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籍里的中国》|《周易》究竟是怎样一部奇书?

近日，央视大型文化节目《典籍里的中国》史无前例地出现三周连播的盛况，继前两周播出《徐霞客游记》《道德经》之后，继续播出第十期《周易》，着重演绎了文王、孔子在困顿之中参悟坚持自强不息、厚德载物的天地大道的精神历程，并将其熔铸于《周易》之中。

那么《周易》这部书为什么叫“《周易》”，这个书名有何玄机？节目中所引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等两句，又出自《周易》一书的哪个部分？所谓《易经》《易传》究竟指的什么？《周易》中究竟有怎样的智慧，以至被奉为“群经之首，大道之源”？下面就跟大家一起探讨一下这些问题。当然，关于《周易》的很多问题，古往今来都是聚讼纷纭，莫衷一是，所以这里说的也只是某一种观点，并非定论。

有人曾经把《周易》《山海经》《黄帝内经》奉为上古三大奇书。《周易》作为一部奇书，首先就奇在它的书名“周易”这两个字本身就可以有非常丰富的理解。

《周易》中的“周”是什么意思呢？有一种观点认为，“周”就是指周代，是个朝代名。根据《周礼·春官·太卜》的记载，古代有三种算卦的书，分别是《连山》《归藏》和《周易》，其中《连山》是夏代的，《归藏》是商代的，《周易》是周代的。《史记·太史公自序》中也说：“文王拘而演《周易》。”《周易》为周文王推演而成，故称《周易》。

如果打破砂锅问到底，或许有读者还要追问一句，周王朝为什么叫“周”呢？一般的说法是，周王朝兴起于岐周之地，《诗经·大雅·绵》“周原膴膴”，故称“周”。而周原的地名，可能与周人的农业特长有关。周人的始祖是后稷，就是后代社稷坛祭祀的谷神（稷），在尧舜时代就是农官，曾教导民众耕田种地，《诗经·大雅·生民》对此有记载。从“周”的甲骨文字形看，“周”的本义似指一种合理密植的种田方式，故《说文》说“周，密也”。大约擅长用这种方式种植的田地就称为“周原”，善用这种方式的人群便称为周人。后来又成了周人所建立的邦国及朝代的名称。

而关于《周易》的“周”的另外一种观点认为，“周”是周普的意思，郑玄说：“《周易》者，言《易》道周普，无所不包也。”也就是说，《周易》这部书，包含的内容非常广泛，无所不包，所以称为《周易》。

说完《周易》的“周”字，我们再来说说《周易》的“易”字。据《说文》，“易”的本义是蜥蜴一类的动物，因为善于变色，所以用来表示变化的含义。《周易》书名中的“易”，古人至少有三种解释：变易，简易，不易。变易是最基本的含义，所谓“穷则变，变则通，通则久”，《周易》就是研究变化的书。简易，是说变化的规律本身是简易的。《周易》中说“乾以易知，坤以简能，易则易知，简则易从”，越是简易的东西，越能通行。就像现在抖音这么火，至少有一个原因是它操作简单，谁都玩得转。不易，变化的规律是不变的，这就是其不易之道。

总而言之，《周易》就是一部研究天地万物变化之道的书。

节目当中，提到一句话，说《周易》这部书，“人更三圣，世历三古”，是说《周易》这部书的形成，经历了伏羲画八卦，文王推演为六十四卦，再到孔子作《易传》的长期的形成过程。

《周易》一书，就其内容而言，大体分为经和传两个部分。其中经的部分指《周易》六十四卦的卦画及相应的卦爻辞。所谓卦辞，是对整个一卦的解说。如乾卦的卦辞“乾，元亨利贞”，一共六十四条。每一卦包含六爻，关于每一爻的解说，则称为爻辞，比如我们熟悉的金庸武侠小说中的降龙十八掌的招数名字，“潜龙勿用”“亢龙有悔”“群龙无首”之类，就都出自乾卦的爻辞。相传卦爻辞的作者是周文王和周公，其中有不少涉及殷周之际的史事。

相传孔子晚年非常喜欢读《周易》，据司马迁《史记·孔子世家》记载，孔子痴迷读《易》，以至于“韦编三绝”，也就是用来编连简册的熟牛皮绳子都多次被磨断了，可见孔子学《易》之勤奋。后来孔子及其后学阐释《周易》的著作就形成了传的部分。传的部分包括《文言传》《系辞传》《彖传》《象传》《说卦传》《序卦传》《杂卦传》，其中《系辞传》《彖传》《象传》均分上下篇，一共七种十篇，因为都是“羽翼”经的，所以也称为“十翼”。

其中，《文言传》是专门解释乾坤二卦的；《系辞传》是对《周易》大义的通论；《彖传》是解释每一卦的卦辞的，“彖”（tuàn）就是断的意思，断定一卦之义；《象传》既解释卦辞，也解释每一爻的爻辞，其中解释卦辞的也称为《大象传》，解释爻辞的也称《小象传》，因为它的解释总是从描述卦象出发，所以称为《象传》，我们熟悉的“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就出自乾坤二卦的《象传》。《说卦传》是专门阐释八卦的象征含义的，《序卦传》是解释六十四卦排列顺序的，《杂卦传》则是打乱今本卦序，将六十四卦分为关系或“错”或“综”的三十二组加以解释。

易传的阐释丰富发展了《周易》的内涵，其中“一阴一阳之谓道”“生生之谓易”“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等许多文句，都成为后代哲学研究的重要命题，对于中国古代文化的发展产生了极为深广的影响。

《周易》是一部智者之书，其中充满了各种智慧。孔子曾经说：“加我数年，五十以学《易》，可以无大过矣。”这就是说，《周易》智慧的一个基本方面，就是可以帮助我们在人生中作出正确的选择，避免犯错。

《周易》中只有一卦是六爻无不吉利的，这一卦就是谦卦。谦卦的《彖传》说：“天道亏盈而益谦，地道变盈而流谦，鬼神害盈而富谦，人道恶盈而好谦。”说明，无论是天地人神鬼，都应该遵循谦道，这样才能有好的发展前景，这大概就是变易之中的不变。再如节目中反复提及的乾卦“自强不息”，但《周易》并不主张一味进取，而是要随机应变，一切以时间、地点、条件为转移，比如初爻就是“潜龙勿用”，当人还处在积蓄力量之时（潜龙），就不宜冒进（勿用）。这些都是《周易》中的人生智慧。

又比如有个成语叫“否极泰来”，这里就涉及《周易》中的泰卦和否卦。泰卦的卦象是下卦为乾（即天），上卦为坤（即地）；否卦则正好相反，上卦为乾，下卦为坤。乍一看，泰卦之中，天地错位，应该不吉利；否卦之中，天地各在其位，应该吉利。然而《周易》却不这样认为，《彖传》说泰卦是“天地交而万物通也，上下交而其志同也”，应用到政治之中，其实是说在上位的统治者能多从老百姓的角度着想，老百姓的需求能够及时得到在上位者的满足，这样国家才能够上下一心，众志成城，太平安宁。否则像否卦那样，“天地不交而万物不通也，上下不交而天下无邦也”，上下不沟通交流，就会上下离心，国不安宁。这就体现了《周易》中的政治智慧。

当然，《周易》中的智慧显然不是这一篇小小的微文能够说得清的。要领略《周易》的智慧，自然离不开阅读《周易》这部书。中华书局出版的三全本《周易》，在平常三全本的题解、注释、翻译之外，还增加了评析，进一步阐述《周易》微妙含义，是阅读《周易》的一个不错的入门读本。（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