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我们爱过,你还记得吗?

发布于 2021-10-09 00:42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成为怎样的人负责。
——周国平
《去年在马里安巴》是一本很枯涩的小说。
枯涩到当年文学院里,许多作家都用以作为装逼的利器。
讲了什么呢?
一个优渥而寂寞的少妇,与丈夫度假,在那个寂静无声、阒无一人的旅馆里,她遇见一个人。
这个人走过来,服装讲究,有种恰到好处的、令人激荡的气质。
就像历经情伤,心怀沧桑,知道了世上无数坏事情,也知道世上无数好事情的那种人。
当然,还有点钱。
他走过来,径直走向她,像久别重逢,有种秘而不宣的喜悦。他对她说:“你还记得我吗?
她摇头。
“去年,去年在马里安巴,我们曾相爱,你不记得了么?
她依然摇头。
“去年你曾说过,如果我爱你,那么明年的这个时候,我来带你走。
她回应:“您一定认错人了,先生。
他神色黯然,开始流露出忧伤。
“你真的不记得那段爱情了吗,去年在马里安巴?
“其实我们都清楚,去年夏天,就是现在,就是马里安巴。




在这个故事的开始,一切都是合乎常规的。
女人被突如其来的男人打扰,以重逢之名。出于礼节,也出于女人的本分,她拒绝了他。
如果只是到此为止,故事就不成故事,阿兰·罗伯·格里耶也不会费那么多技巧,来写作这部小说。
在那个富丽的、静默的旅馆中,在那些名流乏味的交谈中间。她其实一直在等着什么。也许,这种等待在很久以前,就开始了。
等什么呢?
一句荡漾的、灼热的、使人像云朵一样膨胀开来的话语?
一场安全又激烈的拥吻?
一个得体又孟浪的陌生人?
我们不得而知。
但有一点是笃定的:所有的非常态,都有常态的原因存在。
而那些常态的原因,人们往往看不见,或者装作看不见。


他开始叙述。
在丈夫不在的场合,用种种细节,叙述他们曾经的相识。
他用语言,构建了一场深情又悲伤的往事,然后指给她看,“这就是我们的往昔……我已经来了。我来带你走。
他用虚构,将她潜意识中的影像,变成确凿的回忆。
他看着她,深深地看着她,以缓慢而低沉的声音,讲述去年的天空,去年的旅馆,去年和她和他。
“你还是老样子,可是你看起来已经不记得我了……”
“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花园。你一个人,隅隅独行……”
“你再回忆一下,当时我们靠近一组石头雕像……你问我雕像是谁。我说我不知道。你开始猜。我说,可能是你和我。然后你开始笑。就在那时,我爱上了你……”
“我们在一起漫步,日复一日,那时,你和我之间,只有半臂之隔,不能再近……”
“沿着长廊,穿过空无人影的屋子,我曾来与您会面……”
“我始终等待着您,现在依然在等待您……”
她在这些讲述之间,陷入真幻莫辨的境地。
有时觉得,一切都是虚构。有时又觉得,依稀仿佛有过这种印象。
当事件无法分辨之时,一切就看她内心。她想要相信哪一个,哪一个就是真实。
她相信曾经存在。
她的生活太稀薄了,也太压抑了,她就想要戏剧感,要丰盛感,也要被爱感。
在男人描述出的往昔之中,她是那么落寞,而她的落寞又被他全部理解。她的消失还令他忧伤至今。
这一切都是那么正中下怀。
充满深情的往昔,充满诗意的刺激,与麻木的生活全然不同。
她喜欢这个故事。
她挣扎着说:“这个故事已经结束。再过几秒钟,它就会完全消失。
他笃定地回答:“直到永远,像一块大理石……”
那些语言像连续不断的咒语,将她变成另一个人。
她由拒绝,到逃避,到躲闪,到抵抗,到在他的别样进击下崩溃,最后,她相信了他。
“我们错过了那段爱情。去年在马里安巴。
去年在不在马里安巴又有什么关系呢?
如果去年不在马里安巴,那我们今年去,于是他们就私奔了。
她离开旅馆,离开她的丈夫,离开冷漠的生活,离开她的习惯和她的身份,跟随男人离开。
没有方向。下落不明。
 
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故事。
不同的人,会在其中看见不同的解读。
评论家看见隐喻,心理学家看到匮乏,小说家看见人性,诗人看见失而复得,巫师看见催眠,鸡汤写手看见“女人是需要宠的,不宠,就有别人来宠”,卫道士看见苟且,对生活失望透顶的主妇看见诱惑,丈夫们看见不忠,浪荡子看见引诱技巧。
但无论如何,这在生活当中,只是一个小小的切片。这个切片会投射出许多倒影,在凡俗又真实的生活中。也许是你,也许是我,也许是他和她。
无数的倒影,无数的同类。
毕竟,一个对丈夫灰心的妻子,一个笃定深情的撩拔者。
一个对守寡式生活满腹幽怨的女人,一个充满冒险气质的男人。
这两者,太容易发生故事了。

