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子不自量,妄论大师家——点评及解读第七套训练小说试题

发布于 2021-10-08 02:28

                         露水

           ​          汪曾祺

露水好大。小轮船的跳板湿了。(入题突兀,吸引读者,展示语言的魔力

小轮船靠在御码头。

这条轮船航行在运河上已经有几年,是高邮到扬州的主要交通工具。单日由高邮开扬州,双日返回高邮。(以下介绍轮船情况)轮船有三层,底层(却是上层有几间房舱,坐的是县政府的科长、县党部的委员,杨家、马家等几家阔人家出外就学的少爷小姐,考察河工的水利厅的工程师。房舱贵,平常坐不满。中层(商人重利轻别离四处奔波是统舱。坐统舱的多是生意买卖人,布店、药店、南贷店的二掌柜,给学校采购图书仪器的中学教员......给茶房一点钱,可以租用一张帆布躺椅。上8层(却是下层叫"烟篷",四边无遮挡风、雨都可以吹进来。坐"烟篷"的大都自己带一块油布,或躺或坐。"烟篷"乘客,三教九流。带着锯子凿子的木匠,挑着锡匠挑子的锡匠,牵着猴子耍猴的,细批流年(批流年是传统八字算命的其中项目)的江湖术士,吹糖人的,到缫丝厂去缫丝的乡下女人,甚至有“关亡的“是当某一人死了以后,只要死者家属把他的具体的死亡时间告诉关wang亡婆,她就会将死者的灵魂附在自己身上,然后死者就会用她的口说出死者要说的话。、"圆光"的(圆光术是中国民间流行的一种法术,在民国时期最盛行,据说也很灵验,圆光术如同过去的请乩仙一样,不同的是将一面圆镜用布或纸蒙起来,然后施法人沐浴更衣将麻油涂于纸面和手上然后念咒语,同时请两个童子观看镜子,让他们叙述镜子里面出现的画面和情景)、挑牙虫的(旧时以剔除牙虫治病为名的骗术)。(介绍了船中的人物,这简直就是一个微缩版的社会,上下中层代表了社会的各个阶级,是旧中国社会的映照,也是世俗社会的反应。不同阶层的处境是不同的,上层的高贵,中层的奔波,下层的辛苦,尽在文中。重点描写了下层的情况,从中看出作者对其深深的同情

客人陆续上船,就来了许多卖吃食的。卖牛肉高梁酒的,卖五香茶叶蛋的,卖凉粉的,卖界首茶干的,卖"洋糖百合"的,卖炒花生的。他们从统舱到烟篷来回窜,高声叫卖。(环境的嘈杂可见一斑

轮船拉了一声汽笛,催送客的上岸,卖小吃的离船。不过都知道开船还有一会。做小生意的还是抓紧时间照做,不过把价钱都减下来了一些。两位喝酒的老江湖照样从从容容喝酒,把酒喝干了,才把豆绿酒碗还给卖牛肉高粱酒的。(继续交代社会背景,有人着急,有人从容,一副生活写生图。强调这些劳苦大众在中层和下层之间讨生活

轮船拉了第二声汽笛,这是真要开了。于是送客的上岸,做小生意的匆匆忙忙,三步两步跨过跳板。主要人物出场之前的衬托,在这里,汽笛声极其微妙,汽笛之声是离开之声,在离开时刻主要人物马上登场,其中有无限的意味,可意会不可言传。

正在快抽起跳板的时候,有两个人逆着人流,抢到船上。这是两个卖唱的,一男一女。(千呼万唤,主角登场,动词的使用非常到位

男的是个细高条,高鼻、长脸,微微驼背,穿一件褪色的蓝布长衫,浑身带点江湖气,但不讨厌。

女的面黑微麻,穿青布衣裤。男的是唱扬州小曲的。(描写人物外貌和气质

他从一个蓝布小包里取出一个细磁蓝边的七寸盘,一双刮得很光滑的竹筷。他用右手持磁盘,食指中指捏着竹筷,摇动竹筷,发出清脆的、连续不断的响声;左手持另一只筷子,时时击盘边为节。他的一只磁盘,两只竹筷,奏出或紧或慢、或强或弱的繁复的碎响,真是"大珠小珠落玉盘"。(描写人物动作,以显动作之娴熟,技艺之高超)

