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肃文学改编剧,到底应该怎么拍?丨国剧新观察

发布于 2021-10-08 19:54


文_马二
前不久,我们以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为主要案例,分析了严肃文学改编风潮的复归。(改编大风刮起,哪些严肃文学作品要起飞?)阐述了严肃文学改编剧的存在价值,整理了待播已播的新旧剧集。总的来说,严肃文学改编仍是一片蓝海,值得影视行业去持续深耕。
还有些问题值得讨论。比如,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诞生了那么多的佳作,为何偏偏是它们被改编?这些小说是否存在部分共通之处?同样改编自严肃文学,为何有的作品成为爆款,有的声名不显?“破圈”者又有哪些特点?想要拍好严肃文学改编剧,还要注意些什么?这篇文章,就围绕上述问题展开。

“客”从何处来
被改编的严肃文学主要有三个出处。
第一,是茅盾文学奖、鲁迅文学奖、老舍文学奖等知名文学奖的获奖作品。
作为国内最具盛名的文学奖项之一,茅盾文学奖只为长篇小说授勋,入围的标准是13万字以上。鲁迅文学奖则对其进行了补充,旨在奖励优秀中篇小说、短篇小说、报告文学、诗歌、散文杂文、文学理论评论的写作。老舍文学奖主要奖励京籍作者的创作和在京出版、发表的优秀作品,长短篇幅皆有涉及。
这类作品往往具备一定知名度,自带IP属性。在被翻拍成影视作品之前,它们由于奖项的加持,聚拢了一批有粘性的粉丝。其人数或许没有网络小说受众多,但作品本身质量过硬,传播度也不会太小。

相比起网络小说,其长尾效应更为明显。十年前的很多“经典网文”,在如今的读者看来,就有点跟不上时代节奏了。比如唐家三少赖以成名的《狂神》,当年人手一本的《坏蛋是怎样炼成的》,如今都不再有改编价值。
像陈忠实的《白鹿原》,1993年出版,1998年获得茅盾文学奖。而电影版2012年上映,电视剧版2017年播出,中间隔了一二十年,热度仍然很高。
第二,是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著名作家的作品。
比如,鲁迅的《孔乙己》《药》《阿Q正传》《祝福》《伤逝》《铸剑》,巴金的《家》《春》《秋》《憩园》《寒夜》,茅盾的《林家铺子》《春蚕》《子夜》,曹禺的《雷雨》《日出》《北京人》,钱锺书的《围城》,沈从文的《萧萧》《丈夫》《边城》,老舍的《四世同堂》《我这一辈子》《茶馆》等作品,都曾进行影视化改编。
第三,是《收获》《当代》《人民文学》《小说月报》等主流文学期刊上发表的作品。
这类期刊主要发表广义的严肃文学作品(包括严肃文学和纯文学),很多大众耳熟能详的小说都出自它们。比如苏童的《妻妾成群》、刘恒的《伏羲伏羲》、余华的《活着》和严歌苓的《金陵十三钗》都来自《小说月报》杂志;王安忆的《长恨歌》、谌容的《人到中年》和路遥的《人生》都来自《收获》杂志。
当然,这三者并非泾渭分明,而是互为补充。发表在文学杂志上的长篇小说可能获茅盾文学奖;知名作品多了也就成了名家,就容易被全链开发。

为什么是这些小说被改编?
每年出版、发表的严肃文学作品那么多,为何偏偏是它们被改编?如果我们仔细比对两者,会发现一些很有意思的现象。通常来说,被改编的严肃文学常常具备以下三个特点。
首先,它们一定会有传奇性、故事性和跌宕性。
《平凡的世界》
严肃文学不会如此套路。但若能提供一个传奇故事,那拥趸自然会更多一些。《百年孤独》就是比《追忆逝水年华》有趣,《白鹿原》就是比《平凡的世界》耐人寻味。拍成电视剧,也是如此。戏剧性是影视作品的永恒基调。
其次,被改编小说的“块头”一般不会太大。传统观念里,超过10万字的就是长篇小说,比如路遥的《人生》就只有13万字。
武侠小说兴盛的时候,大部头不断出现,《天龙八部》长达150万字。网文滥觞之后,破百万字的小说更是数不胜数。
但原著并非篇幅越长越适合改编,长篇小说更适合被改编成剧集。就像《白鹿原》,三个小时的电影根本承载不起原著的宏大体量,电视剧整整拍了77集。
茅盾文学奖获奖作品改编剧中,原著最长的是路遥百万字的《平凡的世界》。王旭烽的《茶人三部曲》也很长,但只被改编了第一部。张玮的《你在高原》,估计近年来是很难被改编了。没办法,450万字的原著,谁都得掂量掂量。
电影版《活着》
说到底,长篇小说但凡二度创作必然要拍成鸿篇巨制。否则,不仅很难完整地展示原著的史诗气质,甚至还会被观众吐槽。相对来说,块头没那么大的作品可选择性就多了,既可以拍成剧,也可以拍成电影。余华的《活着》只有12万字,张艺谋拍了部132分钟的同名电影,朱正拍了部33集的电视剧《福贵》。
最后,被改编的作品往往与时代的调性契合。
严肃文学虽然具备长尾效应,但不是所有的都有被改编的必要。一代人有一代人的文学,一代观众有一代观众的审美喜好。老舍的《茶馆》是经典,北京人艺的话剧一演再演,一票难求。可如今再去翻拍《茶馆》,却也无甚意义。反倒是《装台》《繁花》这种能体现城市文化的小说,如今更容易得到观众青睐。


