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聊聊:当我们在“玩梗”时,我们到底在玩什么?
发布于 2022-05-19 16:39
日常生活中随处可见梗的存在,而梗作为一个缝合点,缝合了大他者本身的缺失/匮乏,使得创伤被掩盖在梗之下。
梗就是意识形态的缝合点。近期出现的大量无意义的“废话文学”,例如“一整个大无语”“咱就是说”,这类句式的普遍性就在于它们无意义。而梗的内容则千变万化,从之前热门的卖瓜梗,到最近的“我是(某地)的”,每一时间段热门的梗都具有任意性,能指在无穷无尽的滑动,而能指结束其滑动时,就形成了梗。
梗作为缝合点,能够吸纳任何的能指,任何内容都可以当下梗的形式重新“再生”。问题是,这种重复意味着什么?
首先重复是一种单纯的自我指涉。重复首先给人以一种听觉感受,从原先的一个字或一个词变成多个词多个字,原先的可爱经过重复,变成可可爱爱。这种声音延续的时间增长了,但是内容本身不变。因此并不是内容本身让我们感到快感,而是重复本身使得快感得以再生产。
但是这种快感并不是一种享受,而是一种痛快。它与快乐相反,是一种由被压抑产生的快感。痛快的概念最早出现在俄狄浦斯期,主体欲求返回和母亲的母子共同体,然而父亲(大他者/禁止)使得主体被阉割,主体进入了符号系统的条件是主体的阉割,主体服从父亲法则,父亲法则是对乱伦的禁止,然而这种禁止本身是个面纱,面纱的背后是空无,也就是说,禁止本身在禁止一个不可能的事情。于是禁止的作用就只是用来维持主体的一种错觉,让主体觉得,好像这个禁止存在逾越的可能。禁止本身意味着对禁止的逾越。而痛快,就是这种被压抑的快感。主体始终被禁止,但主体被禁止的同时拥有一种僭越禁令的希望,主体无限次的尝试僭越禁令,就如同薛西佛斯无数次的把石头推上山,但是这无数次的尝试总是失败,正是这种重复,使得压抑不断的再生产,而正是这种压抑维持着压抑本身。通过重复,压抑能够始终存在,始终不会抵达最后的快感,始终有获得快感的可能性,而这种被压抑的兴奋就是痛快。
因此对梗本身的每一次重复都会使得梗的不可能/禁止被凸显,而这一禁止的作用就是我刚刚提到的:禁止本身的意义在于对其的僭越。对梗本身的把握是不可能的,正是这一不可能使得梗文化以及无数的梗得以产生。我们无数次的幻想一个梗的实际意义,然而它本身不存在,这种不存在表现为禁止,正是这种禁止使得能指链不断的运转,不断的寻找梗本身,然而梗只是一个空,只是使得能指链空转起来的机制本身。正是这种空转产生了无数的梗。
梗作为意识形态的缝合点是如何运作的?
举个例子,绝绝子这个梗前一阵子很热门,我们通过观察网络用法就可以发现,这一梗常常和消费联系在一起。比如喝到好喝的奶茶会说绝绝子,遇到让自己不开心的事会说无语子。这些纯粹拼合在一起的无意义能指本身,它的意义可以被任何意识形态充盈,而在绝绝子中,消费主义意识形态充实了它空缺的意义。我们会看到,往往是精美的消费品与绝绝子这一个没有任何指向的梗/缝合点联系在一起。这个梗缝合了一系列符号消费的行为。比方说奶茶的限定款,名牌鞋包的符号象征。“限定”和“名牌”本身不会给消费品本身附加上任何实用性,然而只要出现这些消费符号,价格就会为之上涨。符号消费的后果就是大家都被符号包围了,从我们消费无意义的符号到消费无意义本身,从我们言说无意义的符号(限定/名牌),到言说无意义本身。
正是因为梗的无意义,梗作为能指链运动的阻碍使其无法指向任何其他能指,这就使得它可以出现在任何意识形态中。它作为意识形态的缝合点掩盖着意识形态本身的内核/创伤。
意识形态最初的作用就是缝合其他能指,举个例子,西方的民主被资产阶级意识形态所缝合,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将民主诠释为个人的自由,私有制,同时掩盖了这种民主真正的内核是使得剥削合法化。意识形态缝合术的功能在于,一切事件都可以被缝进意识形态内。而用来进行缝合的工具就是缝合点,梗就是一种缝合点。
在不同的语境下我们可以玩同样的梗,玩梗这种行为赋予任何不相干事件以一种普遍性,也就是事物的差异被梗抹除了。于是这里存在一种二分,懂梗(能接梗)的人和不懂梗的人。在一个圈子内,梗是一种共同话语,即使梗本身毫无意义,但是它仍然可以被人们拿来交流,在这种交流,缝合的过程中,梗的意义无时无刻不再发生变化,我可以用一个梗来同时表达我的兴奋和我的沮丧。互相玩梗的人之间默认了彼此是认同梗的意义的,然而可能别人完全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举个例子,可爱的原本意义是值得被喜爱的,通常用来形容动物,小孩,或者一些行为。但当今可爱的意义被无限放大,它可以涵盖一切行为,甚至是机械的重复动作都可以被“可爱”缝合。因此在一个交流语境中,即便我们说出可爱时意指的对象是不同的,但是我们仍然能够理解彼此,这就是梗作为缝合点的作用。
那么,梗缝合的目的是什么呢?掩盖创伤。
举个例子,之前网上的一个梗“对小学生来说幼稚,对于大学生来说刚刚好。”,这是典型的低龄化。“对小学生来说”都已经幼稚了,而大学生所积累的知识以及社会经验远大于小学生,但是“对大学生来说却刚刚好”,这不就是说:大学生要比小学生更幼稚,大学生只有幼儿园水平。然而事实如此吗?显然不是。这个梗肯定是出自大学生群体,大学生之所以“想要”比小学生更幼稚,只是想通过低龄化自身的方式来营造一个天真和逃避了现实的假象,从而觉得自己还有时间继续保持孩童式的无忧无虑,而实质则是对现实的逃避,对现实问题本身的不反思。而这些不反思就是创伤,这一创伤是主体不愿面对的,于是被梗缝合为一种“天真”和“可爱”。
这就是梗的作用,它作为缝合点,掩盖了主体接受不了的创伤,主体即使经历过创伤,也因为接受不了这样的创伤而将其符号化。然而事实却是,创伤根本无法符号化。它是实在界的硬核。
要穿破这个梗的无意义,就是坚持着寻找梗意义的一种姿态,不要在欲望上让步,而这最终会使得主体穿越幻想,梗自身的无意义将会暴露无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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