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远智原创丨诗意的行走——书法家韩澈印象
发布于 2021-04-08 17:20
诗意的行走
——书法家韩澈印象
文/赵远智
传统教育的劝学古训中,时时耳提面命告诫后生学子专心致志,不能心有旁骛,因为术有专攻。
对此,我深信不疑;芸芸众生无不浊骨凡胎,即便天赋异禀,也不可能跨学科在多种领域均有云涌飙发、高屋建瓴之势。
然而,古今中外有诸多先贤大师淑质英才,用多领域跨学科的非凡成就,颠覆了世人的认知,改变着人们的固化之观,人们开始确信,人与人是有差异的。
异质的韩澈,新浪博客的网名高情迈俗、超热自逸——才华横溢淌了一地。虽是自嘲,但亦属客观的实话实说。
十多年前,一位上海朋友送韩澈一套台湾琴家李孔元的古琴光盘,他听得如醉如痴,发心要将这般美妙的音乐,变成自己指下流淌出的天籁之音,于是开始四处拜师。
几年后,韩澈俨然已成省城文化雅集活动竞相邀请的古琴演奏家,他的演奏音色浑厚悠然、颤若龙吟,让人有种“响余群动息,曲罢秋夜深”之感。
韩澈的多才让人心生妒羡,如果仅其一姿天赋也就罢了,可其偏偏还有触类旁通、举一反三之异禀,这令周边的同仁有些绝望;从典藏的诸子百家,到风靡的琴棋书画,从左右逢源的奇技淫巧,到茹古涵今的断章野史,从武术的源流拳理风格体系,到冷兵器弹弓的弹无虚发,从京剧的生旦净丑扮相,到交响乐的乐章器乐套曲,韩澈皆有鞭辟入里的高见。
如果多日不见,他说又玩了一把冷门绝技,你千万不要质疑其真伪,更不要心血来潮去打赌下注……
仅为韩澈标注一个书法家的定位,显然有失偏颇。
因为作为行草隶篆楷五艺多有研磨的书法家,如鸣佩环的古琴演奏师、先锋派诗人,曾经的人民网等诸大网媒广获赞誉的时评人、率领年轻团队跻身全国都市报前列的《山东商报》总编,一年完成数千绘画手稿的肖像画高手,以及山东工艺美院教授,他在每个发力点,都有登泰山而小天下的瑰意奇行所获,这实在让人匪夷所思、钦佩不已。
韩澈少时习字并无师从,所幸的是其兄与本家五爷那处练得一手小楷好字,他便如法炮制,亦步亦趋跟着练。哥哥借来一本《柳公权玄秘塔》字帖,他如获至宝,便用窗纸夜以继日双勾下来。
那是书法留给他的最初记忆。
跬步之积后韩澈考上了山大。八十年代的高校学术活动异常活跃,殿堂之上,他怯怯的目光瞩望到了当代书法的两座高峰——蒋维崧、魏启后先生。
煌煌大名如雷贯耳,峰巅之霓穿云破雾——
一个周日的午后,泉城路西门北邻,他发现三家店铺各挂着一块匾,“温泉池”“仿膳面点”“济南烤鸭”。三块匾额的书法是行书字,后来才知是魏启后先生所题,他平生第一次被书法呈现出来的美感所打动,整个身心宛如被电流击中一般。匾额虽然没有书家落款,但那个耳目一新的书体让他刻骨铭心。
回忆三十年前的过往,韩澈将定格在记忆深处的那个瞬间还原于笔者时,依然激情难却。
人对美的认识不完全是教育和训练的结果。自看到魏先生字的那一刻起,犹如勾魂摄魄的神灵附体一般,便不由自主与那个字体和字体的主人,产生了血脉相通的亲近感。
韩澈说,那个瞬间是他书法艺术生涯的里程碑,是生命之翼的第一次颤动,前面是无涯的学海,峭壁之上的他呼啸而至,全然不顾有无气流的托浮和神识的接引。
