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灵论坛】宋代社会和宋人养鸟
发布于 2021-04-06 19:31
“郁郁乎文哉”,这是后人对宋代文化昌盛的赞叹。在中国历史上,“两宋”绝对称得上是中国文化艺术的辉煌灿烂时期。自宋太祖赵匡胤借助“陈桥兵变”,黄袍加身做了皇帝以后,宋即奉行“重文轻武”的国策,优宠文臣,提倡文艺,此后被历代宋朝皇帝所沿袭,朝野上下逐渐形成文风。两宋统治长达三百多年时间,由于统治者的提倡和民众所受的长期教育与熏陶,加上历代形成的深厚文化积淀,使得宋代文化艺术高度发展,人们重视文化,热爱生活,懂得品味和享受生活的乐趣,对生活的情趣也颇多讲究。
在宋代,举凡与文化艺术有关的事物和娱乐活动,都特别受到人们的喜爱,养鸟赏鸟也不例外。自唐以后,驯养观赏禽鸟在民间已广为流行,参与者也更加广泛。宋人崇尚儒道,亲近自然,对自然之趣有着深刻的领悟,反映在文化娱乐和日常生活中,对花鸟的兴趣更浓,了解体悟更深,欣赏花鸟的情趣也更加精妙,尤其是宋代具有很高文化素养的帝王和一大批文人的倾力参与,更使禽鸟的驯养和鉴赏水平上升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宋代养鸟最为集中和兴盛,水平也最高的要数北宋京城汴京(今开封)和南宋都城临安(今杭州),史籍中有关汴京、临安两地养鸟的记载也最多,且多为当时人记当时事,尤为难得。与唐代相比,宋代社会经济更加发展,文化更加繁荣,城市生活十分活跃。汴京和临安分别为两宋王朝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城市人口最多时超过百万,是当时世界上规模最大的城市之一。汴京和临安百姓养鸟,用养鸟热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民宅、空地、街边、茶楼、酒肆等都能见到养鸟人的身影。养鸟赏鸟者除皇室、王公贵戚、文武官吏、文人雅士、富商大贾外,更多的城市居民包括民间艺人、小商贩、手工工匠、个体手工业者等也参与其中。
宋代养鸟热的出现,是因为两宋时城市生活与以往相比出现了两个很重要的变化,一是城市居民的迅速扩充特别是新兴市民阶层的兴起。在中国古代,城市发展有两个重要时期,一为原始社会末期至春秋战国时期,到春秋战国时形成高潮,当时兴起了众多城市,形成士、农、工、商四大阶层;一为唐末至两宋,两宋时形成高潮,表现为市镇兴起,城市经济大发展。随着商品经济的发展和商业城市的兴起,宋时逐渐形成了一个庞大的市民阶层,新兴的市民阶层具有强烈的从众、享乐倾向,爱热闹,好娱乐,其物质文化生活既继承了前人的传统和习惯,又比前人更为丰富多彩,对各种市井娱乐活动尤其热衷;二是宋时统治者对城市的管理进行了改革,城市突破了以前坊市分置、行业分区的界限,居民经商和生活更为自由,人们参与娱乐消闲活动更为方便,使包括养鸟在内的民间娱乐活动蓬勃兴旺发展。
