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民为什么烧秸秆
发布于 2022-06-01 14:26
昨天讨论小麦是金黄还是枯黄,其实现实中不管是颗粒饱满趾高气扬的丰收麦,还是麦穗干瘪形容枯槁的遭殃麦,他们的颜色并无二样。
枯黄原本是形容草木干枯发黄的景象,金黄原本属于黄金的颜色。两者毫无疑问枯黄形容小麦更贴切,只是前者给人衰败凋零的感受,而后者给人雍容华贵,绚烂辉煌之感。
由此我们多用金黄,但金黄并不能让小麦变色,只能使金黄渐渐失去原本的意义,金黄逐渐枯黄化,枯黄却无处安放。
秸秆在农民心中的地位,也是从金黄走向枯黄的过程。
几十年前物资匮乏的年代,村里房子大多是土坯草房。秸秆和黏土混合夯实做成土墙,屋顶缮上厚厚的秸秆,厚实的秸秆,防水防晒又保温,小屋里冬暖夏凉。
草房如今在农村也是贫穷和落后代表,别人起高楼,你却搭草房,这不符合现代新农村朝气蓬勃的发展景象。人们即便真心喜欢草房,也得跟随潮流,顾忌脸面和时尚,渐渐地高大雄伟,整齐划一成为美的唯一模样。草房只能是记忆里的诸葛草庐和刘禹锡的陋室,或是杜甫关于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的囧像。
秸秆是曾经的席梦思床,床板或者石板上铺一层厚厚的秸秆,上面放一张高粱杆削平后编成的篾席,整个床铺变得保温柔软透气有支撑。武侠小说里那些大侠行走江湖,夜宿破庙山洞,发现里面有堆秸秆稻草大概会惊喜过望,它们铺地上能当褥子,柔软又保温,真冷的时候盖在身上大概也能御寒,实在不济还能烧火取暖,映的满室明亮。如今露营活动兴起,大家去公园小憩的装备就能装满一车,多了几分精细和舒适,少了几分野性和率真。
人对美好生活的追求是相似的,后来农村条件越来越好,人们对整洁和舒适的要求变高。秸秆被机器用尼龙线编成草垫,那时候用它做床垫,现在农家乐用它做门帘。条件稍好后的床垫是压实的秸秆垫四周用布包裹缝纫,漂亮美观再也看不到裸露的秸秆。
不但人拿秸秆当床垫,家禽家畜也有这待遇。家禽下蛋的窝,家畜睡觉的圈里也都是秸秆。那年月人的温饱都是问题,家禽家畜的抗寒工作只能靠爹妈给的毛发与这一地秸秆。遇到母猪下崽,土狗生娃农村人能做的最多是食料给精一点,秸秆多铺一点。时间久了秸秆和家畜粪便混合在一起也不麻烦,堆成大堆沤起来,等秸秆腐烂这就成了农家肥。
那时烧火做饭也离不了秸秆,家家户户一天几次生火做饭,烧水取暖。木头耐烧热量高但不好引燃,每次烧火一把秸秆就变得尤为重要,火柴点燃秸秆,秸秆引燃木块,生火做饭过程便轻松自然的连接起来,那时家家户户的厨房里大多有一堆秸秆。
秸秆用处多,要想一年四季都有得用储存就变得关键。那时家家户户打完粮食后把秸秆在家附近堆成垛,垛得堆的十分圆润结实,不然容易被风吹散,被雨淋透。每个垛上都有一处凹陷,那是秸秆被人取用后的痕迹,经常能在里面碰到其他小动物,运气好时还能找到有别家母鸡在草垛里下的蛋。
秸秆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太重要了,所以农村人对秸秆的感情也很深厚。婚丧嫁娶的很多风俗都和秸秆有关,很多地方新人在第一次进屋结拜前需要小孩在前面撒秸秆铺路,这孩子大概就像今天的花童,而这秸秆就像花瓣。
后来经济越来越发达,各类物资越来越充足,不再需要秸秆盖房,不再需要秸秆铺床,不再需要烧火做饭,不再需要家畜饲养。家家户户储备的秸秆渐渐地几年都用不了,越来越多的人不再打草垛。
使用秸秆的地方少,人们开始把秸秆回田,最方便的办法就是放火烧田,一来燃尽以后的草木灰可以提供无机盐,二来大火能够烧死部分虫子虫卵,杂草草种,真菌细菌,对接下来农作物的生长有利。
燃烧秸秆好处多,但秸秆不充分燃烧会产生烟雾,大家的小麦成熟期相近,烧秸秆的时间也密集。烧秸秆的气味其实并不难闻,那是一种草木燃烧不充分的的焦糊味,有人喜欢果木烤鸭大概是喜欢这种特殊的味道。人类用火历史悠久,身体大概已经适应和习惯了这种味道,所以感觉并不难闻。
烧秸秆那些天,确实整个地区都笼罩在朦胧的烟雾中,严重时味道浓烈,还熏的人眼睛迷离。有些人认为这种做法不环保,会造成空气污染,破坏环境和危害人体健康。这个问题太大太复杂,普通人很难给出论述和结论。例如一年四季在厨房里烧秸秆和一下午烧完所有秸秆对空气污染的程度区别,草木腐烂氧化产生二氧化碳的总量和燃烧产生的二氧化碳量有多大区别,吸烟浓度和时常对身体影响的具体影响,即便把这些问题具体化,仍然很难下手得出答案。
但经过长期的宣称教育,环保和污染的观念深入人心。我们往往一边开车一边为自己的犯罪自责,我们衣食住行都在破坏环境,制造污染物。我们人人都是罪人,带着对环境污染的原罪生活?
燃烧秸秆,环境保护成为一个公地难题,甚至演化成公地悲剧。我们只告诉农民不能烧,却没人对不能烧的秸秆负责处置。假设环保的理由成立,公平起见所有人排放的二氧化碳和污染物是否应该平等。如果环保绝对平等,世界将会怎样?
烧秸秆的行为被禁止,禁止的执法过程也颇有戏剧性。由于基层公务人员数量少,而土地分散农户分散,顾此失彼,根本管不过来。而且也不可能24小时巡防,土地平坦又宽阔,即便你在这头巡逻,他在那头点火就跑你也追不上。抓现行几乎变得不可能。
现行犯难抓就换策略,谁家地里着火就处罚谁,简单易行。问题是别人点了我家地我该如何自证清白,这个问题很多人想破脑袋也难有答案,为自己没干过的事辩解,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
当然多数人没有那么多仇家,在强大处罚压力下,秸秆是不能烧了,但又出现了其他情况。有些人开始把秸秆堆到地头河沟边。时间久了越堆越多,等到夏天下暴雨涨水时,趁没人出门时,他把秸秆一股脑推到河沟里,至于秸秆飘到哪,会咋样他们管不了,也不想管。
如今秸秆慢慢开始有人回收,价格很低,一斤几分到一两毛,需要自己装车,自己运输到厂里。现在的小种植户出于人工成本和设备燃料成本考虑,很难通过卖秸秆获利。
小规模种植导致种植成本高企,土地零散分布,和流转的限制又很难形成大规模种植。这种情况下即便粮食收购价比国际粮价高很多,但我们这里农田种树或者撂荒情况仍然严重,如今退林还耕政策的推广,让种树和撂荒不再可行,不知广大有田户何去何从。
本文来自网络或网友投稿,如有侵犯您的权益,请发邮件至:aisoutu@outlook.com 我们将第一时间删除。
相关素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