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选择读经济学博士吗?

转自 | 刘西川阅读写作课

开学伊始，和大家分享一篇Noah Smith（彭博专栏作家）关于如何读经济学博士的文章，非常有启发。当然，这篇文章是基于北美大背景。国内读书环境和就业环境还是有其他特别之处。

早在2013年，我在我的旧博客上写的最受欢迎的文章，叫做“如果你想获得博士学位，就去获得经济学博士学位”。时至今日，仍有人问我这个问题。在那篇文章中，我把博士分为三种类型。

在很大程度上，这仍然是事实。尽管资助资金和博士后以及其他实验室科学的诱惑略有增加，经济学仍然提供了大量的个人和智力自主权。由于商学院的持续增长，学术工作仍然比许多其他领域要多。尽管经济学家也许不再像以前那样被视为万能的圣人，但他们仍然得到了相当多的尊重。此外，经济学的文化正在发生变化，大大削弱了传统的不利因素。事实上，总的来说我认为经济学博士的待遇比过去还要好。

以下是我认为在我获得学位后的十年里，情况发生变化的几个方面。

Duda, Roman. “Why an Economics PhD Might Be the Best Grad Degree.” 80,000 Hours, 4 Sept. 2020, 80000hours.org/career-reviews/economics-phd/. 

● 数据科学的崛起 ●

过去十年最重要的趋势之一是数据科学的兴起，它是拥有博士学位的人的一个非常有利可图的领域。这个领域十分受欢迎--数据科学家是业界收入最高的人之一，对他们的需求持续增长。这是由一些趋势推动的，但基本上有两个情况。首先，互联网产生了大量的数据，公司需要有人来处理这些数据并从中提取价值。第二，深度学习基本上成为了许多应用的法宝。

对于经济学家来说，上述第一条更有意义。是的，在数据科学领域工作一段时间后，你可能会进入深度学习领域，但这并不是经济学家一开始成为专家就必须做的东西；如果这是你的目标，你最好还是学习计算机科学。经济学家的核心优势在于统计建模；一定程度上，多亏了20世纪90年代以来该行业出现经验主义转变，拥有经济学博士学位的人是一些更好的应用统计学家。因此，他们是很多数据科学工作的完美人选，甚至连硕士水平的人都无法真正做这些工作。

事实上，从经济学转变为数据科学的世界是非常容易的。你可以直接申请工作，或者你可以通过像Insight这样的训练营，快速教给你额外需要知道的内容。我的一个研究生好友在离开她的教授工作后就决定这样做；她现在赚的钱是她作为教授的最高工资的三倍。不错啊。虽然弄清楚如何优化声田（Spotify，流媒体音乐服务平台）推荐或其他任何东西，可能不像寻找失业的真正原因那样刺激人的头脑，但它确实给你带来了一堆有趣的数学问题要解决。如果你对这种事情感兴趣，对于那些没有走软件工程师路线的人来说，这是一个通往科技公司管理领域的有利可图的替代途径。

数据科学可能不是那些想做真正的经济学工作的经济学家的首选工作，但它提供了一个非常安全和有利可图的外部选择，这在十年前几乎是不存在的。（这足以弥补量化金融的流失，而且它也远没有那么令人心碎）。

● 私营部门经济工作的蓬勃发展 ●

数据科学需要使用你在计量经济学中学到的东西，但它本身并不是一个真正的经济学工作。幸运的是，更多的公司正在雇用经济学家来做实际的经济学工作。要想了解入门知识，请阅读苏珊·阿特伊（Susan Athey）和迈克尔·卢卡（Michael Luca）在2018年发表的这篇论文（阿特伊可能是继哈尔·瓦里安（Hal Varian）之后第二著名的私营部门经济学家，是这个行业真正的天才之一，所以要听从她的建议）。

本质上，存在两种情况。首先，科技公司创造了一大堆在线市场——谷歌广告拍卖、亚马逊市场、优步（Uber）和来福车（Lyft）的双向搜索市场，以及一大堆其他市场。他们需要经济学家来弄清楚这些市场如何运作，以及——也许更重要的是——它们应该如何运作。在某种程度上，从头开始创造一个理想化的市场可能比研究更多的 “自然”市场更有智力上的成就感；借助软件的魔力，经济学家可以创造出以前只是理论上近似的那种经济互动关系

第二个趋势和以前一样，是经济学中的经验主义转变。可信度革命产生了一代经济学家，他们能够非常巧妙地思考如何从自然实验和政策实验中分离出因果关系。这一点对企业来说越来越有价值，哪些最终证实为非结构性的相关关系经常将这些企业引入歧途。无论是A/B测试（译者注：A/B testing，对照实验，也叫随机实验和A /B测试），还是营销的因果推理（译者注：causal inference，也叫做反事实推理，即解决 what if 之类的问题，获取反事实疑问的结果叫做因果推理），或者只是弄清楚需求的决定因素，企业都希望经济学家能够帮助它们从经验上理解它们领域的真正运作方式。

● 经济学文化的宽容 ●

经济学博士变得更好的另一个原因是，这个行业的文化已经变得不再由混蛋主导了。我无法向你证明这一点，但年轻人可以感觉到。不过，我可以大致描述一下发生了什么变化。

首先，这个行业的性别歧视（以及在某种程度上，种族主义）受到了很大的抵制。一系列的学术论文从不同的角度揭露了该领域的性别偏见——有害的在线论坛、对合著者信用的歧视、同行评审过程中的歧视等等。一些高调的性骚扰丑闻谴责了一些顶级男性经济学家的行为。管理这个行业的人——如果你不知道，这是一个等级森严的行业——已经采取了具体的行动来表明性别歧视和种族主义是不被允许的。其中的一个例子就是禁止在酒店房间里进行采访。

Veronika Dolar Assistant Professor of Economics. “The Gender Gap in Economics Is Huge – It's Even Worse than Tech.” The Conversation, 23 Mar. 2021, theconversation.com/the-gender-gap-in-economics-is-huge-its-even-worse-than-tech-156275.