在宋代形形色色的养鸟赏鸟者中,宫廷养鸟最为讲究,“珍禽异物,各务其丽”。(《武林旧事》)北宋继承中国宫廷养鸟的悠久传统,自开国后即开始在宫中驯养禽鸟。据郭若虚《图画见闻志》载,大画家黄荃的小儿子黄居宷北宋初供职宫廷时,“多写禁籞所有珍禽瑞鸟,奇花怪石,今传世桃花鹰鹘、纯白稚兔、金盆鹁鸽、孔雀、龟鹤之类是也。”到北宋后期,宫廷养鸟更为发展,“中官陈彦和言,倾在宣和间掌禁苑,四方所贡珍禽,不可殚举。蜀中贡一种鸟状如燕,色绀翠,尾甚多而长,飞则尾开,袅袅如两旗,名曰王母。”(张邦基《墨庄漫录》)宫中养鸟,一为珍禽瑞鸟,一为“文禽之属”,如宋人邓椿《画继》中提到的赤乌(一种瑞禽)、阳乌(李时珍《本草纲目》集解引陈藏器曰:“阳乌出建州,似鹳而殊小,身黑,颈长而白。”)白鹊、鹦鹉、雪鹰,“越棠之稚,玉质皎洁;鸑鷟之雏,金色焕澜”,以及纯白禽兽之类。此外,见于记载的尚有五色鹦鹉。宋徽宗《咏鹦鹉诗》序:“五色鹦鹉来自岭表,养之禁蘌,驯服可爱,飞鸣自适,往来于苑囿间。”还有白鹇、大赤鹦鹉、孔雀、仙鹤,以及凫雁、鸳鸯、鸂鶒等水禽。鸽子也是宫中喜养的禽鸟,南宋时“高宗好养鹁鸽,躬自飞放。”(田汝成《西湖游览志余》卷二六)除宫廷养鸟之外,王公贵戚、官宦富商等在府第宅院中驯养鸟禽也极为普遍和讲究。中国自古有在宅院中喂养禽鸟观赏娱乐的传统,如东汉时梁冀的园林中“奇禽驯兽,飞走其间”。(《后汉书·梁冀传》)两宋是中国造园的又一个高峰时期。北宋时的东京汴京、西京洛阳,南宋时的临安以及其他城市,人们争相占地造园,成一时风气。宋人孟元老谓汴京四面皆建园苑,都城近百里之地,没有空隙地,尽是园林。富家大户私家园林中要求有溪流清池,四时花木,禽鸟鱼虫等,为此争相罗致各种禽鸟放养其间,以供娱乐赏玩。富家养鸟与一般人家有别,讲究富贵高雅,为此不惜花费重金。权贵私家养鸟中,以太宗朝拜平章事的李昉最为风雅,“李文正(即李昉)尝于私第之后园育五禽以寓目,皆以客名之。后命画人写以为图,鹤曰仙客,孔雀曰南客,鹦鹉曰陇客,白鹇曰娴客,鹭鸶曰雪客,各有诗篇题于图上。”(郭若虚《图画见闻志》)
两宋时受社会养鸟风气影响,寻常人家也喜在家中喂养一两只鸟儿,丰富生活,自娱娱人。在汴京和临安,男女老少、各行各业中都不乏养鸟爱鸟之人,喂养的鸟禽种类也很多,大多为当地禽鸟,也有一些为外地贩来。如南宋的临安,驯养禽鸟见于记载的有几十种之多,常见的有百灵、画眉、金翅、百舌、相思、绣眼、秦吉了、倒挂儿、黄莺、蜡嘴、鹌鹑、鸽子等,另外还有一些只知其名、不知其谓何种禽鸟的象番吃览、青菜、白角全眉、白青头、芦花角全、金肚细瓮等。(见《西湖老人繁胜录》城市养鸟还有跟风的习惯,在汴京,一时春天兴起养鹭鸶,市民即纷纷跟着养鹭鸶;到夏天坊间又兴起喂铜嘴,于是人们又纷纷跟风,开始养起铜嘴鸟来。(《谈苑》卷一)值得一提的是,至今仍广泛受到人们喜爱的中国著名观赏笼鸟画眉、百灵、绣眼、相思、金翅等,宋代时都已为民间蓄养,成为常见的养鸟品种。除汴京、临安等大城市外,宋代各地养鸟也很普及,范围十分广泛。见于记载的如北宋英宗时画家易元吉,“尝于长沙所居舍后疏凿池沼,间以乱世丛花,疏篁折苇,其间多蓄诸水禽。每穴窗伺其动静游息之态,以资画笔之妙。”