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都文学 | 小说原创】小心地滑 //林源

文 | 林源 

鲁西北某县工艺品生产历史悠久且产量很大，主要向欧美国家出口绢花、布玩具、蜡制品等，当地政府非常重视这个产业的发展。

苏副县长在县政府分管外经贸工作，积极肯干，很受领导赏识和群众拥戴。

2010年夏天，苏副县长带队前往北京，拜访相关国家部委，籍以争取国家部委对县里外经贸工作的支持，给与项目、政策和资金上倾斜，按当时的提法这叫“跑步（部）进京”。在民国时期就有“跑部前（钱）进”的说法，这也是讲究人际关系的国情历史传统。陈副县长率队的这次进京，随行人员有政府办副主任，外经贸委主任、招商局长等几位大将。

一般说来，地方上“跑步（部）进京”是不能玩“空手道”的，至少要带点土特产、请吃个饭啥的，若是进见重要的人物，还要买些拿得出手的礼品。

进京后第一个晚上就是请有关人士吃饭，这只是整个工作的前奏，主要是商量下一步的活动方案。这次晚宴请的是本县老乡梁女士，她是国家某部委的副处级调研员，也是这次县里“跑步（部）进京”工作的牵头人。梁女士当年40岁，大学毕业，性格开朗，气质非凡，能说会道，正值年富力强之际，是个水平高、有能力的女干部。可惜，红颜薄命，就这样一个好干部却中年失偶了，她的丈夫移民美国后一去不归，在那个年代这种离婚的情况还挺多。

当时，她又结识了一个对象，小她7岁，博士研究生学历，某央企的专业技术人员，两个人正在热恋之中。县长请老乡吃饭，梁女士自然要带着小对象，一来增添些温馨快乐的气氛，二来也让家乡父母官帮助自己掌掌眼，等待择吉日完婚。
    晚宴由县驻京办王主任安排，地点选在了非常有特色的西藏驻京办事处招待所，那里有雪域高原特色菜，饮品是地方名酒，供领导专用的42度古北春白酒，女士当然是喝高档香槟酒。晚宴的座次是：苏副县长主陪，小博士主宾，梁女士次宾，其他人依次就坐。

晚宴开始，苏副县长首先致辞，说亲情、道友情、又上升到一定高度讲乡情，特别强调这次进京是为了全县43万人民，能尽快富裕起来，真诚希望梁女士、小博士一定要尽心尽力帮助等等。她们连忙点头应允，酒局的气氛开始热烈起来。

苏副县长作为主陪，激情满怀地站起来敬酒三杯，与主宾、次宾同喝同干；接着，副陪也敬酒三杯，仍与主宾、次宾同喝同干；继而，三陪又敬酒三杯，还是与主宾、次宾同喝同干。呵！转眼就是九杯酒落肚，唇齿溢香，腹热颊红。筹光交错之间，尽显山东人梁山好汉的豪爽之气，这就是山东的酒文化，底蕴很深，山东人酒量大、能劝酒在全国是出了名的。第一轮下去，每人就喝了4两多。 

品茗动箸之后，紧接着第二轮敬酒开始，苏副县长继续激情讲话。他在县里也算是个人物，几十万人口也就有几个副县长，经历的场面比较多，酒文化也比较深。面对即将成为乡亲的小女婿，苏副县长说了一连串的暖心话，夸奖小博士人长的帅，文化程度高，等等，良言悦耳啊，梁女士在一旁只是点头微笑。苏副县长兴致勃勃，又对小女婿说道：“按照我们老家的习俗，这次酒宴你就是贵客，必须坐上位，必须喝白酒、必须杯杯干。这“三个必须”顿时把小女婿捧得神魂颠倒，今天遇到这样的场面，他虽然是博士学历，也有一定酒量，但却无法应对来自齐鲁大地七品官的酒文化，很快就支撑不住了。他提出要去洗手间，实际上是想缓一缓醒醒酒，好应酬第三轮的进攻，为了爱情，咬牙也要把这个场面支撑下来。

说来也凑巧，说来也糟糕，“屋漏偏遇连阴雨”，在通向洗手间的走道上有一个下坡，店家怕把客人滑到，特意摆了一个非常醒目的金属牌子，上面写着“小心地滑”四个大字。小女婿路过此地时，酒劲上涌，头晕眼花，脚步趔趄，却神使鬼差地想仔细看看牌子上写的什么字。就在俯身低头的瞬间，一阵酒精袭来，手脚不听使唤，身体左摇右晃，鞋底象 “脚踩西瓜皮一样”又湿又滑，突然哧溜一下、咔嚓一声，整个人就重重地摔到了牌子上，人牌同时倒地，啊呀一声，脸磕破了，鲜血直流，狼狈不堪。

众人闻声一惊，急忙赶到现场。梁女士趋步向前抱起小女婿急得直掉眼泪，有人立即拨打了120急救车，梁女士和政府办副主任陪同，紧急前往附近的医院包扎缝合。万幸只是皮肉擦伤，没有大碍，算是有惊无险。

小女婿意外的这一跤不仅把酒局中断了，县里这次到部委拜访的行程也无法按计划进行了。苏副县长率队进京出师不利，回家后也挨了县长一顿批，真是有点窝囊和后悔。

后来，很长时间再也没有看到梁女士与这个小博士相伴而行的身影，听说是“拜拜”了，据说梁老乡嫌他应酬复杂问题的能力太差。

平心而论，出此意外，第一怪劝酒太猛，第二怪造化弄人，第三怪什么呢？各位客官来说说呗……

反正苏副县长是从来不说这件事的……

这正是：

喝酒抒情畅开怀，

劝酒无度实不该。

酒从量饮真道理，

硬撑脸面大事坏。

  2021年3月18日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