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文人琴
发布于 2021-10-06 23:28
宋徽宗 《听琴图》
文人琴乃中华琴文化遗产之核心部分,历来为人推崇。这自然有其本身悠远的文化和精神积淀所带来的非物质价值。早在周代至春秋战国,琴乐在民间文人学士中已广为流传。如诗经《关雎》有“窈窕淑女,琴瑟友之”,《鸡鸣》有“琴瑟在御,莫不静好”。孔夫子把琴看作重要的乐教,在《家语·辩乐》中曰:君子之音温柔居中,以养生育之气,忧愁之惑不加于心也,暴厉之动不在于体也。小人之音则不然,亢丽微末,以象杀伐之气,中和之感不载于心,温和之动不存于体。这就点明了古代文人琴与演艺琴的分野。
在西洋文化和经济一体化的双重衝击之下,古琴经历了二十世纪的式微和徘徊之后,今天略呈吟哦复兴之态势。于一片学琴、授琴,雅集、演奏,斫琴、卖琴声中,不乏奔忙于琴乐商品化,开拓市场;很少有对传统丝絃琴乐、琴学加以思考并提出保护和抢救良方。在文化遗产进校园,进社区中推出的却是钢索演艺琴,而非丝絃文人琴。甚至有的大名家在某些公开的场合,有意无意地在贬低文人琴,误导听众,对文人琴在历史上的重要地位置若罔闻。凡此种种,都说明现代的琴人乃至名家有相当多对文人琴缺乏认识和热情,他们没有意识到文人琴的价值和生命力。这好比是这份宝贵遗产的密码还未被解读。为此,有必要对文人琴乃至琴的原真性作一番议论,以求得共识,利于古琴健康地传承和发展。
从琴的本真而言,究竟如何学琴、抚琴、授琴,才称得上是合乎礼数的正音,乃至合乎道?还是无需任何规矩,只要拨弄出动人的声音就是琴了?自古以来,这个问题一直是琴人面临要回答,要取捨,要作出抉择的。春秋时期,就有人喜欢新声,师旷曾批评这种靡靡之乐、亡国之声。唐诗中“古调虽自爱,今人多不弹”、“古声淡无味,不称今人情”等句反映了古代人们对琴的认识就有差别,今天有这样那样的看法也不奇怪。北宋范仲淹曾请教名家崔遵度:“琴何为是?”,崔答:“清厉而静,和润而远。”。这一问一答,概括了文人对琴乐的认识和态度。古人以为学琴、授琴,都要明白“琴何为是”。时隔千年,还是范公这一问,今人学琴、授琴也同样需要弄明白这一点。只不过有的初学入门尚未意识到,或则一时间为这个问题而困惑,或则是从弹琴读书思考中逐渐找到了这个问题的答案。现在社会五花八门传播的途径多,手法巧妙,更是让初学者感到不知如何适从。
明 仇英 《仿宋人图册 闲居图 》 坐有琴书
西汉魏晋南北朝这时期出了一大批文人琴家,著名的有司马相如、刘向、杨雄、马融、蔡邕、阮氏父子、嵇康、左思、刘琨、戴氏父子、谢庄、丘明等。早期的琴歌《广陵》清雅平和,是杜夔从流行于吴楚地方的民歌《广陵》小曲移植到琴上来的,后来嵇康从杜之子猛学得了《广陵》曲引,嵇氏称此曲惩燥息烦,堪称文人琴曲的一个典型,同后世所传之《广陵散》有根本区别。加之今人又将其演绎为“武曲”,更是风马牛不相干了。
梁末隐九疑山的丘明于《幽兰》一曲尤特精绝,以其声微而志远而不堪授人,以陈祯明三年授宜都王叔明,说的是文人琴之大操。初唐赵耶利曰:“吴声清婉,若长江广流,绵延徐逝,有国士之风” ,说的是文人琴之风范气度。也是这句名言在对比不同流派琴风之外还有另一层重要含义。北宋范公在崔师答后接著发挥道:“清厉而弗静,其失也燥;和润而弗远,其失也佞。不燥不佞,其中和之道欤?”这裡点出了文人琴的一个重要特徵是中和。明代严天池率琴川诸友重振琴道,饮人以和。徐青山在冷仙十六法之后进一步提出二十四况,其中“和”为首况。从琴歌《广陵》的清雅平和,到吴派琴的清婉,国士之风,浙派琴的舒雅流畅清越,再到虞山派的中正平和清微淡远,广陵派的细腻跌宕,可以看到文人琴在各个时代绵延不断地流传的轨迹。
文人琴同演艺琴在观念上的根本区别是:前者视琴为载道之器,文人用以修养性情;后者把琴看作演艺之技,用来取悦于人。如《诚一堂琴谱》所言:“琴为圣乐,君子涵养中和之气,藉以修身理性,当以道言,非以艺言也” 。《溪山琴况》言:“不以性情中和相遇,而以为是技也,期愈久而愈失其传矣”。这是古人训导告诫后人:若把古琴当作一门技艺,恐怕早就失传了,哪会传到今天!正因为琴是道,乃流传几千年,而不被种种时曲俗调所淹没。大江东去,后浪拥前浪,道是不为人的意志转移的。只是今天的人群更加浮躁,在功利驱使下明争暗斗,鱼龙混杂。有的演奏家自我标榜鼓琴第一,以疾手快作,繁声促节为胜,却来嘲笑文人琴水准太低。有的演艺家说丝絃琴道是神秘论、清微淡远是虚无主义。我们不禁要问这般大家是否懂得琴道?是否弄明白了清微淡远的含义?听了他们的演艺,看了电视专访,人们更是疑虑重重,担心他们是否真懂作为遗产的琴?用范老夫子的话问:琴何为是?不知他们能答些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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