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流的意义——为什么人带着内心恐惧,面对一切可能的伤害,都要想发设法地去交流,因为这是唯一出路

每次一想到交流，人就有心理压力，就会紧张，跟人交流，这么痛苦，这么危险，可总还是听到要多交流。为什么？

为什么要交流？

生活中总是听人说，要多多和人交流，闭门造车就会孤陋寡闻。但在交流中，我们很多时候会受到很多实实在在的伤害，感觉并没有获得什么好处，从别人那里并没有什么收获。与舆论场的普遍宣传不同，与人交流并不总是轻松和开心的。这中间会有很多价值观的冲突，利益的冲突。人世间所有的丑恶都会出现在交流当中，如欺骗，虚伪，自私，背叛，轻视，辱骂，恐惧，各种制裁，战争，还有其他我们能想到的所有负面事件，对个人比如骗炮，抢劫，强奸，杀人等等，这些会给我们的身体，心理造成很大的伤害。不仅没有收获，还可能受伤到内心崩溃，物质上严重受损。

生活中的痛苦那么多，交流带来的可能的痛苦那么多，最简单的解决办法，不交流就不会有任何痛苦。即使都伤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要非得去交流？

唯一原因——创新本身的极度艰难性

博士是在人类知识最前沿开拓的人。博士论文就是在人类知识最前沿开拓的成果。只是最前沿开拓的成果的博士论文，创新点能有几成？数百页的论文，创新点最低要求是2个。即使是博士论文，创新成分也是很低的。一篇论文十成的内容，八九成都是已有知识，只有一两成是创新内容。可见创新的艰难。一群最高级的学术工作者，耗费最好的时光，其中的成功者才能艰难地将人类的知识边界向前挪动分毫。

电磁学的发展也是如此。法国人库伦(1736-1806)建立了两个点电荷之间作用力的库仑定律。英国人法拉第(1791-1867)于1831年发现了电磁感应现象。英国人麦克斯韦(1831-1879)在已有电磁学基础上，将数学分析带入其中，于1865年建立了麦克斯韦方程组，从数学角度描述了电磁学，并预言了电磁波的存在。德国人赫兹(1857-1894)，于1888年首先通过实验，证实了电磁波的存在。意大利人马可尼(1874-1937)，于1895年率先实现了电磁波的通信。电磁学的接力棒，也在一代代人的传递着。写到这里，我不禁感慨，我们今天的便利生活，要感谢所有曾为今天的一切出过力的有名的，无名的先贤，他们用尽一生发现了这些，但却没有享受到这些。付出和回报并不完全相等。前人栽下树，却是后人乘了凉。

以上的事例说明，人们强调创新，重视创新，但创新这件事本身却极为艰难。不仅需要人力物力，还需要运气与大环境。即使已是如此天赋异禀的人，也需要刚好生在这个年代，并耗费一生精力。一代一代，前赴后继，推着人类的科学车轮向前，艰难地行进。总之，创新真真是一项极其艰难的事。

