仍在分享反法西斯战争胜利所带来的科技发展、社会进步和总体和平的惠顾。60年前的这段历史虽已终结，但它就如同一所课堂，给人们留下了太多的思索和教训，我们怎能轻易忘却！

看到红场上那些被鲜花和青年人簇拥着的老兵，不由得想到了我们的前辈，在纪念中华民族抗日战争胜利60周年的时候，他们今天在哪里？人们会记起他们吗？他们会得到怎样的荣誉呢？ 

作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主要战场，中国人民从1931年特别是从1937年起艰苦卓绝的8年抗战，消耗了日本军国主义大量的有生力量，同时也以惨烈的民族牺牲为世界反法西斯战争的最后胜利作出了巨大的贡献。这不仅如英国《卫报》所说是“一段几乎不为西方所知的历史”，也是60年后的今天许多中国人所知不详甚至有遗忘之虞的历史。这么说并非危言耸听。在荣军疗养院，在养老院，在偏僻的小山村，也许就在你和我的身边，那些步履蹒跚、沉默的老人中间，难道不是已经从我们的视线里渐渐淡出了吗？他们心里珍藏着今天的人们最需要了解的历史金矿，而我们除了在一些特殊的日子想起他们以外，平日里谁来关心他们，谁来照顾他们，谁来挖掘他们呢？ 

我注意到互联网上正在进行的寻访抗战老兵活动，网民反应很热烈，这说明年轻的一代在享受和平生活的今天，对经历过那段重大历史并把自己的青春和热血都贡献给了民族独立和祖国解放事业的先辈们仍然是充满景仰，只要给他们提供一个平台，哪怕只是一个虚拟的活动平台，就足以使他们同先辈拉近距离，一起在历史的天空中飞翔。

问题是时间不等人，每一次胜利纪念日的聚会，都意味着老兵的告别。5月10日的《人民日报》，在刊登俄罗斯卫国战争胜利庆典消息的同时，在第四版还有两则豆腐块一般的短消息，它告诉我们：又有两位参加过二万五千里长征和抗日战争的老将军与世长辞了。在不可抗拒的自然规律面前，我们所能做的，就是与时间赛跑，使我们的老兵们——不管他曾做过将军还是仅仅是士兵——在他们活着的时候尽可能多和好的安度晚年，同后辈们一道尽情享受胜利纪念日的喜悦，为我们留下更多更好的精神财富。

老兵是活着的纪念碑，而不能说话的纪念碑就更多了。它们的价值也同样是无比宝贵的。今年“两会”期间，香港代表朱幼鳞向全国人大递交了《我国国家级、国际化纪念抗战胜利60周年》提案。内容包括邀请美国、俄罗斯、英国、朝鲜、韩国等国领导人参加中国抗战胜利60周年纪念活动；每年9月3日和9月18日举行国家级纪念大会，国家最高领导人出席；全国统一鸣警报3分钟，下半旗，肃立默哀；建立类似于俄罗斯无名烈士墓、美国阿灵顿国家公墓的国家级纪念抗战场所，与其他爱国主义宣传基地免费开放；设立9月18日为“国耻日”或“哀悼日”；或将全民国防教育日改为每年9月18日等。

这些提议一经公布，立刻得到广泛的响应和支持。诚然，中国的国情和民族文化传统决定了不可能照般西方的庆祝模式，但是，我也不认为我们过去的纪念方式就无可挑剔。首先，作为胜利纪念日，我们在宣传上往往只有日本侵略军的暴行，而比较少见战胜日本法西斯的喜悦和自豪。中国在这场战争中是胜利者，中国抗日战争的胜利，不仅提高了中国的国际地位，也振奋了民族精神，所以我们在不忘屈辱的同时也应该用胜利来鼓舞人心。其次，针对国内的各种宣传比较多，针对国外特别是西方普通民众的宣传比较少。过去我们一直是关起门来自己庆祝，自我教育，这样做的结果就是世界各国对中国人民抗日战争的史实和意义了解不够，如果戴上有色眼镜，就更不容易对中国人民在反法西斯战争中的牺牲和贡献给予同情和理解了。中日在历史等问题上至今仍是疙瘩难解，而在这些问题上我们所能得到的世界舆论支持还不足以使日本收敛乃至改弦更张，对外宣传工作的不到位不能不说是一个重要原因。借用一句连战刚刚在北京大学讲台上说的话，就是“我们不做，谁来做？现在不做，什么时候做？”第三，就是我们的纪念活动通常只在重大节庆日里举行，而平时却比较少。电视剧《这里的黎明静悄悄》有这样一个情节，瓦斯科夫战友的儿子结婚，当老人找他不着时，有人告诉他说，新郎新娘一定是去无名烈士墓了。现实生活中也是这样，俄罗斯年轻人举行婚礼，无名烈士墓是一定要去的地方。因为他们知道，不论是甜蜜的爱情还是幸福的家庭，都是先辈们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不是说我们也一定要这么做，而是我们也应该在日常生活中贯穿对历史的尊重，以无数个个体对先烈们的缅怀延续历史的轨迹。

普金在俄罗斯卫国战争60周年庆典上以一句“胜利属于老兵”结束了他的讲话，在我们的胜利纪念日上会怎样还原历史，怎样用纪念抗战时期中国的民族精神“进一步凝聚民族力量，增强民族自尊心、自信心和自豪感”，人们满怀期待。同样，怎样把对胜利的纪念热情转化为以对国家、民族负责的态度，正视历史，尊重历史，认真思考中华民族复兴的路径，也是人们所期待的。（本文配图均来自互联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