这些都是实质性的小举措，但它们出给了一个强烈的信号，即什么样的行为和态度会导致经济学家被排除在重要工作之外。虽然有一些大学仍然专门雇用不光彩的教授，但总的来说，经济学的 “老男孩俱乐部 ”正在消失。

性别歧视的消退与经济学文化的另一个重大变化相吻合，即欺凌行为的减少。对于那些试图在研讨室里阻止别人发声的教授，已经有了一致的努力；“嗯，这其实更像是一个评论而不是一个问题”的时代正在迅速消退。我猜想，这也与经济学的经验主义转变有关——当理论不受证据的约束时，一个大喊大叫的恶棍可能仅靠人格力量就能把他的想法推到行业的最前沿，但当你必须提供数据时，这种废话就不起作用了。

最后，经济学在政治上已经变得更加进步性（译者注：政治进步（politically progressive，也称进步主义，是一种在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从北美开始的政治运动和意识形态，进步主义者们支持劳动人权和社会正义的持续进步，他们也是福利国家和反托拉斯法最早的拥护者之一）了。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显然取决于你的个人政治。但是，由于大多数正在考虑读博士的美国人也都是政治进步的，经济学在这方面不是一个异类，这可能使这个领域更有吸引力。

把所有这些变化加在一起，结果是，读经济学博士意味着不要再担心（或者至少不用担心那么多）面对一个根深蒂固的右翼恶棍的老男孩俱乐部的困难了。这是一个很大的好处!

● 经济学家在美国社会中不断变化的角色 ●

早在2000年代，在金融驱动的布什时代，经济学家被视为万能的圣人。美国人很高兴能读到经济学家对从堕胎到如何给孩子取名等一切问题的见解。经济学家在总统顾问中占据着重要地位，他们决定着国家的命运——或者只是告诉你去哪里吃点东西。

金融危机和经济大衰退使这个世界崩溃，这无疑使经济学家的威望有所下降。唐纳德·特朗普则是另一个因素——他是出了名的不怎么任用对经济学家，更宁愿依靠他自己笨拙的吼叫和咄咄逼人的关税，而不是依靠一些学术家给出的所谓秘方。对自由贸易共识的完全无视——也许是当时经济学家们唯一同意的事情——对这个行业来说是一次重大的标志性失败，而且拜登没有显示出要扭转这一局面的意图。事实上，精明的观察家已经注意到，经济学家在本届政府中的作用也在减弱。

Smylie, Matthew. “Has the 2008 Global Financial Crisis Discredited the Principles of Neo-Liberalism?” Mysite, 31 May 2020, www.thepoliticaleconomist.co.uk/post/has-the-2008-global-financial-crisis-discredited-the-principles-of-neo-liberalism.

我认为，还有一个因素是美国的断层线（译者注：发达国家的断层线（特别指美国的）是指内部贫富差距不断加大，难以弥合）转向了非经济问题——历史、种族和性别、文化和国家的问题。那些关于我们社会性质的深层问题使得房地产投资组合和GDP数字这些琐碎的事情对我们的生活变得没那么重要，我认为这使得美国人不太可能就任何事情向经济学家征求意见。

因此，如果你真的拿到了经济学博士学位，不要指望走到哪里都能让人们把你当成圣人。这有点像现在的生物学家——你有你的专业领域，大多数（但不是全部）人都会承认它，但如果你走出你的领域，你会被认为是一个业余爱好者。

就我个人而言，我更喜欢那样，但你的想法可能有所不同。

● 获得博士学位的忠告 ●

因此，经济学博士仍然是你能得到的最好的博士学位之一。我会把它与计算机科学和应用数学放在一起，它们有许多共同的优势。但请记住，做任何博士都会有一些重大的缺点和挑战。正如我在2013年的文章中写道：

经济学博士项目仍然是一个博士项目。这意味着，首先，你将在20多岁的时候陷入贫困。这对大多数人来说并不有趣（一些 “生活方式博士”学生和波西米亚艺术家除外）。此外，经济学博士课程迫使你管理自己的时间，同时对你实际做得好坏的反馈非常少。这可能会让人感到压力和压抑。

Andrade, Edwin. “Photo by Edwin Andrade on Unsplash.” Beautiful Free Images & Pictures, 24 Oct. 2016, unsplash.com/photos/4V1dC_eoCwg.

博士项目对许多学生的心理健康造成了巨大的压力。即使是那些顺利毕业的学生，也常常记得那是他们生活中非常困难的时期。这显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有些人记得他们的博士课程是他们生命中最美好的日子。但这是一个你应该意识到的风险。

但是，如果你决定某个博士课程适合你，那么我认为你很容易做得比经济学更糟。在过去十年中，经济学家在社会中的角色发生了变化，但在大多数方面，我想说它甚至比以前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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