一句话说明为什么要交流？那就是，创新的极端艰难性决定了交流的必要性。这里的创新指的是广义上的创新，指一切创新开拓行为。

接下来举几个例子，生活中到处都是这样的例子。我们身边的几乎所有东西都是交流得来的。

例证1——基础教育中的原创与外来学习引进的比较

比如说我们上学的时候学的各种课程，语文，数学，英语，物理，化学，生物，政治，历史，地理，体育，音乐，美术。这里面绝大部分课程都是中华文明从国外吸收的，像英语，物理，化学，生物这种纯理科外来者就不说了。其他课程的也从西方学习了很多，比如数学完全是西方一整套现代数学公理体系，里面的阿拉伯数字，就是印度人发明，传到阿拉伯，再传到欧洲，最后传遍了全世界。中国古代传统数学在宏伟的现代数学大厦面前完全不够看，真的是个小学生。比如政治，我们中国人，比较性的从国外纷繁复杂的思想体系中学习了最适合我们的马克思主义来指导我们的实践。在百年实践奋斗中，我们在马克思主义的基础上继续发展，在实践上取得了辉煌成就的同时，也成功将马克思主义本土化。比如体育，现代体育及体育课也是从西方而来。我想起了朱德自传中，他学成归来，在家乡仪陇县当了一名体育老师。这在当地引起一场轩然大波，家里人纷纷极度不理解，从对他可能当大官的期待中的小心翼翼的敬畏态度，变成了在得知他体育老师身份并弄懂这是个什么东西之后的极度轻视和傲慢。当地某些保守势力也对他们进行各种攻击，所以朱德他们刚开始办新式学堂时，一方面要上好课程，另一方面就是不断地在当地同这些破坏势力及其造成的困难局面作斗争。甚至相当一段时期内第二件事还更主要。就连我们本土化程度最高的语文，里面也是处处是学习外来知识的痕迹。标点符号是从西方学习的，书籍横版从左向右也是从外而来，甚至我国的国名，其人民，共和二词，也是学习自日本，而日本是学习于西方。我现在写下此文的时候所用的白话文，也才诞生了仅仅一百年出头，在此之前都是文言文的天下。1922年3月24日，白话文才从新文化运动中诞生不久，中国第一部现代白话小说《狂人日记》，才发表不到4年。连理应本土化程度最高的语文都是这样，其余课程的吸收国外的程度更是可以想像。

中国人牛逼不牛逼？牛逼。我们自古以来就有埋头苦干的人，有拼命硬干的人，有为民请命的人，有舍身求法的人。中华文明牛逼不牛逼？牛逼。我们的历史上下五千年。即便我们已经如此牛逼，我们依然在基础教育中毫无保留的极大量的吸收了人类文明一切的先进成果，使得绝大部分的基础教育的知识都是来自于外界。

说了半天交流的意义，表面是说交流的意义，实质是说从外界学习相对于自身原创的意义。一个人大部分的知识，身边大部分常见的东西，甚至我们的衣食住行，甚至于我们的文明本身，大部分的知识都是非原创的，都是通过主动或被动的交流从外界得来的。

例证2——粮食的原创与外来学习引进的比较

接下来话题来到我们吃的东西——粮食，它对我们每个人的影响，粮食比知识更基础，食物维持着人的生存，人不能一日无食。一顿不吃饿得慌。三天不看书，大不了智商输给猪，但是要是三天不吃饭，就可能饿死人。那让我们看看身边的这些主粮都是哪里来的。

北方是吃的小麦，它是世界上总产量第二的粮食作物。小麦是在约公元前8000年的两河流域，被人类在其野生祖先中进行驯化的产物。公元前六七千年，已经在西亚广泛种植，并进入中亚。公元前六千年，抵达南亚印度河流域。公元前五千年，通过地中海抵达南欧的希腊和西班牙。公元前四千年进入非洲的埃及。公元前3000年，才进入中国，并在南亚地区进入恒河流域。至此小麦已经基本到达了亚欧非旧大路的各大主要区域。在公元15世纪开始，小麦被欧洲殖民者带到了南北美洲，并在18世纪带到了澳洲。最终种遍了除南极洲外的全世界。

再来看另一种主粮水稻，它是世界上总产量第三的作物。目前还没查到确定意见，主要集中在中国，印度，东南亚这几个地区。中国至少应是水稻的原产地之一。水稻从大致上这几个区域走向世界。看完大米看小米，也就是粟。原产地黄河流域，目前主产区也是中国，中国占世界产量的8成。说明这是一个相当本土的粮食作物。现在生活中已经很少见，没走出去的原因也可猜到，大概是味道不好营养不好等等，我从小就不喜欢吃。但是六七十年代还是关中农村的绝对主粮之一。大豆的起源也是在公元前3000年的中国，后来从中国走向了全世界。高粱的原产地是非洲，后来经过印度洋水路进入印度，再到中国。

