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去洗澡
发布于 2021-09-22 07:45
沐浴更衣,洗澡爽身,对城市娃恐怕是家常便饭,而对六七十年代的农村娃娃,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我打小就生得糊涂,又长在闻喜畖底“糊涂”(户头)村,因此即使认识“洗澡”这两个字,但洗澡的到底是干啥,心里头半点也没数。
然而运城毕竟是运城,既然已经到了这里,世面总会慢慢见到的。
也许是打开工以后身上更脏,也许是12年没洗过真正意义上的“澡”恶肤(污垢)太多,也许是与父亲同床共枕零距离接触父亲受不了,反正一天他突然对我说:今天带你去盐化澡堂洗个澡。
好爷(读yá)哩吧,我这山沟里闭塞多年的痴怂娃,又一次让新鲜事物激发起探索欲望来了。我陷入浮想联翩地遐想、云里雾里地向往,并在胡思乱想中很快到了第二天早上。
父亲还是骑着他那辆加重飞鸽,带着我就向池神庙对过不远处的盐化澡堂进发了。路途大概有五六公里的样子,基本上都是上坡路。但那时身体强悍的父亲、具有十几年长途骑行历练的父亲,仿佛是刹那间就把我带到了澡堂门口。
让我最最不能理解和惶恐的是,父亲塞给我一张单位发的洗澡票,把我往门里一推,就扬长而去。
这就奇了怪啦,他为什么不跟我一起进去呢?他难道不明白他的儿子我根本不知道洗澡为何物?
我只好硬着头皮走进澡堂。进了第一道门,当然是脱衣服。我做了。但母亲缝制的粗布大裤衩,我深信洗澡不会让脱得一丝不挂。
于是,我穿着大裤衩懵里懵懂走进里间。
不进不知道,一进吓一跳。好爷,全是光溜溜、赤裸裸的酮体男人,一个个隐私全露,吊儿郎当。再加上热气冲天、空气混浊,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的我、大姑娘出嫁头一遭的我,一下子被想了一千遍也没想到的画面弄得头晕目眩,只觉得恶心想吐,不得不夺门而出。
过去的老澡堂子。图片源自网络。
我在外屋的通铺床榻昏睡、不是昏死了足有个把钟头才完全清醒过来。我是打死也不想、也不敢再进去了。太害羞、太放肆、太闷人啊!
三下五除二,穿衣服走人。我谁也不认识,谁也不认识我,因此没有人问也没人理。我急匆匆沿着父亲带我来时的马路仓惶逃窜。
我人生的第一次城市洗澡,就这样狼狈结束了。
在我们户头村,把在河里池塘里洗一洗叫“打西瓜”,为啥叫个这,到今天也不是很清楚,可能跟屁股蛋子圆圆地有关?反正一到夏天,村里的泊池被雨水积满,就成为我们小孩玩耍和女人们洗衣裳的地方。或者在沟里拾柴时,我们三五个小兄弟,用土把溪水截住,蓄成临时池塘,山高沟深、荒野无人,光起身子一跳,也能玩他个月高星明。
哪像盐化澡堂的城里人这么个洗澡法,太他娘不可思议了。
不过那时我一直琢磨,父亲为啥把我丢下独自家跑了。
好多年以后我终于明白,我那矜持木讷的父亲、封建保守的父亲,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与他儿子裸身同浴的。
说句真话,后来在省城一起生活,他那儿都可以跟我去,景点去、饭店去、歌厅也去。但你要是提出给他洗个澡、搓个澡啥的,真比登天还难。即使他临走那一半年,八十二三岁的老人了,仍然面浅得很,换个裤子呀,扶个茅房呀,早早就让你退出门去。
但他拉下的屎裤子,倒是舍得让你洗。一次一缸水不够,满院子的味道飘扬。
一九七九年高考进省城后,我对洗澡的恐惧不知不觉烟消云散。与警校同学们相约洗澡,互相搓澡,竟成了一道性灵风景和纯美友谊!
作者夫昂(杨静)和老父亲一起唱歌。图片由作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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