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带着清风山上的土匪和花荣、秦明以及对影山上的人马前往水泊梁山,要去投奔晁盖,路遇下书的石勇。书中说,他父亲宋太公去世了,要他赶快回家。
宋江立刻哭得死去活来,用头撞墙,被众人劝住后,写下一封推荐信,给了燕顺。随后急匆匆往家赶,到了家看到老父亲好好的,并没有什么事,很是惊讶。原来宋太公想让他回家,不要他做土匪,就让宋清写了这封书信。宋太公说:“我如今为何唤你归来?近闻朝廷册立皇太子,已降下一道赦书,应有民间犯了大罪尽减一等科断,俱已行开各处施行。──便是发露到官,也只该个徒流之罪,不到得害了性命。且由他,却又别作道理。”宋太公知道皇帝要大赦天下,儿子宋江的杀人罪责可以减免一些,不至于判死刑,就以病故为由,让宋江赶快回家,了了身上的人命案。那么,到底应不应该大赦天下呢?
对宋江来说,不应该大赦天下。宋江杀惜的原告没了,阎婆已死半年,张三又不告了。宋江的供词是:“不合于前年秋间典赡到阎婆惜为妾。为因不良,一时恃酒,争论斗殴,致被误杀身死,一向避罪在逃。今蒙缉捕到官,取勘前情,所供甘罪无词。”郓城县知县等文案六十日期满之后,送到济州听断。济州府尹依据朝廷大赦天下的条例,给宋江减罪,脊杖二十,刺配江州牢城营。宋江一路收服众多英雄好汉,在浔阳楼题反诗,最终还是贼性不改,当了梁山泊的老大。不管有没有天下大赦,宋江都要做强盗,而且还要做强盗里的头子,那么,大赦天下对于宋江来说,就是没什么用的,并不能使他成为什么良民,相反还让他笼络了一帮出生入死的兄弟,为日后做老大打下坚实的基础。
那么,为什么朝廷还要大赦天下呢?这就要说说大赦天下的原初意义了。
中国古代帝王以施恩为名,常赦免犯人。如在皇帝登基、更换年号、立皇后、立太子等时候,或者遭遇大天灾情况下,常颁布赦令。一般在新皇帝登基或者皇宫有重大喜庆时,通常会赦免一批罪犯,这种行为叫大赦天下。《史记·孝武本纪》载:“大赦天下,置寿宫神君。神君最贵者太一,其佐曰大禁、司命之属,皆从之。”
大赦是赦免的一种,它是指国家元首或者国家最高权力机关,对某一范围内的罪犯一律予以赦免的制度。大赦的效力很大,它不仅免除刑罚的执行,而且使犯罪也归于消灭。经过大赦之人,其刑事责任完全归于消灭。尚未追诉的,不再追诉;已经追诉的,撤销追诉;已受罪、刑宣告的,宣告归于无效。
表面上看,中国皇帝动不动就大赦天下,玩弄法律与手掌之中。但他们实际上也是按照规矩来的,有着明确的现实目的和意图,并不是完全拍脑袋胡来的(虽然偶尔也会莫名其妙地赦一下天下)。因古代人口少,且寿命不长、刑期短,为了有更多人发展生产,古代大赦很频繁,一般平均两三年就会有一次大赦。
从皇帝大赦天下的分布看,一般而言,在皇帝觉得自己的统治不太稳定时,赦天下的频率最多。比如,汉高祖在位12年,就大赦天下9次;汉元帝在位15年,搞了10次;汉哀帝在位6年,搞了4次;而汉平帝在位只有5年,也搞了4次。东汉灵帝在位22年,搞了20次;汉献帝的哥哥刘辩在位仅仅半年,搞了2次。相反,文帝在位23年,也就大赦天下4次;景帝在位16年,也才搞了6次;汉光武帝的儿子汉明帝在位18年搞了3次。
大赦天下引申为既往不咎,不再追究过去的问题,给予新机会重新开始的意思。但是大赦天下也是有限度的,并不是一概而论,比如说谋反、欺君、与皇权相抗的政治犯就不在赦免之列。《周礼》中提到了西周的审判原则“三赦”,即“一赦曰幼弱,再赦曰老耄,三赦曰惷愚”。“幼弱”为8岁以下幼童,“老耄”为80岁以上老人,“惷(chǔn,同‘蠢’)愚”为有精神疾病的人。古代真正实行大赦的对象往往多为对统治秩序危害不大的犯罪,而对被认为直接触犯纲常的“十恶”大罪,明确规定不得赦免的,也叫“十恶不赦”,最多只能减等处刑。
据《隋书·刑法志》记载:“﹝开皇元年﹞更定《新律》……置十恶之条:一曰谋反,二曰谋大逆,三曰谋叛,四曰恶逆,五曰不道,六曰大不敬,七曰不孝,八曰不睦,九曰不义,十曰内乱。犯十恶者不赦。”
宋太公为什么要让宋江回家接受官府处罚?原因就是儿子宋江杀阎婆惜不属“十恶不赦”的对象,可以乘着朝廷搞大赦天下的政策之机,减罪减刑;而上山做强盗搞谋反就属“十恶不赦”,要被朝廷严办的。
唐朝还规定,除了“十恶不赦”之外,贪污犯也不能赦免罪责。
唐朝的李白晚年跟着永王李璘干事业,结果却一脚踏入叛军阵营,犯下死罪,他的最后一任妻子为他辗转奔波,才救下诗人一条命。公元759年,李白由死罪改为流放,流放夜郎。正当李白的余生可能会交付给那个荒僻之地时,朝廷的赦免令却下来了,那时,李白正在当年刘备托孤的白帝城。他在东返途中,心情大好,写下了传唱千古的名篇《早发白帝城》。
宋明时期也是依照唐例,对贪官污吏的罪责不许赦免。可是,朝廷法律是只是明摆着的东西,真的实行起来就变了味儿。宋江生活的年代,无官不贪,连同皇帝都在搞十万花石纲,拼命搜刮老百姓资财,供自己玩乐。封建皇权的腐朽日益凸显,文官爱财,武将怕死,即使施行大赦天下的政策,也不会挽回更多的民心,只会让更多的人投机取巧,犯更大的罪过。
宋江就是一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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