世界总产量排名第一的作物是玉米。玉米原产地在新大陆，中美洲的墨西哥和南美洲的秘鲁，被欧洲人发现后，带到了全世界。约在16世纪传到了中国。土豆的原产地也是8000年前在南美洲的安第斯山区，被印第安人当做主食。后来也是被欧洲殖民者从新大陆带到了全世界。大约16世纪前后进入中国。红薯原产于南美洲，1582年明万历年间晋安人陈振龙从菲律宾引入中国福建。新大陆的新食物品种的输入，使得粮食产量增加，使得中国人口首次在清朝大规模突破一亿，并在晚清达到了4亿。

以上是中国常用主粮的原产地，可以看出，还是国外居多。说到副食水果的恐怕来自国外的就更多了。随便想到了几个，苹果原产地小亚细亚，19世纪传入中国。香蕉原产地在东南亚或中国。战国时期可能进入中原。梨的原产地有说中国，有说中国目前的西洋梨品种来源于地中海到小亚细亚的亚热带。西瓜据说原产于北非的苏丹，汉朝经过张骞通西域，就已经传入中国了。西红柿原产地是南美的安第斯山，16世纪被欧洲传教士带入中国。看了一圈副食水果的原产地外来的品种还是大多数。而且感觉热带明显种类多一点，可能是因为热带物种丰富使得基因丰富程度高。

看完植物，我们看看粮食里的肉食品。马，牛，羊，鸡，狗，猪这六畜等的原产地。对动物的驯化与农业文明的兴起是同步的。狗约公元前15000年，驯化于东亚，非洲。绵羊，山羊在约公元前10000年，驯化于西南亚。猪在约公元前9000年，驯化于近东和中国。牛在约公元前8000年，驯化于西亚，南亚，撒哈拉以南非洲。鸡在约公元前6000年，驯化于印度，东南亚。驴在公元前5000年驯化于埃及。马在公元前4000年驯化于欧亚草原。由此可见，也有相当大一部分动物是由外界驯化传入中国的。另外，其他动物，猫在公元前7500年驯化于塞浦路斯和近东，家鸭在公元前4000年驯化于中国。单峰骆驼公元前4000年驯化于阿拉伯，网络神兽羊驼是公元前3500年驯化于秘鲁，蚕公元前3000年驯化于中国。驯鹿公元前3000年驯化于俄罗斯。鸽子公元前3000年驯化于地中海，鹅公元前3000年驯化于埃及，双峰骆驼公元前2500年驯化于中亚，牦牛公元前2500年驯化于中国西藏。我们生活中习以为常的各种家畜，实则也是来源于世界各地。这仅仅是首次驯化，而不讨论目前的实际品种。目前国外在育种上的潜在优势积累可能使我们生活中的外来动物品种更多一些。

从以上段落中可看出，我们生活中习以为常的大部分主粮，大部分肉食家畜都是被从外界引入中国的。粮食的事例中再一次印证了大部分属于学习引进的这个道理，也再一次印证了创新的极度艰难，与对外交流学习的必要性，不可或缺性，决定性。比基础教育课程更基础的是粮食，比粮食更基础的是文明本身。《枪炮，细菌和钢铁》这本书就提供了一个地理位置决定文明对外交流程度，从而决定了文明的发展程度以及前途命运的例证。

例证3——文明交流程度对发展程度的影响

地球表面的陆地可以划分为，面积最大，东西走向的亚欧大陆，面积第二，南北走向的非洲大陆，北面被撒哈拉沙漠和地中海和亚欧大陆分隔开。位于西半球，南北走向，面积分别为第三，第四的北美洲大陆和南美洲大陆。面积最小，没有走向，孤悬在南太平洋的澳洲大陆。是否有利于交流的原则是，面积越大，人群多，于是与之正相关的创造也多，也就越有利于交流，东西走向比南北走向有利于交流。地理上的连接，更有利于交流。所以根据以上两大一小共三项原则，亚欧大陆，因为面积最大，并且呈东西走向，同时满足两大原则，所以其上文明之间的交流是当之无愧最剧烈的，所以亚欧大陆，是文明毫无疑问的发展速度最快的大陆。非洲大陆，面积排第二，同时又隔着沙漠与亚欧大陆相连接，于是其上的文明发展速度快过排名三和四的美洲两个大陆。澳洲大陆最小，甚至看不出走向，孤悬南半球，所以它上面的文明发展速度最慢。所以在近代欧洲开启的全球殖民浪潮中，实力最弱的澳洲文明被团灭，次弱的美洲文明也几乎被团灭，剩余一部分原住民被欧洲殖民者融合形成了混血拉丁裔。而非洲，亚洲各个文明则在殖民浪潮中大体上保住了血脉，目前其上的各个国家仍为原住民国家。从此视角可看出曾经，地理因素决定文明交流程度，从而决定了文明的发展程度以及他们的命运。侧面看出交流程度对文明发展速度的影响。

