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麝香豌豆花吗?”
发布于 2021-09-12 01:09
我自认为不是一个喜欢找借口的人,但是这次挂科的确事出有因。
一次选课时编码的输入错误,让主修语言学的我不得不去学习“高分子材料医学入门”这门课程。在十四周的学习之后,我仍然分不清高分子材料与半导体材料的区别,论文写得更是一塌糊涂,在完全抛弃实验的步骤后,我深刻批判了医学在当代的功利性,并表达了科学与医学本质上是为人服务而非折磨像我一样的学生,通篇充斥着无病呻吟与发牢骚的地摊文学气息。我深知导师不会让我通过,但我又不想重修,只能在今天晚上去拜访这门课程的导师,茨伊那先生,希望他有办法让我弥补自己的过错。
从宿舍到办公室的路上,两旁是随道路延展开而时有岔路的的灌木,灯光呈阴森的惨绿色,好像是这微弱的光赋予草木颜色一般,在其中的我的步伐也略显沉重,整个人如同万圣节期间一架尸骨的拙劣扮演者,我想着一会儿见到茨伊那先生后应该说的每一句话,然后在心里一遍遍重复。
“哦,你来了,你叫什么——迈克还是奈尔,不重要——我的学生,来帮我点忙,”他仰头看了看我,这个个子不高,头发花白,胡须同样茂密苍白的小老头,俨然一位科研工作者的派头,嘴里还念叨着俄亥俄州的方言,他没有询问我来此的意图,而是先从身下抽出一摞纸,上面是表格和看不清题头的数据,“从高到底排个序分就好,我年纪大了,”他推了一下朴素的灰框眼镜,让头发不至于遮住他的眼睛,“我的助理帮我打印了这些,可我却看不清它们。”
“好的,茨伊那先生。”不知道是谦卑的态度还是功利心驱使我立刻走上前去接过那摞纸,第一张上醒目地写着:“聚甲基丙烯酸甲酯、人造冰晶石、树脂在紫外光下的不同反应。”我翻到下一页,又是这三种材料,只不过条件换成了“高温影响”,只是简单进行排序的话,我这种程度的文科生也能轻松做到,于是我从兜里抽出笔,在表格的背面开始排序,并尽可能把字写得大一点。
这个简单的排序工作不必花费什么气力,于是我一边写字,一边向他透露我此行的目的:
“茨伊那先生,听说在我们学校,任课老师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大都是非常自由的——”
“当然了!”他从桌子上拿起那个小东西,“我的这项创造已然接近尾声,你自然有权利了解它。”
“这是...”
“我十年以来追求的东西,孩子,所谓的‘高分子材料医学’,你独自走过夜路吗?”
“其实我正是独自过来的,先生。它是某种武器、安全装置、还是用来发出警报的......”
我的问题还没有说完,他便把那东西拿到我跟前,我小心地用食指和拇指把他捏起来,这是一个类似玻璃材质的小型实心圆球,就像人的眼珠,上面均匀地分布着电子元件与镶嵌其中的深绿色金属片,围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圆。如果真的把它看成眼珠,那么在黑色瞳孔的末端,连着一根极细极长的金属线,大约有15英寸长,我把它想象成人眼后连接至大脑的神经,那么这个装置,与我的猜测不同,似乎更像是是一种义眼了。
“还是我课上那个例子:野兔的视野范围差不多有360°,这是它们为了应对掠夺者的袭击而进化出的特点。这个义眼能通过简单的手术安装在脑后,并持续不断的向大脑发送图像信号。从此,人们将会得到完整的视野,‘武器不能给予人们安定,我更希望他们相信自己。’”
这是我的那篇结业论文中的原话,我在震撼之余,并未意识到茨伊那先生是否在对我蔑视医学的态度冷嘲热讽,我依旧不知道该说什么,便把义眼与整理好的数据递还给他,沉默良久,我还是选择说出自己原本的想法:
“先生,我的结业论文...写得很糟,我并未表达任何科研上的想法,有的只是无知和偏见罢了,或许我没法像您一样,对医学始终抱有热忱,无论重修与否,我会端正态度,向您承诺。”
茨伊那先生惊讶了一下,他把目光放在办公桌上,随即重新看向我,然后把手放在我的肩膀上,
“我们都是有偏见的,每个人都是,与仅仅反思自身不同的一点,”他的的嘴角上扬了一下,“是在消除偏见后做些什么。至于你刚才说的,我的权利确实很大,所以你的论文我打了A,你可以回去了。”
在那之后我便没修过茨伊那先生的课程,似乎生活中的一切都回到了正轨。一次我与学医的同学提起他,那同学说:
“茨伊那先生?他是个坚强的人,他的妻子几年前在回家的途中遭遇了枪击,听说自那以后,他经常去给墓园给妻子送花。”
“是麝香豌豆花吗?”我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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