在临过魏启后先生的字帖后,韩澈似与魏老神交已久;因为他可以刹那间就把握魏老运笔、结体的妙意精髓,而魏老的审美意识和书法艺术特征,也会一直控制着他,这种藤蔓般的缠绕扭结,使他不由自主就遁入魏老卓尔不凡书体的滚滚脉率中,不能自拔。
山大书法大赛,韩澈临了魏老一幅字参赛,作品几近乱真,人们竟误以为是魏老相赠的墨宝。
大师的一番开示令韩澈获益终生。
不曾想,已经深得魏老书法神韵的韩澈,在拜见书画大家韩庆生先生时,却被扁得无地自容。
韩老的相劝犀利且击中要害:模仿得再像,也是魏启后第二,给你个建议,一定要往古里追:秦汉、魏晋南北朝……
英雄所见略同,大家之见殊途同归。
两位大师如出一辙的心向往之,令韩澈如坐针毡。他开始明白,自己与真正的书法还相去甚远。
于是韩澈开始找来北碑之冠的《郑文公碑》,发心要临上十来遍。同学戏言道,你写上一百遍吧,估计书法界能写上一百遍的人不多。
《郑文公碑》共1200余字,一百遍是12万字,韩澈闻鸡起舞、心无旁骛写了四年,写到只想吐。有时他便插写怀素草书、张迁隶书,以冲淡这种反应。
看着书桌旁一人多高的《郑文公碑》临帖,韩澈原想的激动荡然无存,内心反而空落落的。纵观中国古今书法史,能将碑帖临上百遍者实属罕见,这也是业内同仁对其心生敬意的缘由所在了。
伫立在一人之高碑帖上的韩澈,眼中出现了绮丽瑰妙的风物。他告诉笔者,《郑文公碑》是楷书结构,篆书线条,浑厚浑圆之状,宛如书者心性气质的外化。每当临碑时,仿佛有一种穿越时空之感,隐庐草堂之下,他与古人席地而坐,书幅中哪怕是一个点,也有会意默契的相望,情绪的波动、迟疑、惶惑,五味杂陈,一一映现在眼前……
久在南北朝墓志中熏染的韩澈发现,我们的书法史教育不仅太过简化,而且有认识偏差,不能动辄颜柳欧赵,忽略了可与其比肩其他大师的存在。
墓志书法是百卉千葩的宝藏,特点是翻空出奇、色彩纷呈,中国其后所有风格的书法,都能在里面窥见到溯本穷流之源。
韩澈认为,中国书法是两条线走下来的,一是北方的碑,二是南方的帖。
以二王为主的是帖学,这主要看它的墨迹,帖学上的呈现因为尺幅小,笔、墨、纸形成黑白对比的感觉,用笔的那种软性的呈现,非常温润文雅。
魏碑的风格雄怆浑厚、意态奇异,上承汉隶、下启唐楷,中国历代书法凡遇变革嬗变,先行者必会到其碑壁下仰瞻膜拜。
书法家、刻工、大自然浑然一体,镌刻出无惧风霜、流芳千古的旷世精品。
韩澈认为,自从他写了墓志后,深感中国书法无论从书法史,还是书法艺术本体的角度,均对其有一种漫不经心的疏慢;当今的书法家和书法爱好者,对其缺失起码的尊重和感念,因为现在出土的文物太多,可以欣赏到的书法真迹云屯雾集,这些都是之前的书法家难以想象的,他们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
韩澈每年临帖七八万字以上,所爱之深一般人望尘莫及,到底临过多少碑帖,他自己也难以数计;黎明即起,冬日早上五点多还万籁俱寂,两个小时下来,天际才刚有微亮——
行、楷、隶、草,王羲之、怀素、米芾、黄庭坚、苏东坡,《十七帖》《圣教序》《兰亭序》……豪华的仪仗天天在眼前列阵而过,日日给其栉风沐雨般的洗礼……
韩澈觉得这些大师俨然已成了挚友,所谓时空仅是个意念,并未阻隔与其促膝相默的相知陪伴。
米芾是投缘的一位,临他的帖从不费劲,抑或听得到他运笔时忽促忽缓的呼吸。
在韩澈看来与米芾的相投,不及与苏东坡的相忘;苏东坡的那种自然,不设计和随心所欲,那种溪水般的淙淙流淌,只想濯足其中、拥其入怀。
