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然原创·京味儿小说《北海往北是后海》30

发布于 2021-04-05 17:23

【著名评书演员王玥波先生的推荐,还给拉了个北海后海的典故】

【有声小说版喜马拉雅连载中,喜马拉雅搜索“北海往北是后海”收听】

30

 

 

犯了错误似的,我这几天。

我这人在创作上绝对有一点儿极端,比如说吧,我准备休息个周六日,那么周一就得更新了啊不是,结果那天一高兴,庆祝在喜马拉雅更新了五十集,就把那集存货给加更了。于是这就发生了个什么事儿呢,就是字儿刚才那一句“师父您可真有出手,连徒弟都咔哧——”已经在周五更新成有声小说了。现在是要字儿没有字儿,要备播带没有备播带了。换句话说,周六日必须写出来,周一安排录音的所有事情,剪辑,上线,才能不耽误事儿。

然后我这个清明节陪着家人出来保定府的易水湖玩儿来了。

每天睡十个小时,车上也能睡,酒店也能睡,吃饱了睡,晚上该睡还是睡反正就是一直睡。补脑。真的是补脑。

现在是周日晚上十点了,还没写呢,刚坐下——像极了周五没交作业周六日又出去玩儿去了的臭小孩儿在周日晚上要睡觉之前发现哎呀周五的作业周一的作业我都没写呢——那感觉!

今天闲篇儿咱少说会儿吧,写去了。好在出发之前我拉了个册子,把我要写的内容拉了个单子。这故事集集要尖儿,没水,我也是服了我自己了。当年写电视剧写累了兑二斤水进去都看不出来。这手艺现在竟然不稀罕给这个作品用。那就自己挺着吧。

反正现在朗诵的人找好了客座朗诵老胡同志说最多到周五就有事儿了女演员也约好了周二的时间——今天写不完呵呵看着办吧

出行之前我写了个册子把要写的内容整理了一个清单结果今天再看清单我还忘了当时怎么想的了所有的准备工作都白费了

我在享受这种悬崖感可能金庸先生他们以前写报纸连载大概就是这感觉吧休息两天都提心吊胆的

挺好,没有这个悬崖感这本小说还真就弄不出来

今天的闲篇儿的都说得匆匆忙忙的——

来吧说故事

 

一张释放证交到了派出所,张老太太家的户口本上算又有了这口子人。

他看着户口本上关于他的定义——性别男,民族汉,户主张桂珍之次子,出生于1965723日,户口由北京第二监狱迁入现地址。

这一页小表格上的每个字儿都是民警小杨一手秀气的小钢笔字儿一笔一划写出来的。上面还有派出所火红的印章,有了这个红章,这就是政府的承认。

他张宝来重新有了身份。

那天他们都喝多了

任大宝去火车站看他那批货去了本来说是中午完事儿赶回来跟他们一起喝酒结果牛根立给任大宝打电话的时候电话那边说是出了点儿岔头儿任大宝就没赶回来喝酒

任大宝从广州那边发来的货出了问题

任大宝和朱三儿拆了一包牛仔裤验货就发现了十二条次品任大宝立刻就急眼了举着他的大哥大在货栈打了十好几个长途电话骂街这样的货上了摊儿这不是等于打他的脸呢么你甭看他任大宝现在就是这么两个小摊位可是信誉第一这句话他是刻在脑子里的——终于那货主答应下批货给他们打个不小的折扣保证不再发生类似的情况任大宝对他们这种说话嘶啦嘶啦的说十句听不明白七句半的人的信任度原本就低对朱三儿千叮咛万嘱咐——

火车两天半您辛苦了我的三哥这一百块钱您到那边住旅馆吃饭足够用了这回出差您一天二十来回七天咱们凑个整一百五这两百五十您拿着

事不宜迟任大宝买了当天的硬座火车票从火车站的小卖部给朱三儿买了俩裤衩儿和两双袜子又给朱三儿塞了两百五十块钱就把他给发去广州和货主直接对接去了等到一切都办踏实了任大宝口干舌燥的灌进去一瓶北冰洋的时候再看看表都晚上六点半了拉吹吧这顿酒喝不着了

朱三儿匆匆忙忙的上了火车去了广州火车鸣笛直接南下而去

任大宝怎么也没有想到按照他们商量的计划七八天就肯定能打来回带回来下一批货的朱三儿自此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头了等到他再见着这孙子的时候那就是另一个天地了