严肃文学改编需要注意什么?
选定了篇目,并不意味着高枕无忧。虽说比起第一梯队的头部网文来说,严肃文学的性价比更高,但真金白银买来的版权,谁都不愿轻易浪费。拍出来的过不了审、播出的观众不买账,根本原因是没把住严肃文学改编的命脉。
严肃文学改编安全性是第一位的。
类型剧里,安全度最高的无疑是甜宠剧。这几年,还没看到过有甜宠剧被过审问题为难的。毕竟,全世界都不会拦着别人谈恋爱。
最危险的当是涉案剧,不说那些拍完后再无消息的“典型”,单翻看五大卫视和三大平台的片单,就能发现不少稍有风吹草动就延档的剧。
周梅森擅长反腐剧,根据他的小说改编的《忠诚》《绝对权力》《国家公诉》等剧,在过审时几经波折。而爱奇艺“迷雾剧场”中根据紫金陈小说改编的《沉默的真相》和《隐秘的角落》,排播上也不是一帆风顺。
由于文学作品的尺度比影视剧要大,所以很多在文字上能呈现的东西,放到屏幕上就成了敏感点。题材敏感、描写敏感、故事敏感,都有可能是严肃文学改编剧前行的陷坑。这也是资本更愿挑选网络小说的原因,相对安全。
获得首届茅盾文学奖的《将军吟》,就不曾被改编成影视作品。没办法,它的故事过于特殊,只能留存在文字之中。其故事围绕着十年动荡展开,通过对三个将军不同命运的描述,反映了现实生活中复杂的、尖锐的矛盾斗争。
即使被改编成了影视作品,原著中的很多描写可能也要被删干净。《白鹿原》便是如此,原著中怪力乱神和性描写的内容,无论是剧版还是影版都少有涉及。

关于这一点,还要说说莫言的《红高粱家族》。
张艺谋将之改编成了电影《红高粱》,在中国电影史上声望颇高。对比影视和文学,我们可以发现,原著很多尸横遍野、血肉横飞的残酷血腥描写都被摘离干净。电影中保留的“罗汉剥皮”情节,也被匆匆带过,只留下一个镜头。
《红高粱》
其实,严肃文学在当下改编影视剧,最大的问题不是如何把它拍成观众喜欢的模样,而是如何让观众看到严肃文学本身的美学价值。上文说,文学和影视的呈现尺度不同;事实上,观众对两者表达疆域的接纳程度也各有不同。
最典型的案例,就是价值观表述。如果说通俗文学呈现的更多是一种大众认同的美好,那么有的严肃文学甚至连“美”都不曾展现。严肃文学之所以严肃,本质上是基于传统道德观念和价值体系,对人性进行深度反思和探究。它反映的是人的社会属性,社会关系、社会处境、社会变迁以及命运发展背后的时代脉搏。
正因为如此,它存在自身受众局限性。电视剧本身是一种大众艺术,尤其是国产电视剧,更是将“人民群众喜闻乐见”视为金科玉律。可大多数严肃文学,很难做到这点。客观来说,严肃文学与普罗大众之间,有着普遍的割裂和断层。改编剧也不能置身事外。就像第五代导演,早就不是电影市场的宠儿。
《福贵》
更不消说,当下的文化环境,道德保守主义、文化激进主义和舆论女权主义几乎同时兴起,主角的任何轻举妄动,都会牵扯出“三观不正”的提法。
基于此,就要聊到第三个问题,严肃文学改编如何挑选适合的编剧。
作家本人能参与自然最好不过,他们或许不懂戏剧结构,但懂如何讲好一个故事,懂如何权衡前后逻辑。现在的网文改编也多数依循这一原则,至少能保证原著粉的满意。如若不能,须得请文学素养高深的成熟编剧,切莫为了迎合观众、追求“网感”,而做出穿插网络段子、时兴包袱和热门话题的行径,得不偿失。
资本热钱落地,影视市场逐渐趋稳。在这个大众期盼现实主义复归的节骨眼上,严肃文学的回暖无疑能填补中国影视作品缺失了许久的文学气质。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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