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天堂里的爸爸说说话[原创.连载45]
发布于 2021-09-06 08:24
十年一梦
天快黑下来了,车子在兰山脚下来回穿行,从起点到终点又返回起点,我激动得象一只无头的苍蝇到处乱撞。仰望着这个朝思梦想的地方,但就是找不到上山的路。
无奈,只得在山脚下一家好象还很熟悉的餐馆慢慢地啜饮啤酒,目光还在兰山上逡寻。
夜里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已登上兰山,在一家啤酒屋里享受着温暖的阳光、沸腾的啤酒花。偌大屋子,窗明几净,除了老板娘来回走动的脚步,空无一人,很是寂静。我一动不动,享受着这份来之不易的静寂。
天刚亮,匆匆地办完事,就踏上了上山的路。路上的行人很少,只是在转弯的地方碰到了一对拥抱的少男少女,我轻轻地擦身而过,仿佛害怕惊醒又一个好梦,好象时光又在倒流,看见了昨日的身影。
走到半山腰,已双腿僵硬、浑身打颤、气喘吁吁,灰色的台阶在眼皮底下呈现一团麻亮。想起十年前的矫健,不由得生发出时光不再的感叹,虚掷的光阴在这里才能找到它流失的痕迹。
终于爬到了山顶,兰州城尽收眼底,一切都那么的熟悉,连过来问询想不想骑马骝骝的都好象是昨日的那位。我开玩笑说:“还宰吗?”他忙说:“不了,现在不宰了”。轻松的言谈,戏谑的话语,还是那么的惬意。只是当问到毛驴拉轿的事时,他们才能回忆起那已是90年代的事了。
真的很巧,果然有那么一个啤酒屋,和梦中的一模一样,是真是幻,到底是梦境变成了现实,还是现实变成了梦境,已无须去分辨,忙三步并作两步跨进去,熟悉的啤酒花在阳光下暴裂着,思绪也随之而荡漾。
十年了,十年磨一剑、十年树参天,而我呢?十年寒窗、十年尘网,什么邯郸梦、黄梁梦、南柯梦、桃花梦、文学梦,以及十年一觉兰山梦,都要破了。虽然有金蝉脱壳、破茧而出、分离母体般撕裂的痛,但不得不破,正如终将要揭开那温柔的、迷人的、美丽的面纱而直面惨淡的人生一样。是的,为梦活了十年,还有几个十年来供我消遣,我的生命过程将不能再用十年来计量了。
华山论剑、兰山起誓,心中默念誓言千遍,甩杯而下山。
五年后当重上兰山,揭开心中的誓言,再还我一个清醒的梦。
下山的路上,已多了一份淡定和从容。
梦断黄河
刚从兰山下来,就想到黄河边,母校恰好就在黄河边上。
十年了,重新踏进校院,那熟悉的林荫小道虽然加宽了、美化了,高楼也增加了不少,但还是能捕捉到往日的身影。
已是下班的时间了,我匆匆地找到管档案的老师,他一点架子都没有,二话没说忙翻腾我的档案,反来复去地查找,爬天跪地,自言自语:“不会错的,怎么会错呢?”长长的走廊来回荡着他的身影,我跟前跟后,很是过意不去。
他很和蔼,话不多,而且夹杂着地方方言,我轻声地说:“这样麻烦您,很不好意思。”好象怕他听见,他好象也没听见,只是一个劲地一卷卷、一栏栏地查找。我又一次说到:“老师,我好象以前见过您的,您在这儿有几年了吧。”“20年喽!”一句话,我的眼睛就湿润了。十年前,我意气奋发地来到这儿为了学点知识出去证明自己,十年后,我又到这儿要一纸证明(我的毕业证丢掉了)还是为了证明自己,这个喜剧性的变化,我不知道何时才能够真正证明自己。
我还害得老师拖着苍老的身子爬天爬下,尽管他无怨无悔,也无意于我的回报,我又能回报他什么呢?我请他出去简单地吃一点,他都谢绝了,说回去还有老婆孩子。
现在回想起来,泪水仍旧打湿着我的双眼。
在学生的食堂里要了一瓶啤酒,点了两个小菜,孤独一人、自斟自饮。看着那些三三两两的小同学亲亲我我,羡慕而留恋。十年前我还是那个样子,活泼可爱,十年后坐在这里,已象一个观海的老者静静地坐在海边欣赏潮起潮落、“胸”涌澎湃。我也许能看到他们十年后的样子,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十年前我的样子。
还想穿过那片布满灰尘的菜园小道奔向黄河边,但那已经是一个梦了。那条小路已被宽阔的柏油大道所覆盖,两边的街灯亮丽而刺眼,奔腾的黄河一下子就拉到了眼前,哗啦啦的河水依旧象昨天一样咆哮着。
逝者如斯,一切情缘将随之而东流,岸边拥抱的一对小青年还在重复昨日的梦幻。
晚上抱着疲惫的身子客居在母校的宾馆,久久难眠。
我要走了,要离开母校了,以后在我的学历上将不会出现母校的身影了,但这一纸证明要比那一纸证明(兰州大学)丰富得多、温暖得多、滋润得多,正如我那位跌倒爬起的老师反复念叨着:“不会错的,怎么会错呢!”是的,永远不会错的,这里每个熟悉的角落都是我那湿润的泪窝。
正如梦要断,但河依旧。
天籁之行
老天爷终于降下甘霖来,浇开了农民脸上的花纹,厚厚的尘土这时踏上去软绵绵的,即将老死的麦子又年青了许多。
河边的小石子被冲洗得光滑圆溜,有一条管道不知是从那里排下来的水,清清的,人们常用来洗衣服。我去的时候,正巧碰上几个女孩,她们一边拿着棒槌打在石头上的衣服,一边互相击水,嘻笑声早已淹没在水声中了。
河对面的石滩上,蛙声一片,清脆的叫声并没有因为白天的燥热而停止,此起彼伏,细细听去,仿佛还真能听懂一些。
就在这些蛙声包围中,几个农民推着车子挖取石子,然后在河水中一冲,便成为钞票了。他们悠闲地、不紧不慢地好象在散步,劳动的快乐早已被诠释得淋漓尽致。我想如果不是这一片石子滩,他们还能那样悠闲地生活吗?
刚下过雨的河水,混浊不清,好象加深了许多,但还是能听见哗哗的水声。我在水声中坐了下来,静静地盯住水花,渐流渐远,很快就消失了,再次回过头来,又发现了几个,正在怀疑是不是先前的那几个,可又消失了。突然,一道金光出现在眼前,细细看去,好象是无数盏灯泡连在一起。我兴奋地站起来,走来走去,可金光总是在眼前晃悠,无论走在那里,前面总是金光大道。
横过河去,我寻找金光的发源地,一轮圆月慢慢地在云层中穿行。
河面上飞行着很多的小燕子,偶尔有一两只,大胆地擦过我的头皮,掠过水面,飞起又落下。我很荣幸地这么近距离地看它们去表演,去嬉嬉,肚皮一蹭水便飞起,又一蹭水,不知是为了缓冲飞向更高,还是为了减速,寻找一种更刺激的休息,别人还以为是我在打水漂呢!
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由。
河边的水草也一闪一闪地探出水面,象是在寻找着什么。凑近时,我闻到了河水潮湿的夹带着泥土的气息。
离开的时候,对面的蛙声又响了起来,仿佛是要为我送行,而燕子钻过臂下好象要挽起我的手臂,手臂不行,那么就让它牵着我的目光,越飞越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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