这是后话

得亏是任大宝因为买卖的事儿耽误了要不然这顿酒局非得出了大事儿现在这篓子就不小了

 

任小辫儿原本计划是等哥哥们中午吃了饭回来下午就开始带着张宝来到处玩玩的她安排了三天的行程先去北海划船然后去趟潭柘寺烧香捎带脚给那颗玉观音开光回来以后去趟香山晚上带他去个新鲜地方新开的迪斯科歌舞厅蹦蹦去据说特贵一瓶汽水儿能买一百斤米没事让哥出钱这经费他出没问题——第三天愿意去故宫就去故宫不愿意去故宫就奔远点儿的地方黑龙潭什么的玩儿一圈去让大宝给开车——晚上回来带他找个正经八百台球厅切台子去见识见识年轻的生活别老活得跟个老头子似的——咱们彻底的散散心找工作找什么急啊——先落个轻松愉快再说她打定了主意就用这两天半的时间要让宝来哥快乐起来不说像以前那样生龙活虎的吧怎么也得恢复一身精气神儿啊宝来哥从小到大就是那么精神利索干干净净文文静静的小伙子除了张国荣就觉得他帅来着你瞧现在这德行没人搭理他都觉得他要把脑袋塞到裤裆里去了就那么的不自信那么的没精神头儿

三天就三天保准旧貌换新颜这事儿还就得我任小辫儿办换二一个人都不成

可是左等左不来右等又不来任小辫儿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一会儿溜达出来瞧一眼一会儿溜达出来转一圈儿许丽娟看着她这么抓心挠肝的干脆进了屋把她的复习材料都给收了等任小辫儿回来又坐在书桌前的时候发现书本都没了许丽娟给她端过来一碗鸡汤——

来吧闺女您踏踏实实把这碗鸡汤喝了从上午炖的到现在了您对不起我没关系的您得对得起这只老母鸡人家图什么许的啊

任小辫儿接过这碗汤看着妈那个故意做出来的若无其事的姿态心里咯噔以下从那回以后她不怕妈跳着脚的骂人骂得多难听她都扛得住反而是这种满脸桃花欠着好几百块钱似的笑容更让她害怕

您干嘛啊这是

没事儿啊我闺女一天天的念书辛苦补补脑子啊劳心最累了母鸡汤搁红枣儿补气血补的登登的好给我们家拉金尿银啊

您瞧您这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这不正学着呢么

得了我错怪您了您学吧学吧学吧——学吧看着我干嘛我脸上又没有勾股定理

切您还知道勾股定理呢?!

我也是老高中生了要不是家庭成分不好我用得着麻烦你给我上个大学

能耐的我妈了行了别闹了我书呢

可说呢大学生把书给念没了嘿

“我出去上个厕所回来就没了我这不找呢么

“您甭找了我给收了以后要是脑子不在家就甭这儿演了没听说过表演念书拿金鸡奖影后的

“哎呀没有您把书给我——

许丽娟现在对待任小辫儿是尽一切可能的温柔讲道理讲政策讲形势讲前景可是每回瞧见这闺女心不在焉的对付这点儿课本练习题她就火往上撞压都压不住——许丽娟干脆摊了牌她关了窗户和门一屁股坐在了闺女的炕沿上

“……我没说您

你是真不明白假不明白啊

真不明白穿着开裆裤呢就跟宝来哥他们一起玩儿了怎么了这会儿谁看不过去了我听听谁说闲话呢!?

小点儿声吧祖宗干嘛呢这是从穿开裆裤的时候——你也好意思提您现在不是穿开裆裤的时候了你知道么您现在不能穿开裆裤了您知道吗十八九岁的大姑娘咱们得知道寒颤得知道要脸

您说我不要脸呗我干什么不要脸的事儿了!?

——

许丽娟看着任小辫儿杏眼圆睁气得胸脯子一起一伏的她知道自己又说猛了她现在是真的怕这丫头万一再闹出那次那事儿来真给你寻个短见还真不好了事许丽娟默念了张老太太告诫自己的话要和风细雨和颜悦色的解决问题她换了一副笑容出来可怎么看怎么别扭像个老鸨子——

“妈不是那个意思你是妈的亲闺女妈能说你不要脸吗你不要脸了妈是什么啊是不是嘿嘿嘿——

“您甭这么乐我看着后脖子凉飕飕的您还是有话直说得了您踏踏实实的我气成什么样儿也不死去好死不如赖活着这事儿我比您明白

“你就是我上辈子的冤家咱们这么说吧都大了知道不知道啊咱不说封建的是不是男女授受不亲那忒过了咱们新社会这么多年了可是终究是男女有别小时候你们哥哥长妹妹短的现在它不能还是这么撕皮掠肉的玩儿你明白不明白啊

“我没明白我跟我哥高兴了还骑大马挎洋刀满胡同跑呢他背着我还去过天安门广场呢怎么了

“废话那不是你亲哥哥么?!

