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有幸福感吗?

发布于 2021-10-16 23:35

(继续跟着罗素探讨幸福,第二篇。上一篇(第一篇)链接什么使人不幸福?)

我的一些朋友的谈话和著作几乎令我断定,生活在现代社会不可能有幸福感。然而,通过内省、国外旅行以及与我的园丁交谈,我的判断渐渐改变了。

幸福的种类当然很多,但主要可以分为两类。我想这两类幸福可以被分为朴素的与想象的,或者叫肉欲的与精神的,也可以叫感性的与理性的。

这两类幸福最简单的区别或许是,一类幸福人尽可得,另一类幸福则必须识文断字。

就情感内容而言,我的园丁的快乐与受过最高等教育的人的快乐并无二致。教育带来的差别仅体现在获得快乐的途径上。体会成功的快乐需要艰苦努力,尽管通常最后能成功,但此前往往忐忑。

为什么说不高估自己的能力是幸福感的基础之一,这就是主要原因。低估自己的人会为成功喜出望外,高估自己的人会觉得失败出乎意料。前一种意外是愉快,后一种意外是难过。所以,明智的人不要自负,尽管也不能自谦到丧失上进之心。

在受过高等教育的社会成员中,目前最快乐的人群是科学工作者。他们当中很多杰出者都是感情单纯,全身心投入工作并深感满足的人,因而可以从平淡的饮食起居甚至婚姻中找到乐趣。艺术家和文人把不如意作为婚姻生活的题中应有之义,而从事科学工作的人却依然能享受传统生活的天伦之乐。这是因为他们的高级智力完全被工作占据,已无余力介入不擅长的领域。他们在工作中感到幸福,因为科学在现代社会是先进的、有影响力的,还因为无论是他们自己还是外行,没人会怀疑科学的重要性。

从事科学工作的人拥有体会幸福感所需的所有条件。他从事的活动可以充分发挥其才智,取得的成果对于自己和大众都很重要,哪怕普通大众对其完全无知。

他在这一点上比艺术家幸运。当大众看不懂一幅画、读不懂一首诗时,他们断定是这幅画不好,或这首诗不通。但当他们弄不懂相对论时他们会(正确地)判断是自己受的教育不够。

虽然如此,我却不是说这些高邈的幸福是唯一可得的幸福。事实上,它们只能是少数人的幸福,因为它们需要罕有的能力和广博的趣味。

任何人都能通过发挥特殊才能而获得工作的乐趣,只要他能满足于发挥自己才能的过程,而非博得众人赞誉。

我也不能力劝读者相信人可以单靠自己沉迷的东西生活,即便我看到沉迷于信仰的确给人带来完满的幸福感。但是,找到一些毫不虚妄的事情并不难,如果对这类事情产生真正的兴趣,在闲暇时心有所属,便可对抗生活的空虚感。

与投身某种晦暗不明之事相近似的是沉醉于某种爱好。

我们很多人因为太“高级”而无法享受这些简单的乐趣。这些东西我们在儿时都玩过,但却因为种种原因被认为配不上成年人。这完全不对,所有不伤害他人的乐趣都是积极的。拿我来讲,我“搜集”河流:我的乐趣是顺伏尔加河而下,逆扬子江而上,为从未见过亚马孙河和奥里诺科河(Orinoco)而深感遗憾。

不过,在许多情况下,乃至在大多数情况下,狂热和嗜好不是根本的幸福之源,而是逃避现实,暂时忘却难以面对的痛苦的权宜之计。

根本的幸福比其他任何东西都更依赖于一种关切,或可称为对人对物的友善关切。

对人的友善关切是一种情爱,但不是那种想要抓住、占有和期待强烈回应的情爱。后一种情爱往往是不幸福的根源。

让人幸福的那种情爱是喜欢观察人、能从人们的个性中发现乐趣,愿意为与自己交往的人创造感受快乐和趣味的空间,而不是控制他们或得到他们对自己的无限崇拜。以这种态度真诚待人的人一定会成为幸福的源泉和友爱的载体。

但这一切必须是自然的,一定不能是被责任感激发出来的自我牺牲精神。工作中的责任感是有益的,而人际关系中的责任感则是令人不快的。人都希望别人喜欢自己,而不是以耐心和顺从忍受自己。在影响个人幸福感的所有因素中,也许最重要的就是能够轻松自然地喜欢很多人。

幸福的奥秘在于:让你的兴趣尽量广泛,对你关心的人与事表达出更多友善,而不是敌意。

——伯特兰·罗素《幸福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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