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点 | 评「混住宿舍电梯风波:公共资源“性别化”的错觉 」:真正的压迫者在何处?
发布于 2021-09-23 12:19
正确的分析与奇怪的结论
「爱与生命」的文章「混住宿舍电梯风波:公共资源“性别化”的错觉 」排除了互联网上将性别议题肆意上升到男女对立的干扰,抓住了问题的主要矛盾,对其做了优秀的分析。
首先,确定了本问题中女性提出的诉求的前提是一种错觉「电梯资源是女性专属」
在此次电梯争议中,假设我们通过上文,已经充分讨论了高低楼层使用电梯在公共效率上的冲突。
接下来,巧合又微妙的是,中高楼层住的主要是女性,低楼层则主要是男性。因而,实际情况中使用电梯的基本都是女性——这似乎容易给人造成电梯资源“性别化”的错觉。
尤其是在低楼层(无特殊情况)不使用电梯的共识下,女生们容易默认电梯内只会出现女性。这种“默认”让女生们在洗澡前后、身穿睡衣进入电梯时,都能感到安全、轻松。
当男生出现在电梯内,有女生感到不适了,或许正是因为那种长久的安全放松的氛围被打破。这时,女生提出了“男生不要用电梯”的诉求。便很容易加重上文所描述的错觉——电梯资源是女性专属的。
其次,探讨了为什么女性恰恰需要这种错觉成为现实
接下来更重要的问题是,我们应当认识到这种错觉的背后实则是女性自由空间的缺失。生活在父权社会的女性,缺失着、也渴望着一个没有男性凝视、没有荡妇羞辱、没有骚扰与侵犯的自由空间。
混合宿舍的电梯可以成为这样的一个空间吗?
电梯首先不是私密空间,但似乎也不完全是公共空间,尤其是电梯门闭合之后,轿厢内的空间性质存在一定的暧昧和模糊性。
当使用电梯的只有女生时,它成为了一个女性的自由空间;而一旦(在非特殊情况下)出现了男生,那么今后即使电梯中目前没有、只是可能会出现男生,都会构成一个“他者在场”的场域,它不再是一个自由空间了。
论证到这里,「爱与生命」已经得出了结论:女性不安全感的背后,是整个父权体系(更掉书袋的说法是「大他者」)的凝视与无处不在的规训
男性提醒女性“多穿一件”,像是一种伪装的威胁,是在要求女性接受性别权力落差;女性提醒女性“多穿一件”,善意背后或许是内化了父权规范,在这种规范下自觉让步。
有时,不需要目光,在场就是一种凝视。如果你是女性,和男性同乘电梯,不需要他真的把目光移到你身上,你也可能感到压力。
这可能包含了体格差距、密闭空间、骚扰传闻带来的风险感知,以及父权制时代所有的家庭、媒体、社会文化所告诉你的规范:把衣领调高一点,不要露出身体曲线,衣服不能只有一层,否则会让人想入非非,后果自负……
男性自觉地凝视、女性自觉地客体化,真的无可避免吗?在当下的情境中,或许是吧。
但最后「爱与生命」笔锋一转,反而对一个个「小他者」(生活在日常空间中的普通男性)发难
在这台电梯中,一个男生个体的目光可能完全不带恶意,但是一旦经过这些“空气”,它或许就已经成为某种程度上的冒犯。
很可惜,这种已然构筑的冒犯,需要或许每一个人为此负责,然而很多人并无自觉。电梯是物理层面的空间,背后却是文化和规范的空间,需要进一步给予能大口呼吸的氧气。
如果,你遇到一些男性,他们或许出于善意、或许带有一点功利性目的,选择了主动退让、移开目光,也请留心,除了个体选择外,这是否只是一种当今结构的权宜之计。
“非礼勿视”似乎是一种退让和尊重,但权力仍然掌握在这些目光的主体手上,只是出于群体权力的分配,而给父权蒙上了一层朦胧的礼教。生产礼教、违背礼教,都不过是父权的游戏。
在进一步讨论之前…
性别议题之所以成为互联网最大的垃圾堆,最大的原因是男性和女性都回避问题的解决方案,纠结于「谁应该为问题负责」,沉迷于情绪化的表达,拒绝对问题本身进行分析。当理性的分析事实变成了比谁声音大,任何问题都只会沦为无意义的口水仗。
易中天对中国逻辑的归纳: 问态度,不问事实; 问动机,不问是非; 问亲疏,不问道理。
本文的作者对任何形式的身份政治都持极强烈的反感和否定态度,因此本文的分析与结论拒绝为任何一方造势,切勿过度解读。
(发稿前夕补充)我们强烈反对用举报的形式打压发声的权利,强烈反对任何对讨论的干扰,强烈反对对言论自由的粗暴干涉。举报和谩骂只会让我们离事实与真相越来越远!