还有那个佯装刻板严肃、实则内心柔软,且时常端着小架子不易亲近的黄庭坚,写完他的大草,再去写他的小行书,仿佛看到老头背影上都在绽开的笑意……
因为时常叩问,时常有托钵乞食的相求,时常有相敬而饮的畅快,韩澈说他会时常想这些人,想起这些人在颠簸岁月中的音容笑貌。
身边书法同仁时常劝韩澈,凭你现在的书法造诣,早就成斗方名士了。韩澈闻之总是一笑置之,他没有急于表达自己的愿望,因为他知道自己与大师们的距离有多远。如果不是等着粮米下锅,书法更应该成为一种生活方式和精神生活层面的内容。韩澈说。
对于身边人的赞誉,韩澈虽有谦辞,但岁月砥砺出的锋刃之锐、笔力之健,想必面壁之观的业内行家会有领悟。在济南举办的七届九城书画联展中,韩澈是唯一一位连续六届售出作品的参展书法家,仅其一例便略窥一斑了。
在中国书法的汪洋中击水,无疑令人云悲海思、沮丧至极。韩澈讲,越是熟知的好东西多,越有一种釜底抽薪般的巍峨打压你的自信。
古人讲,弱水三千只饮一瓢,至要是三千,而不能仅知道一瓢。
仿佛在攀援中忽然发现了世人皆所不知的山洞,尘封的山门上留下他模糊的手迹,里面是光彩夺目的随珠荆玉,他独享着其中的秘密,又想去推第二道、第三道门……
艺术的本质是怡情自娱的,也是非功利的,应该有超脱感,与实际生活扯开一定距离。
艺术家在求索的路上气喘吁吁,一个个光环罩在顶端,刺眼的光亮让人难以仰视,这时,终于痛心疾首地发现,自己真的再也走不动了。
韩澈无惧这一天的到来。
韩澈是位浪漫极致的理想主义者,他对艺术的真诚,外化彰显于对世俗功名的视如敝屣,一般意义上讲,失去了现实价值的艺术追求,难有原生的内在动力。
而韩澈不是!
他的书法艺术追求原本就是无功利的,他的功利只是期望一步步向真草隶行一流大师看齐。
书法的源流演化过程,使得书法成了非常特殊的一门艺术种类。所以它需要书家具备深厚宽幅的文化和艺术修养。
韩澈的书法遒媚劲健、俊逸飞扬,结体仪姿超然、风神洒荡,其美感令人一咏三叹、沉浸其中。
攀行在奇崛险峻的探求之路上,韩澈有时会有一种徜徉从容之感,几十年的忘我付出给予他安然面对的底气。
他已经不在意人们的评价,不在意有无所谓的成就,他像一个快意的吟者,即便独行,也有犷风激荡的胸襟,因为水墨已成血液。
在他所处的繁华喧嚣闹市里,他有自己一砖一瓦垒筑的殿堂和空间,那里有触摸过他心灵的大量古今中外书籍,有逐浪袭来的琴声和抵入心怀的墨香,有数不清的肖像朋友和千年前的书法诤友……
艺术让他活得很嗨。
他欣赏王小波的一句名言:没有诗意的生活是不值得活着的。
韩澈将漫漫的苦行之路,当作贯穿一生的诗意行走。
如果每个人都有这样的行走,这个世界该有多好!
一直孜孜以求的书法和艺术,晨钟暮鼓寒山冷月,之于韩澈,是匍匐一生的朝觐和修行。
书法和艺术相赠的太多,他已经再无所求,如果还有,那就——
一声琴瑟,一缕馨香,一扇晨开之窗……
这才是他的所爱、他的初衷、他的人生……
【作者简介】赵远智(男),原济南电视台电视剧制作中心主任,作家、编剧。其作品曾多次获全国“飞天奖”、“金鹰奖”,省级、国家级奖项。现为山东省人文艺术研究院执行院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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