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禁区(5. 挑战)

（5. 挑战）

飞行时间跟余星辰说的完全不差。因为特殊任务的关系，基本上航程是一路绿灯，畅行无阻，降落到军用机场时，直升机就已经准备就绪。一行人下了大飞机就立刻转上小飞机，继续向游仙山方向进发。

安泉在运输机上吃了压缩饼干，喝了牛奶，倒是没有觉得饥饿，但是他毕竟是个缺乏训练的普通老百姓，这种带着压力的长途旅程让他有些疲倦。余星辰教了他使用电击枪以后他摆弄了两下，很快也没觉得没啥意思，重新收了起来。接下来就只能补眠了，但运输机上的条件实在没法睡好，余星辰还特意找了个降落伞包给他垫在身后，可他大概是被昨天晚上的噩梦给吓着了，闭着眼睛迷迷糊糊了好久，就是没真沉入梦乡。

等到上了直升飞机，风一吹，安泉反而清醒了一些。他看了看其他几个人，个个儿眼神明亮，一点倦意都没有，两个女孩儿还凑在一起拿着手机看什么，叽叽咕咕地交头接耳，一副很兴奋的样子。

要不是穿着那身迷彩，她们跟普通女孩儿也没啥区别。

“她们对将要执行的任务并不担心。”余星辰还是坐在安泉的旁边，低声对他说，“你也不需要这么紧张，你不是一个人上阵打仗，而且还不算前锋，记得专注于自己的任务就行了。”

他很会观察别人的情绪，也很体贴。安泉感激地冲他笑了笑，余星辰也不再多话。在女孩儿们的笑声和发动机的轰鸣声中，时间很快就过了十二点，直升机下方的城市和乡村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大片绿色。这种绿色开始还有点稀疏，中间穿插这一些小小的灰色和白色的建筑方块，然后绿色开始变得浓郁，显露出深深浅浅的层次来。在这片绿色中，除了一条细细的黑色路面在其中蜿蜒，再也没有别的杂色。

安泉知道，他们已经进入了游仙山风景区。这片山脉向东南延伸，一直到云泽湖和廉江把它的尾部截断为止。在它的断尾处，就是原本花园一般的盛港市，如今已经成为了禁区。

“准备降落！”

驾驶员发布了一个命令，直升机开始降落在一个搭建起来的停机坪上。好几位身着作训服的军人早就等在那里了。

余星辰第一个下了飞机，一个军人迎上来，跟他用力地握手。

安泉也下了飞机，螺旋桨掀起的风让他几乎以为自己要给吹飞了。余星辰跟那位领头的军人说了什么，他们也听不见，只能看见他招招手，让所有人跟上，走下了停机坪。

在游仙山驻守的警卫营是一个合成营，是盛港市灾变发生以后专门设立的，所以编制很特殊，日常驻扎有800人，除了在驻地常设的400人之外，还在游仙山景区和廉江、云泽湖以及燕子山上设立了8个哨所，有三百多人组成了日常巡逻队。警卫营24小时监控着包括盛港市内和外围警戒区内的各种数值，掌握情况变化，一刻也没有松懈。

因为面对着特殊的守备对象，在警卫营中除了擅长山地作战的军人之外，还有一些技术人员和科学家，成为了研究禁区的最前沿。但这三年来，他们最远也只是行进到游仙山深处，接近盛港市外围的地方，不会再前进一步。警卫营也曾经尝试向进去投入机器人和无人机，但都在传送了一些片段信息后再也联系不上，所以也就放弃了派人进去的念头。

余星辰这个小队，可以说是三年来第一次进入进去的有组织的活人，在警卫营内部可是掀起了一点波澜的。

当七个人从停机坪走入警卫营大门的时候，等候的士兵简直堪比老外们迎接远道而来的熊猫，要不是纪律规定，早就要拿出手机来闪成一片了。

安泉哪里见过这个阵势，他从小到大就特别怕被注视，班级合影都只能躲一边儿的，恨不得有高个子把自己遮挡严实。如今短短两百米的路程，不时地被全副武装的士兵盯着，感觉都快要不会走路了。多亏了宋燕燕和黄珍两个女孩儿，一边一个陪着他，很快就进了指挥部。