综上，本文首先从科学本身，论证了创新的极度艰难性。然后分别在1基础教育，2粮食，3所处文明本身，我们身边的这三个基础广泛具有代表性的事例中，论证了每个事例中原创与外来的占比，都是外来的占据大部分，从外界学来的占据大部分。进一步，考虑到交流是从外界学习的必要通道手段，证明了基于创新的极端艰难性的，交流的在本质上的必要性和决定性。

写到这，文章开始那个问题，为什么要交流？也就有了答案。正是因为创新的极端艰难性，所以造成这样一个局面，不管是对哪一个实体，这个实体可以是一个人，一个国家，或一个大洲上的全部文明，实体中外界引入学习的东西都是多于实体内部创新的。主动或被动的沟通交流作为从外界学习引进的唯一通道和手段，自然也就占据了唯一决定性的地位。想要从外界学习，那么与外界发生联系，并进行主动或被动的交流就是一件不可避免的事，这也就是交流的必要性决定性的原因。交流的形式可以是多样的，主动的，被动的，从书本上，从生活中，一切可能的办法都可以采用。

以上只论证了，由于创新的极端艰难性，所导致的，交流的必要性。但是，我们从主动或被动的交流中所受的伤害，难道就是假的了吗？难道那么多人受到伤害的感觉都是幻觉吗？难道交流就是一件只有好处，没有坏处的事吗？显然不是的。新大陆原住民与欧洲殖民者发生的交流给他们自身文明带来了毁灭性的影响。交流的路上不只是有鲜花和掌声，也充满了危险和死亡。我们的感觉没有错，人们从交流中是会受到伤害的，交流也是危险的。我们很多时候对交流的恐惧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我以前为了逃避这种交流中的危险与伤害，于是总想着全部原创也可以。但是后来的实践上栽了一个大跟头。今天从理论上也推导出这条路看似可行，实则不可行，因为它严重低估了创新的极端艰难性。它只是理论听起来好像自洽，但是依据事实仔细分析仍然发现该理论漏洞百出，实际不具备可操作性，谁要这么实践最后是要撞墙的。

对任何一个个体，交流都是必要而且具有决定性的。这一点不以任何人的个人意志为转移。但是，本文只论证了交流的必要性，回答了为什么一定要交流，为什么一定要走这条路。并没有说这条路上只有鲜花和掌声而没有危险和死亡。交流是中性的，是机遇与挑战并存的。是生存与死亡并存的。

那么，关于我们如何走好交流的路，走好这条不得不走的必走之路。有一句话，没有一帆风顺的阳光大道，只有不断成功克服艰难险阻的人，才能到达光辉的顶点。如何看待交流中的危险与挑战，如何与交流相处，这有关一整套方法论，这是另一个命题。

这世界的每一件事物，都不是没有缘由的，甚至生存本身，也不是理所应当的。非洲草原上的一些动物比如角马，生下来就要学会走路，这样才能跟上群体迁徙的脚步，逃避捕食者的追捕。人类社会发展到今天，生存发展的难度已经比地球上所有动物都简单了很多。但即使如此，面对生存与发展路上的危险与挑战，都将会永远存在。交流并克服挑战，才是唯一出路。直面它并战胜它，才是唯一出路。无论怎样，交流是一条无法避免的路。正像对《三体》中的宇宙文明，光速飞船才是唯一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