(郭若虚《图画见闻志》)又如“零陵李宗古居士,唯一妻一女,垂老病足,养鹧鸪、鹦鹉以乐余年。”诗人黄庭坚很喜爱李宗古家驯养的鹧鸪,曾作诗赞道:“山鸡之弟竹鸡兄,乍入雕笼便不惊。此鸟劝公行不得,报晴报雨总同声。”宋时另一诗人刘克庄邻居家养了一只孔雀,常被孩童嬉戏拔掉翎毛,诗人曾为此作诗感叹。东南和四川地区爱鸽养鸽。蜀人到东京城时,有的人带上鸽子,有事即用鸽寄书,不到十天,家中便知其音讯。(《刘贡父诗话》)甚至远在长江三峡的偏远小县巴东,也不乏养鸟人的踪迹。近代陆续在各地宋墓中发掘出土了一批鸟食罐,其中就有巴东宋城遗址出土的各种形状的陶制鸟食罐,高的有8厘米,矮的仅4厘米。通过这些养鸟器物,今人还可想见当时小城中人们逗鸟玩耍、自得其乐的情景。由于民间养鸟的风行和人们长期的养鸟实践,与前代相比,宋人对鸟类的了解以及养鸟、驯鸟知识更为丰富,养鸟技艺有了明显的提高。各种以鸟为内容的民俗娱乐活动兴起,诸如鸟儿的鸣唱比赛、打斗比赛、放飞比赛、珍禽异鸟展示比赛、驯鸟杂艺表演各种节目等。这些活动极大刺激了人们对养鸟驯鸟的兴趣,一些人在长期的养鸟实践中刻苦研习,为之倾注了大量的心智和精力,积累了丰富的经验,成为养鸟驯鸟的能人。宋代养鸟已高度专业化,养鸟技艺高者,一为宫廷养鸟人,如北宋徽宗时在艮岳为皇家养鸟的薛翁,驯养四方珍禽数万,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二为专业的杂耍艺人,见于记载的有北宋时的刘百禽、南宋时的赵十一郎、赵十七郎、猢狲王等。其中北宋时的刘姓艺人被民间称之为“刘百禽”,虽不乏夸张溢美的成分,但也可见其驯熟的鸟禽之多。为宫廷养鸟的薛翁原来也是一江湖养鸟艺人,“素以豢养为优场戏”。这些人养鸟驯鸟技艺高超,仅从其驯鸟表演的节目像“老鸦打线”、“金翅覆射”、“乌鸦下棋”、“蜡嘴舞斋郎”、“鹌鹑弩”等即可见一斑。三为富豪之家调鹁鸽、驯斗鸡、养鹌鹑、鹰鹞等的专业养鸟人,在当时被称为“闲人”、“闲汉”、“棚头”,其实是一些精于养鸟,凭籍一技之长,靠为富家驯养禽鸟混一口饭吃之人。四为民间养鸟人中的高手。
宋代是文化高度发展的时代,文化和艺术充满生活的方方面面。反映在养鸟上,其鉴赏水平明显提高,追求赏玩的品位和情趣,文化味更浓,讲究也更多。宋代养鸟和赏鸟水平的提高,尤其是养鸟的娱乐性和赏鸟的艺术性的完美结合,主要得益于一大批文人雅士的积极参与,如文中提到的文学家李昉、画家易元吉、诗人林和靖等。文人雅士的直接参与,丰富了养鸟的文化内涵,提高了养鸟的档次,使养鸟真正成为了一项雅俗共赏的文化娱乐活动。宋人养鸟之雅,从给鸟儿取的名字上也可看得出来,诸如:告天子、鹅黄百舌、金翅、芦花画眉、鹅黄相思、紫膀绣眼、桐花凤、留春莺,等等,充满了文化的韵味和艺术的情趣。宋人养鸟的文化艺术性还表现在鸟笼制作和养鸟器具上,对此将有专章谈及,此处不再赘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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