“宝来哥建国哥跟亲哥有什么区别啊?!

“混了蛋了么不是那能一样么

“我没觉得有什么不一样!!

娘儿俩声儿越来越大还是让张老太太听见了

张老太太正给宝来收拾那间耳房呢她听说宝来想要睡那间耳房她心里咯噔一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这屋没人睡大脑袋收拾这屋之前这屋里堆着破自行车破锅碗瓢盆舍不得扔的旧烟囱什么的暴土扬烟的一个旧堆房墙皮都掉了大脑袋把宝来一直睡的硬架子床倒腾进去放了个脸盆架子一张桌子这么简陋的屋可哪儿好呢大脑袋本来告诉老太太是让老太太说说宝来这屋不能常住可是母子连心只有张老太太知道越是这样的简陋就越像监狱的小屋他守在这小屋里住的能踏实点儿咱们慢慢适应张老太太这一上午都在归置这小屋听着那屋娘儿俩又锵锵起来了老太太暗骂——

那思想工作都白做了怎么还带死灰复燃的呢?!

张老太太拎着扫地苕帚就奔了任小辫儿这屋预备笑么呵呵的把许丽娟拽出来说一句——

我说你们娘儿俩又鸡吵鹅斗的叫唤什么呢娟子帮我扫房子去我看你就是有劲儿没地方使啦小辫儿念你的书甭惹你妈生气

这不就齐了吗多么样的圆满呢

张老太太刚走到东屋门口一脚刚迈上台阶刚张开嘴喊出半声“我说——”就听见里面娘儿俩吵的内容跟自己仿佛有那么点儿关系——是许丽娟的声音

我不跟你抬杠我说不过你大道理你懂你比谁都明白我就说一个你心里那点儿小心思当妈的比谁都明白谁也都十七来着谁也都十八来着——

我什么心思啊您甭瞎猜啊嘴上否认可任小辫儿的脸却红了

瞧瞧瞧瞧脸红的跟猴儿屁股似的还嘴硬呢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得了这都是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你不就是喜欢张宝来吗你当谁看不出来似的

妈你说什么呢?!

东屋门口儿张老太太那心脏让人揪着似的上下忽悠了一下她转身想走后话不能听了脑子这么想脚底下可动不了了——大姑娘心里这点儿小心思她老太太能不知道么早多少年建国他们就老拿这事儿打镲玩笑可是大家伙儿都是半真半假的拿小辫儿起哄架秧子谁也没真的往心里去今儿让这香嘴臭屁股的直筒子许丽娟这么直眉瞪眼的说出来了张老太太一时间还有点儿晕菜从口气里面她已经听出来了许丽娟这后话肯定不怎么好听——

我说什么啊我说什么啊我说什么你最明白咱们当着明白人就甭藏着掖着我说的对也好我说的不对也罢事情的起因经过都不重要咱们就说结果结果就是不行!!!你给我死了那份心就算你一辈子考不上大学我在家养活你一辈子都行就当我白养活你可是这事儿一百一的不行!!

妈你别胡说八道啊

我胡说八道没有这么有道理的话了你不承认没关系反正我告诉你了这事儿不行我一把屎一把尿养活大的一米七的大闺女不能便宜一个劳改犯!(真急了当街坊当朋友怎么走动着都成你要是给我动这个心思我就得管

我不跟你说话了

任小辫儿含着眼泪夺门就想走许丽娟气急败坏一把抓在了任小辫儿胳膊根子上任小辫儿也是急劲儿猛的一甩——您干嘛啊?!

任小辫儿那是一米七的大个儿啊胳膊往后这么一甩那劲儿可不小咣当当许丽娟被甩了一个趔趄古登一声坐在了炉子上刚堂好炉子架好烟囱幸亏是还没生火呢要不许丽娟这屁股非给烫出个花红柳绿来就这也是一阵叮了咣啷炉子也翻了烟囱也倒了许丽娟又委屈又憋气熬唠一嗓子就哭了

“你敢打你妈你为了个臭小子张宝来你跟你妈动手儿今儿话说开了咱们就‘已就是已就’了我就是不许你去倒贴一个劳改犯要工作没工作要钱没钱十七八就敢偷人家东西那是什么好人是怎么着啊?!