茨威格在《一个女人一生中的24小时》里,也写过类似的故事。
在小说一开始,他就写了一场成功的私奔。主角是一个已婚女人,和一个男孩。
这件事自然引发众议。
而后,在一群见证者和议论者中,我们又听见了一个相似的故事:
C太太在42岁出门旅行。那一年,她遇见一个波兰青年。她为他意乱情迷,为他放弃一切,什么也顾不了。
她不想再顾及教条,也不管世俗困扰,只想听从心的命令。
那是她一生中最美的24小时。
虽然,艳遇在一夜迷情后,就宣告终结。但已经足够她纪念一生。
茨威格说:
女人一生里,确有一些时刻,会使她屈服于某种神秘力量,不但违背本来的心愿,又不自知其所以然。这种情形实际上存在着。
硬不承认这种事实,不过是惧怕自己的本能和我们天性中的邪魔成分,想要掩盖内心的恐惧罢了。
他的确是全世界最懂女人的作家。
将女人隐秘的悸动、不由自主的沸腾,说得如此到位。
忽然想到两句歌。
一句是陈升的。他在《我喜欢私奔和我自己》中唱:我想做一些从来都没做过,连自己也感到讶异的事情。
还有一句,是刘若英的。她在《我们没有在一起》里面唱:后来的我一直在想,跟你走吧,管他去哪呀。
然而,真正的问题是,娜拉出走之后怎么样?
鲁迅说,要么堕落,要么回来。
《去年在马里安巴》、《一个女人一生中的24小时》里的女主角,跟随赌徒、浪子远行之后,又会遭遇什么?
奈保尔在《爱,爱,爱,孤独》里,用一个很不文艺的故事,告诉了我们答案。
 
在米格尔街的尽头,有一天,搬来一户人家。
那是一对男女。
“女的特漂亮,男的是个丑家伙。
女人太与众不同了。她衣着奢华,举止优雅。而男人又高又瘦,衣服破烂,而且酗酒,骂粗话,散着臭气。
大家本能地为她担心。
苦难终于开始了。
女人总是哭着喊着,从房子里跑出来。跟着她一起奔出的,是狗叫、男人的喊叫和诅咒。
她在长街上奔跑。一边跑,一边喊:“救命,救命,如果他追上我会杀了我的。”
可是,当事情消停以后,她又会回到那所房子,等着下一次被殴打,被辱骂,被逐出家门。
有人问她:“为什么不离开那个该死的?”
她答道:“也许你觉得我太蠢了。但我喜欢托尼,我爱他。”
然而事情却没有因为她伟大的“爱情”而有所好转。
她经受着日复一日的贫困,也饱尝着日甚一日的折磨。
他开始拿着刀,大喊着:“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甚至还怂恿他的恶狗,往她身上扑。
她努力装着云淡风轻,装着一切都很好。但容颜却有了变化——眼角爬上皱纹,脸颊密布黑斑,神情哀怨而倦怠。
有人开始好奇她的身份。
结果,在报纸上的寻人启事中一查,发现她是某个上流社会的太太。
她本拥有体面的一切。
但当她被这个流浪的水手撩得昏头转向,情欲勃发,理智消失殆尽后,她放下一切,和他私奔了,来到这个黯淡、肮脏、逼仄的小街上,开始她暗无天日的受苦。
故事的最终,她意识到,有些人是毫无必要相守的,恰如有些冒险也毫无必要。
她离开了托尼,回到沉闷但阔绰的生活里。
长街上的人都大吁一口气,因为,大家都觉得,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从她的别墅边走过,看到海瑞拉夫人正坐在花园的安乐椅上读报,通过房间打开的门,可以看到一个穿着制服的仆人在准备午餐。
车库里停着一辆黑色轿车,一辆崭新且庞大的轿车……”
人生的冒险太多。
之于女人,最常见的冒险,便是情欲。
我不反对大家在关系中的试探。
只是,在开始之前,得问自己一句:想好了么?能负责么?
《海的夫人》里那个有夫之妇,就是最好的例子。
在结婚之前,她曾有一个恋人,住在海的彼岸。一天突然寻来,叫她一同去。
她告知了她的丈夫,要和那外来人会面。临末,她的丈夫说,“现在放你完全自由。你能够自己选择,并且还要自己负责任。”
是的,他给她自由。
但自由也意味着责任。她承担不起这责任。
于是,她接纳了并不完美的生活,放弃内心的冲动,留了下来,继续秩序井然的朝朝夕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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