指挥部有好个超大的屏幕，上面是所有哨所传回的监控信息，还有实时的各种数值。中间摆着一个不大的长桌，上面有整个游仙山到禁区的沙盘，旁边坐着好几个军官，一看就是这个警卫营的主要负责人。

余星辰他们一进来，这几个人立刻都站起来了。其中一个两杠两星的领导首先向余星走去，余星辰站定了，向他敬了个礼：“报告，汪营长，‘穿山甲小队’全体向您报道。”

“穿山甲……”安泉在心底默默地重复，他怎么不知道这代号。

警卫营营长向他回礼，热烈地跟他握手：“余连长，欢迎欢迎，我们可等了好久了。”

余星辰向他介绍了一下自己身后的队员，那位汪营长也很热情地邀请他们都在长桌旁入座。

在进入八风峡之前，余星辰这一行人会在警卫营驻地再补充一些装备，然后再安排车辆往目的地进发，中间大概有一个小时的缓冲。汪营长非常周到地给他们安排了丰盛的午餐，更重要的是，需要在饭前调试和校对通讯设备，保证可以在任务外围给与一些增援，并且迅速地将最新的情况介绍告知他们。

安泉坐在长桌最外围，努力地听那位营长把峡谷地形以及游仙山与盛港市连接的要冲介绍了一遍。他是第一次听，但余星辰说过其实其他队员早就在接到任务以后就把这些必要的情报背得滚瓜烂熟了，他们需要了解的，主要是这一周以来山区天气和地形上是否有变化情况。

警卫营会跟他们一直保持联络，也会进行实时通话，在禁区之外，任何增援的要求都会立刻满足，营地这边还调拨了十五台无人机待命，可以立即投送补给，甚至给一定的武武力支援。相应的，小队也必须每隔一段时间就回报行进的情况。

接着安泉得到了一个可以嵌在耳廓后面的骨传导通讯器，按照指挥打开以后，现场就对好了频率。

“这同时也是一个定位器，”那个上尉说，“它会让我们知道各位行进到了哪里，当然这跟你们腕带上的定位器不一样，但多一个总是保险系数高些。而且它同样也会将你们的生命指征传回来，这很重要。”

安泉摸了摸耳朵后面那个小小的突起——也就是说，这个东西会让这里的人知道他们在哪里，是否还活着。

除了通讯设备之外，警卫营还给他们准备了一些在此地配备的防水膜，说是担心越进入峡谷深处，湿气会影响一些设备的性能，而且如果有外伤，也可以起到一个隔水作用。

此外也没有更多的东西，只是在汪营长要求负责各个板块的人最后补充的时候，一个中尉军衔的年轻军官表示要注意一个事情。

“就是在凌霞关隧道周围，最近生物活动痕迹有异常，”他指着沙盘中一个峡谷出口的位置，“无论是觅食的动物，还是迁徙过路的动物，都比往常这个时候减少了些。目前我们还不知道原因，咱们队伍会经过这个关键地点，希望能加倍小心些。”

余星辰点点头，感谢了汪营长的协助，汪营长哈哈一笑：“这不是应该的嘛，你这次任务这么重要，司令员是下了命令的，咱们全力配合。现在能说的都说完了，再有什么需要你随时给我们提就是了。不过啊，你既然都来了，有个事儿耽搁你一刻钟行不行？”

余星辰满脸笑容：“您这么客气倒让我没脸吃这顿午饭了，有什么任务您直接下命令就成。”

汪营长朝旁边一个身材魁梧的军官抬抬下巴：“这事儿是老徐给提的，让他跟你说。”