任小辫儿也有点儿含糊她擦了一把眼泪过去想要扶起许丽娟许丽娟一把甩开了她胳膊自己站起来了顺势又踩翻了尿盆儿

——街里街坊这么多年住着别人不知道您可不能没良心宝来哥是好人

爱好不好跟我没关系他杀人放火跟我老任家没关系可是我辛辛苦苦养大的闺女不能倒贴他去

您怎么说话这么难听啊什么叫倒贴啊!?

丫头啊你甭跟我这儿犟妈是过来人你是妈的亲闺女妈妈能害你么女人这一辈子顶顶要紧的就是这一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扁担抱着走这一步走对了后半辈子就有了指望可是这一步走错了就步步错什么叫贫贱夫妻百事哀啊嫁不好你这一辈子就完蛋了

哦就那有钱的大款大老板好是不是您把我插根草标卖了得了省事儿了还

扯淡妈不是那势利眼的人咱们没指望那样大富大贵可是咱们得嫁个好人咱们不能没怎么着呢先捡着这么一个回来你替政府挽救失足青年呢政府给你特殊津贴没有啊

过分了啊这是亲妈跟亲闺女说的话吗

什么话都是顺着好听横着难咽你爱听不听反正我就这么一个主意你愿意怎么的怎么的你要是动这个心思除非我死了我今天把话撂在这儿自要是我许丽娟活着一天我就不能瞧见你们俩眉来眼去

——任小辫儿长枪大戟的哭了出来

东屋里的话越来越难听任小辫儿也终于哭出了声来门外的张老太太扶着墙悄悄的转身往院门口的小耳房走到了门口上两蹬石头台阶差点儿脑袋一晕栽在了院门口的门槛上她靠在影壁墙上扶着那一骨节儿残存的垂花门眼泪下来了——

老太太想说话没脸说怎么说啊埋怨许丽娟说的这七荤八素的话不中听揪出来讲讲道理有什么可说的啊人家说的一点儿都没错要是自己有这么个如花似玉粉面桃花的大姑娘也得管也得这么管于情于理许丽娟都没错是自己这个儿子不争气甭管怎么着这是盗窃盗窃就是偷儿宁养痴儿不养贼子她张老太太憋屈啊——自己豪横了一辈子要强了一辈子什么都怕落在人家后头什么都得挣个先争口气老了老了挨这么大一个大嘴巴

宝来犯了错下了大狱熬出来了都安慰他张宝来哄着他张宝来可是他就是个罪人啊这没理说去老老实实的赎罪老老实实重新做人吧小辫儿这份心对于自己这个儿子来说太奢侈老张家没有这个福气

没有这个福气了……

张老太太背着人擦眼泪心里那份别扭都没人说去咣当一下院门被撞开了任大宝满脸通红的撞进了院来老太太躲闪不及正被任大宝瞧见

张奶奶怎么了您不舒服啊

没事儿回来了大宝子

您哭了卧槽谁招您了我骂他去

咋呼个屁沙子眯眼睛了我这儿扫房子呢宝来非要这屋睡几天——

哎哟喂您扫哪门子房啊明天早上我跟建国哥我们俩就办了粉刷一新结婚娶媳妇都不寒颤您踏踏实实的——晚上吃什么啊我们家吃去吧?!

行了臭小子有这份心就不白疼你赶紧回家吧——

那成了我先走了——卧槽——撞丧呢你?!

任小辫儿没头没脑一脑袋撞进任大宝怀里——顿时那份委屈就窜到了脑瓜顶上——

————

怎么意思这大人哭孩子叫的?!宝来哥回来没有啊我这一下午忙的脚不丫子朝天……

我他妈为什么非得生在这个家里啊——我怎么就非得是你妹妹啊

废话你不是我妹妹你想当宝来他妹你得看张奶奶乐意不乐意啊哈哈——别哭了怎么了这是不对你们俩哭的是一档子事儿吧!?

渐渐的黑了

 

 

 

 

 

 

 

 

 

 

 

作者简介    武  然

80后北京土著。

曾就读于中央戏剧学院戏剧文学系,中国电视剧导演协会会员导演,北京经济技术开发区文化顾问,第三届青联委员。北京竟然相遇文化传媒有限公司艺术总监。现为职业影视编剧、导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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