姐在房中头梳手,

忽听门外人咬狗。

拾起狗来打砖头,

欠怕砖头咬了手。

从来不说颠倒话,

满天凉月一颗星。( 增加世俗气息,最后的一句话又营造了特殊的意境

"哪位说了:你这都是淡话!说得不错。人生在世,不过是几句淡话罢了。等人、钓鱼、坐轮船,这是'三大慢'。不错。坐一天船,难免气闷无聊。等学生给诸位唱几段小曲,解解闷,醒醒脾,冲冲瞌睡!"( 语言描写,以显其幽默风趣,以衬托其乐观豁达

他用磁盘竹筷奏了一段更加紧凑的牌子,清了清嗓子,唱道:

一把扇子七寸长,

一个人扇风二人凉。

松呀,嘣呀

呀呀子沁,

月照花墙。

手扶栏杆口叹一声,

鸳鸯枕上劝劝有情人呀。

一路鲜花休要采吔,

干哥哥,

奴是你的知心着意人哪!

这是短的,他还有些比较长的,《小尼姑下山》、《妓女悲秋》。他的拿手,是《十八摸》,但是除非有人点,一般是不唱的。他有一个经折子,上列他能唱的小曲,可以由客人点唱。一唱《十八摸》,客人就兴奋起来。统舱的客人也都挤到"烟篷"里来听。(小俗便雅,与女主角的内容形成对比,也暗示他后面他的经历,这是一个在社会染缸中讨过生活的人

唱了七八段,托着磁盘收钱。给一个铜板、两个铜板,不等,加上点唱的钱,他能弄到五六、七八角钱。

他唱完了,女的唱:

你把那冤枉事对我来讲,

一桩桩一件件,桩桩件件对小妹细说端详。

最可叹你死在那梦里以内,

高堂哭坏二老爹娘......(风格截然相反

这是《枪毙阎瑞生·莲英惊梦》的一段。枪毙阎瑞生是上海实事。莲英是有名的妓女,阎瑞生是她的熟客。阎瑞生把莲英骗到郊外,在麦田里勒死了她,劫去她手上戴的钻戒。案发,阎瑞生被枪毙。这案子在上海很轰动。有人编成了戏。这是时装戏。饰莲英的结拜小妹的是红极一时的女老生露兰春。这出戏唱红了,灌了唱片。由上海一直传到里下河。几乎凡有留声机的人家都有这张唱片,大人孩子都会唱"你把那冤枉事"。这个女的声音沙哑.不像露兰春那样响堂挂味。她唱的时候没有人听,唱完了也没有多少人给钱。这个女人每次都唱这一段,好像也只会这一段。(介绍剧目,就是介绍女子的悲惨人生,戏似人生,人生如戏,引人慨叹

唱了一回,客人要休息,他们也随便找个旮旯蹲蹲。

到了邵伯,有些客人下船,新上一批客人,他们又唱一回。到了扬州,吃一碗虾籽酱油汤面,两个烧饼.在城外小客栈的硬板床上(此词极妙,形象的写出了生活的艰辛)一夜臭虫,第二天清早蹬着露水(此词第二次出现).赶原班轮船回高邮,船上还是卖唱。

扬州到高邮是下水,五点多钟就靠岸。这两个卖唱的各自回家。

他们也(强调,但莫名其妙还有自己的家。

他们的家是"芦席棚子"。芦笆为墙,上糊湿泥。棚顶也以"钢芦柴"(一种粗如细竹、极其坚韧的芦苇)为椽,上覆茅草。这实际上是一个窝棚,必须爬着进,爬着出。但是据说除了大雪天,冬暖夏凉。御码头下边.空地很多,这样的"芦席棚子"是不少的。棚里住的是叉鱼的、照蟹的、捞鸡头米的、串糖球(即北京所说的"冰糖葫芦")的、煮牛杂碎的......(介绍居所,写尽了下层百姓的酸甜苦辣,人生百味

到家之后,头一件事是煮饭。女的永远是糙米饭、青菜汤。男的常煮几条小鱼(运河旁边的小鱼比青菜还便宜),炒一盘成螺蛳,还要喝二两稗子酒。稗子酒有点苦味上头,是最便宜的酒。不知道糟房怎么能收到那么多稗子做酒,一亩田才有多少稗子?(介绍饮食,境遇更惨一步

吃完晚饭,他们常在河堤上坐坐,看看星,看看水。看看夜渔的船上的灯。听听下雨一样的虫声,七搭八搭地闲聊天。渐渐的。他们知道了彼此的身世(交往由浅入深,浅从何来,吸引读者)。(引出下文

男的原来开一个小杂货店,就在御码头下面不远,子满过得去。他好赌,每天晚上在火神庙推牌九。把一间杂货店输得精光。老婆也跟了别人.他没脸在街里住。就用一个盘子、两根筷子上船混饭吃。(进一步介绍人物,介绍他的过去,就是了解这个人的人生,人是经历的结果

女的原是一个下河草台班子里唱戏的。草台班子无所谓头牌二牌,派什么唱什么。后来草台班子散了,唱戏的各奔东西。她无处投奔就到船上来卖唱。(进一步介绍人物,介绍他的过去,就是了解这个人,人是经历的总和

"你有过丈夫没有?"