男性的现实困境
尽管「爱与生命」没有显式地给出「电梯难题」的具体解决方案,但男性们普遍认为原文最后一部分是在明显地暗示「男性应该走出电梯,将空间留给女性」。即便刨去身份政治的有色眼镜,我也倾向于认为「爱与生命」默默地给出了这个解决方案。
这种解决方案令人倍感困惑,明明「爱与生命」自己已经非常明确地指出,在性别议题中一切压迫的异化秩序的根源都是「父权制」,物理空间的安全感的背后是更重要的社会空间中的安全感,为什么要将矛头对准同一个宿舍楼的普通男性?
女性们希望获得一个没有凝视,不被规训,无须异化的物理和社会空间,这需要摆脱父权制。但将小他者们请出电梯,难道就能摆脱大他者的凝视吗?大他者无需到场,也从不到场就能完成凝视;女性们即使位于绝不可能有男性出现的“私密空间”中,也无时无刻不受父权制的约束。
基于这种论证,可以认为女性的目光「异化」了男性,认为所有男性都是「大他者」的帮凶,都是「有原罪」,「不可原谅的」。我们也可以把这种印象称为「女性凝视」。化用一下大他者的概念,「女性凝视」也是由一个处处不在场的「大她者」完成的。
对普通男性而言,这种凝视是要命的。父权制一视同仁地压迫着所有的人, 普通男性既是父权制的受害者,又要被「大她者」二次凝视:普通男性既要被指责「你不像个男人」,又要被指控「所有男性都是潜在的强奸犯」。在相当程度上相互矛盾的双重凝视将普通男性完全客体化,自然激起了普通男性强烈的反抗。
由此可知,女性们错误地将远离普通男性当成了远离父权制的途径,将普通男性不到场理解为父权制不在场,这是很荒谬的。更荒谬的是将这个错误结论当成自己的诉求的前提,向普通男性谈权利谈尊重,要求他们在公共场所中消失。错误的前提只会推出错误的结论,这种基于权利和尊重的说辞根本站不住脚。
女性凝视何以成为一股潮流?恐怕新闻报道要记头功。在作者的印象中,针对女性暴力的案件的大量报道始于2015年滴滴顺风车奸杀案。固然针对女性的暴力案件的报道从那之后急剧增加,但这并不能说明治安条件江河日下,只能说明媒体的注意力被重新分配了。
最后,女性凝视也是父权制逼出来的,没有父权制的普遍压迫就没有女性的普遍恐惧。从货拉拉跳车案到女乘客行刺滴滴案,我们都可以瞥见「大她者」恐惧「大他者」的影子。从这个角度看,女性既是父权制下的受害者,也是加害者。不过,难道男性不是吗?
终极质问:平权路在何方?
「爱与生命」回避了电梯难题的具体解决方案,而对整个社会呼吁
我们不会生活在只存在个体对错的真空盒子之中,每个人都要为建立更好的秩序负责。
我非常赞同这个观点。作为最可行的解,我的建议是互退一步。男女双方都对更好的秩序负有责任,多一分包容和理解,少一分口诛笔伐。上天赋予我们生理性别,不是为了对立,而是为了互补,互相帮助。新秩序的实现,不应该以某个群体将另一个群体完全打倒在地告终。
公平不是平均,更不是完全相等,公平应该建立在考虑个体差异的基础上。男性和女性的生理和社会地位差异的确有不同,我们应该通过后天的结构性补偿来弥补这些不同。例如景区应当增加女性卫生间的数目,例如《劳动法》明文规定禁止女性下矿,例如确保公平的前提下,在招聘时可以对男女实行不一样的标准。
「系统性的障碍被完全除去」——系统性的障碍究竟为何?是谁要求了「男人必须要有男人样」,又是谁要求「女孩子就该有女孩子气」?是谁让女性不敢半夜独自打车,又是谁迫使滴滴司机购买防刺面具?是谁垄断了媒体,又是谁挑起了两性对立?两性应该早日意识到压迫秩序的根源不是另一个性别,而是一只已经存活了5000年之久的幽灵——父权制。让我们携起手来摆脱异化,让所有性别的所有人都自由地生活在大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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