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底是跟谁学坏的?
发布于 2021-09-25 23:13
来个暴力的: Judith Beheading Holofernes, Caravaggio
好久没写了。个人近大半年来写作困难——脑子里玩角色扮演，每次想说点什么都要变身成最愚蠢、最固执的存在和自己诡辩，就算千辛万苦终于挡住了这个集粉红犬儒德育主任一体的奇行种，也挡不住最后这句“那说破玩意干嘛？Trivial.”
除此之外，我还有一堆没弄完的项目，这两天已经被迫转职排版工作（杂志的页面设计），剩下的预计都能排到下学期去。
然后我还要录作品集，亡命两个月练好几首曲子。还有中提琴，刚刚加了个乐团，每周要排练，说不定也要录首曲子……
剩下的就是申请大学……
以上都是我把接下来的东西一口气写完，不校对、不修改的借口。
这两天不是奥特曼被下架的事闹得挺大的嘛，似乎是为了防止小朋友看见奥特曼打人学坏。妖怪也是人，他们长得再丑，奥特曼再正义，也不能乱打。这也能算是难得的进步吧【误】
虽然我从来不看奥特曼，但是我也从来没觉得小朋友看它能学坏。
但是小朋友们好像确实越长越坏了。
所以问题是，我们到底都是跟谁学坏的？
大多数孩子日常都是家、学校、培训机构三点一线（培训机构倒闭了之后就是两点一线），一般很难有机会接触大哥教父之类的，所以究竟是什么东西渗透了家长和学校共同构筑的马奇诺防线呢？
（废话都是马奇诺了）肯定是万恶的互联网以及邪恶的制片商，为了赚钱不惜把祖国的花朵一朵朵地踩在脚底，还要再碾两下。
但是他们不觉得《西游记》和《水浒传》（把《红岩》也算上吧，虽然我从来没看过）这种乱杀乱打、血腥残忍的故事情节不会把孩子带坏。（这里我一定要补一句，奥特曼跟水浒传在暴力程度上差距跟加减法和多元微积分的差距类似）
他们更不觉得对孩子横加谩骂、横眉冷对会让孩子学坏。
我记得我曾经上过一个羽毛球课，那教练是个混蛋（所以我后来不上了）。有一次当着全体同学的面偏要我给她道歉，还是她之前动脚踢了我和我朋友一下（我干什么了？我也不知道，似乎是没好好练吧），所以我当然不干。这教练还忽然做出要讲道理的架势，结果底下有个小孩（也就三年级不到的样子）对着我喊了一嗓子：“你还有脸说？”
“你还有脸说？”
这话怎么听着都不像是哪个动画片或者游戏教给他的。
我觉得如果有人记录一下孩子之间最颐指气使的对话，不难发现它们都来自家长和老师。
也不难发现，很多被校园霸凌的孩子，都不是老师喜欢的学生，而且霸凌往往多少含有一种被默许的成分——一个巴掌拍不响。
我经常会经过正在骂孩子的家长。有些事微不足道，比如学校演出要买面具结伴演，结果似乎买了是孩子没找到队友，家长很愤怒，大声说道“老师让买一个面具，我给你买了三个！结果你还是没找到组！”。我真的不是故意偷听……那兄弟声音是真的不小。
我锁车、上楼的全程都在想，我如果是那个孩子，我的感觉是什么。
它大概可能长这样：昨天我爸爸给我买了三个面具，今天我挨他骂，所以我挨骂是因为骂我的是我爸，他想骂我就骂我。小孩子哪懂什么找组不找组，家长去了丢不丢面子。
绝大部分家长和老师都想教孩子仁义道德、认真负责，这点没什么争议。但这丝毫不意味着他们真正教给孩子的不可能是仗势欺人、借酒撒疯。
在我看来，无数的家长、老师和学校在做的，是像孩子们耀武扬威：看，我有力量，我懂得更多，而且我还有一个正当的理由，所以我想怎么骂你、想怎么惩罚你，都是我的权力。
无论他们想表达的是什么，这是孩子们更可能看到的。我想我还没有脱离那个环境那么久，以至于完全误会了这些几岁十几岁的孩子们。
我前两天在学校练琴，当时第一节课我自习，正好就去练一会。过会走进来个人（我知道他既不是老师，也不属于学生管理部门），上来就问我“你有课吗？”我说没有。他又反问：“你觉得你这样合适吗？”我说我觉得合适。后面还有一系列冲突，要给我扣上一个顶撞老师的罪名绝对是绰绰有余。
我当然知道他要挑事，我也知道他多少具有给我找点麻烦的能力，我其实很犹豫要不要离开。即便我这次成功挡住了这人的挑衅（我也确实成功了），我今后也多少要留心，别让他抓住我把柄实施报复。
当然我没有。因为我决定我不能让这样的人主宰我的生活。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让自己尝到“权力的苦头”——要知道不论处在权力的哪一段都能同样受到同等的诱惑；主人尝到了甜头便想一生一世做主人，奴隶尝到了苦头便想着那天要翻身做主人。
我不想给自己被欺负的机会，因为这等同放任自己的报复心理自由成长，而我没法知道哪天当我站在对面的位置，会不会做同样的事情。
一周后的同一天，我又在同样的时间坐在了琴边上。又有一个人走进来了。这次是管理部门的老师。她说第一节课学校楼道里太安静了，还是换个时间吧，或者换个地方，谢谢你。
在我站起来走离开钢琴的时候，我知道没有任何一方会心存怨恨。我虽然我和管理部门也不怎么对付（哪个学生不是呢？）但是他们没有给我学坏的机会，我也没有学坏。
学坏从来都是漫长的过程，它来自于一次次的创伤和怨恨、来自于长期的压抑和痛苦。我们学到什么，取决于我们此前被教会了以何种方式看待世界。有的人学习话术是为了对抗诡辩，有的人学习话术是为了搬弄是非；而他们学到什么，在开始之前就已经决定了。
推卸责任也一样。你说这孩子就知道找借口，从来不承认错误；去看看他的家长，我打赌他们从来没犯过错；再去看看他的老师，我想白莲花见了都得退让三分。
所以，再问一遍，我们到底是跟谁学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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