"有过。喝醉了酒栽在大河里,淹死了。"

"生过孩子没有?"

"出天花死了。"

"命苦!......你这么一个人干唱,有谁要听?你买把胡琴。自拉自唱。"

"我不会拉。"

"不会拉......这么着吧。我给你拉。"

"你会拉胡琴?"

"不会拉还到不了这个地步。泰山不是堆的,牛×不是吹的。你别把土地爷不当神仙。横的、竖的、吹的、拉的,我都拿得起来。十八般武艺件件精通。一件件稀松。不过给你拉'你把那冤枉事',还是富富有余!,

"你这是真话?"

"哄你叫我掉到大河里喂王八!"(我觉得汪曾祺的语言充满野性之美和爆发力,这正是下层百姓生命力顽强之表现)(通过对话交代人物的境遇,也表现了人物性格

第二天,他们到扬州辕门桥乐器店买了一把胡琴。男的用手指头弹弹蛇皮,弹弹胡琴筒子,担子,拧拧轸子,撅撅弓子,说:"就是它!"买胡琴的钱是男的付的。(男人性情之豪迈,技艺之高超,可见一斑

第二天回家。男的在胡琴上滴了松香,安了琴码,定了弦,拉了一段西皮,一段二黄,说:"声音不错!--来吧!"男的拉完了原板过门,女的顿开嗓子唱了一段《莲英惊梦》,引得芦席棚里邻居都来听,有人叫好。

从此,因为有胡琴伴奏,听女的唱的客人就多起来。男的问女的:"你就会这一段?"

"你真是隔着门缝看人!我还会别的。""都是什么?"

"《卖马》、《斩黄袍》......""够了!以后你轮换着唱。"于是除了《莲英惊梦》,她还唱"店主东,带过了,黄骠马......","孤王酒醉桃花宫"。当时刘鸿声大红,里下河一带很多人爱唱《斩黄袍》。唱完了,给钱的人渐渐多起来。

男的进一步给女的出主意。

"你有小嗓没有?"

"有一点。"

"你可以一个人唱唱生旦对儿戏:《武家坡》、《汾河湾》......"

最后女的竞能一个人唱一场《二进宫》。(音乐将二人紧密练习,并进一步升华,下层人物之命运似乎在转变

男的每天给她吊嗓子,她的嗓子"出来"了,高亮打远,有味。这样女的在运河轮船上红起来了。她得的钱竞比唱扬州小曲的男的还多。( 转变终于完成,读者也感到欣喜

他们在一起过了一个月。

男的得了绞肠痧,折腾一夜,死了。(命运的转折戛然而止

女的给他刨了一个坟,把男的葬了。她给他戴了孝,在坟头烧钱化纸。

她一张一张地烧纸钱。

她把剩下的纸钱全部投进火里。火苗冒得老高。

她把那把胡琴丢进火里。

首先发出爆裂的声音的是蛇皮,接着毕卜一声炸开的是琴筒,然后是担子,最后轸子也烧着了。(烧钱和烧琴表达一种悲愤与痛苦,且与上文买琴照应,睹物思人的悲痛是无法承受的,且琴是男生的最爱,就让琴随男生而去吧。

女的拍着坟土,大哭起来:

"我和你是露水夫妻,原也不想一篙子扎到底。可你就这么走了!"

"就这么走了!

"就这么走了!

"你走得太快了!

"太快了!

"太快了!

"你是个好人!

"你是个好人!

"你是个好人哪!"(好人总是那样悲惨,下层的百姓总是那样的悲惨,悲剧意味浓厚,心灵纯洁质朴的人总是得不到命运的眷恋

她放开声音号啕大哭,直哭得天昏地暗,树上的乌鸦都惊

飞了。(此为绝妙细节,耐人寻味

第二天,她还是在轮船上卖唱,唱"你把那冤枉事对我来讲一讲......"