那个被点名的军官立刻站起来，向余星辰敬了个礼：“余连长，我是咱们营步兵二连的连长，主要负责机动任务。听说您是咱们旅的狙击标兵——不对，甚至在军区也拿过头名，在全军格斗大赛也是冠军，所以我求咱们营长同意，希望当面请你跟我们切磋一下。也不是啥意思，没想给您找不痛快，就是请您让咱们连队里那几个小子知道自己跟顶尖儿的特战尖兵的差距有多远。”

这话一说，安泉很是意外：听这意思，徐连长竟是想找人跟余星辰练一练吗？可这时机也选得太刁钻了。

这次坐在他旁边的是梁松，他见安泉表情诧异，压低声音说道：“安老师，别见怪，这事儿一点也不稀奇。咱们连长走到哪儿都有人要挑战，说好听点儿是指导、切磋，说不好听就是来找揍的。谁让他是出了名的兵王呢，香饽饽。”

原来余星辰名头这么大啊，不过安泉还是觉得不太妥：“可今天时间那么紧，万一有个什么意外……”

梁松冲他挤挤眼：“放心吧，安老师，兄弟部队的同志切磋，还真能搞得断手断脚啊？况且咱们连长利索着呢，几分钟就搞定，不信你看吧。”

安泉再抬头的时候，余星辰果然已经答应了徐连长，两人握握手，汪营长也在旁边笑：“好了好了，咱们先去餐厅吃饭。老徐，让你那几个皮猴子赶紧过去，今天余连长也没空跟他们耗，不要憋着非要赢。”

“是！”徐连长转身就跑了。

汪营长就领着余星辰他们出了指挥部，来到了餐厅。几个人把装备都先卸下，放在地上，几个炊事班的战士立刻就开始往圆桌上摆盘子。

余星辰拍了拍安泉的肩膀：“吃饱一点儿，这可是咱们这几天唯一一顿现炒的热菜了。”

安泉还没回话，就听见餐厅外头一阵跑步声，接着就是徐连长的声音：“报告，步兵二连熊飞、张铁兴、欧阳志已带到。”

汪营长眉毛一挑：“嘿，还真快，这几个皮猴子。”

一边说着，一边就起身招呼余星辰一起出去。

这下子桌旁别的人也坐不住了，反正饭菜还没上，都呼啦啦地跟了出去。梁松熟稔地拖着安泉的胳膊：“走走走，安老师，去看热闹！”

不由分说就把安泉拉起来，也走到餐厅外面的小空地上。

徐营长带来的三个兵都是人高马大的，跟余星辰比起来也没矮多少，看到他出来齐刷刷地敬了个礼。

余星辰向他们回敬礼，然后一边脱下头盔、战术背心和迷彩服，一边对徐连长说：“这几位兄弟也没带武器，看来是想着给我们节约时间，就只过过拳脚吧？”

徐连长咧咧嘴：“是啊，真拖着您去训练场打枪，营长也不准，可咱们连队上这几个皮猴子吧，也不想放过这么好的学习机会。他们三个在擒拿格斗方面都很出色，但还有点不知道深浅，就辛苦余连长，好好给指导指导。”

余星辰笑了笑：“太客气了，我这也是班门弄斧，跟兄弟们切磋下吧。是一个一个来，还是一起？”

他说这话口气寻常，梁松他们几个也没啥惊异，但其他人听起来就有点欠扁了。

三个士兵中的个子最高的一个走出来：“报告，熊飞愿意请余连长指导。”

余星辰笑了笑：“行，来吧。”

他很简洁，也没有什么废话。安泉觉得这可能一半是因为礼貌，一半也是为了节约时间。

话音刚落，那个跟熊一样熊飞立刻就扑上来，挥拳就向余星辰的咽喉部分打过去。

安泉给吓了一大跳，他还真没见过这种货真价实的擒拿格斗，充其量也就是见过大排档里醉汉打架，跟熊飞这种杀伤力极大的刚猛架势完全不同。

只见余星辰脚下的步子一变，很快侧身，一手竖起来隔档，一手抬肘，接着身子一转，胳膊肘就猛地击打在熊飞的胸口。这力道如此大，让熊飞这两百斤的大汉往后退了一步，按着胸口半天没开口。