露水好大。(​三次露水,意蕴深刻,

 

                        

      小人物,苦命运,悲时代—汪曾祺《露水》胡解

                             前言

汪曾祺说:“语言不是外部的东西,是和思想内容同时存在,不可剥离的;语言不可以像橘子皮一样剥下来扔掉,世界上没有没有语言的思想,也没有没有思想的语言,语言是小说的本体,不是附加的,不是可有可无的。”

    汪曾祺的小说是诗化小说的代表,有人说小说是散文写成的虚构的文体,这里面包含两个方面:散文对应的是韵文,虚构对应的是真实。从这个角度出发,汪曾祺的小说很有特点,特别是在语言的应用上。

                      正文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殊不知,小人物的命运在宏大的历史潮流中更显得悲伤和无奈。让我们走进汪曾祺的《露水》,感受作者那悲天悯人之情怀。

                    

                   小人物之无名无姓

汪曾祺小说人物很多都无名无姓,但是无名无姓并不代表人物真的无名无姓。这里面作者寄予了深刻的内涵,很多小人物在周围的人看来就是空气一般,他们的存在对于周围的看客来说就无意义的。既然无意义,有时姓名就无价值了。没有价值也就无人记住。《露水》中作者以男人和女人的称呼主要人物,连一个名字都舍不得命名。这正是作者的深刻寓意,这一对男女正是世间千万小人物的浓缩和代表。没有名字正代表了他们是所有受苦受难命运坎坷的象征。

                 小人物之交际狭窄

小说中的男女主人翁几乎没有什么交际,除了赖以谋生的公共场所演出以外,他们几乎不和外人交往。他们生活也较单一,男人帮女人吊嗓子怕,吃完晚饭后,“他们常在河堤上坐坐,看看星,看看水。看看夜渔的船上的灯。听听下雨一样的虫声,七搭八搭地闲聊天”,从中我们看到了深深的孤独,两颗相似的灵魂在交流。在读者看来是那么优雅从容,实际上我们体会到深深的孤寂。

                 苦命运之跌宕起伏

男生的命运可谓一波三折,“男的原来开一个小杂货店,就在御码头下面不远,子满过得去。他好赌,每天晚上在火神庙推牌九。把一间杂货店输得精光。老婆也跟了别人.他没脸在街里住。就用一个盘子、两根筷子上船混饭吃”,物质的困顿,家庭的离散,事业的崩溃,深深的刺激着他。这时他遇到了女人,给他带来了生活的希望,文中说:“不会拉还到不了这个地步。泰山不是堆的,牛×不是吹的。你别把土地爷不当神仙。横的、竖的、吹的、拉的,我都拿得起来。十八般武艺件件精通。一件件稀松。不过给你拉'你把那冤枉事',还是富富有余!”吹牛是燃起生活希望的表现。"哄你叫我掉到大河里喂王八!"这等粗俗的话语是男人对生活许诺,是对无常命运的反抗。刚刚和女生的生活有了起色,却被疾病夺取了生命。女人也是这样,“女的原是一个下河草台班子里唱戏的。草台班子无所谓头牌二牌,派什么唱什么。后来草台班子散了,唱戏的各奔东西。她无处投奔就到船上来卖唱。”事业不顺也罢了,家庭呢?丈夫喝醉了酒栽在大河里淹死了,孩子也出天花死了。命运呀,你何等之残酷。遇到男人后,男的每天给她吊嗓子,女人的嗓子"出来"了,高亮打远,有味。这样女人在运河轮船上红起来了。女人挣的钱竞比唱扬州小曲的男的还多。并且生发了和男人过日子的想法,好日子才开始却戛然而止,男人死掉了希望破灭了。希望为什么不眷顾苦命人呢?!

                  悲时代之社会原因

小说营造了旧中国的苦难社会,小说开头的那艘船就是旧中国社会的缩影,那艘船的各色人物正是社会各阶层的象征,底层百姓在苦难中讨生活,衣食住行之破败艰辛苦难跃然纸上,我们从文字中都能嗅出腐朽的味道。社会是人物活动的舞台,生活在那样的旧中国时代,个人的努力是很难改变命运的。个人之悲是时代之悲,时代之悲早就个人之悲,悲中悲,令人慨叹和叹息。

                           终结

       小人物,苦命运,悲时代。这三者的叠加让文中男女主人翁无处可安,命运像风中飘蓬,身不由己。这样的情境正是作者深深同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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