梁松偷偷地安泉耳边说：“瞧，我就说咱们连长厉害吧，他转身的轴心用得特别好，力道从身体到肩膀送出去，劲儿大得很。要是真对敌时候肘部瞄准的就是下巴了，那小子得去接骨。”

黄珍也在旁边插嘴：“这些动作其实咱们都练过，要领也都知道，但是时机抓得越准，力道用得越好，效果才越惊人。”

安泉不懂擒拿搏斗，但他玩游戏，同样的关卡有人轻松一次过，有人死了无数次都过不了，这就是大神和菜鸟的区别。当然，熊飞不能算菜鸟，可道理一样。

余星辰这么一露了身手，来挑战的士兵就更沉稳了。熊飞看起来战斗经验丰富，第一下吃了亏，接下来的进攻就显得保守了许多。但余星辰却反守为攻，抢上几步抓住了熊飞的领口，脚下一拐，顶弯了他的膝盖，一下子把他整个按在地上。熊飞爬起来以后，第三回合就更惨了，想要矮下身子直接击打余星辰的肋下，结果被余星辰抓住了一边肩膀，拉过来就是一个夹颈背摔。

那落地声音大得连安泉似乎都感觉到了疼痛。

周围观战的人发出了抽气声，徐连长先是叫了声“厉害”，接着又深深地叹了口气。

熊飞爬起来的时候昏头昏脑的，终于认了输。徐连长让他退到一边儿去，对剩下两个士兵说：“张铁兴，欧阳志，你们俩别浪费余连长时间了，一块儿上吧。”

安泉和梁松对望了一眼——这徐连长话说得真滑头，余星辰刚才对上熊飞，一共也就花了不到五分钟，他这是想来个二打一，还找了个好理由。

“有没有问题啊？”安泉压低声音说，“这两个人看上去也不好对付。”

梁松摆摆手，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安老师，你放心，我们看连长一打五都好几回了，这就小CASE。”

结果这个小CASE真的特别小，甚至比熊飞那段儿时间来得更短，余星辰三分钟就分出了胜负。张铁兴和欧阳志本身配合得还是很有默契的，一个从后面扼住余星辰脖子，一个踢他下盘，想要合力将他扳倒以后来压制。没想到余星辰力气太大，竟然直接一躬身发力，把后面的张铁兴给摔过肩，砸在了欧阳志身上。两个人在地上滚作一团的时候，余星辰跨上一步对着他们太阳穴做了两个虚击的动作，结束了这场比赛。

三个兵都有些不好意思，反而是余星辰主动上去跟他们握握手，笑着说“承让”。

汪营长带头鼓起掌，大声说：“余连长真不愧是咱们军的高手，精彩。行了，饭菜都上来，进来吃吧！对了，熊飞和那俩小子，你们三个皮猴子也来吧，边吃边聊，让余连长给你们讲讲动作，挑挑刺。”

于是所有人都回到餐厅里，梁松冲安泉挤挤眼：“怎么样？我说吧，根本别担心咱们连长，他厉害着呢。”

安泉抬头看看余星辰，他穿了件军绿色的T恤，跟汪营长、徐连长和那几个来切磋的士兵坐在一起，聊着刚才的较量，不时地举起手臂讲解动作。他的脸上没有得胜的喜悦，只是很温和地微笑着，完全不像刚才跟人对打时候的样子。那时候的他更像是……安泉在脑子打了几个比喻的草稿，但却没有发现什么合适的能表达他的感觉。

总之，他觉得，那时候的余星辰不像余星辰，那是另外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