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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于 2021-04-05 1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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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教园区里,一家名叫“西三”的数码店等着十一点十八分开业。店门口是一帮训练有素的工作人员在做最后的整理,举凡花环门、气球门、红地毯、拉花、花篮等庆典该有的东西都有,密集的热闹铺满连绵十来个大橱窗的门面,似乎昭示该店的实力。

    店老板田景野叉腰站门边只是看着,基本不用指点。他穿一身鲜嫩的湖绿色西服套,那种鲜嫩与他皱纹遍布的黑瘦脸庞颇不相称。谁经过都会忍不住看他一眼,即使在团花簇锦的庆典场合,他的衣着依然滑稽得招人眼球,可只要看清他的脸,谁都会在心中暗笑:这老板准保是刚洗净泥腿的暴发户。

    田景野并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他脸上淡淡的,甚至像是没睡醒,但他敛在单眼皮下的小眼睛精光四射地看着不远处一辆锈迹斑斑的小面包车慢慢靠近,等面包车慢慢地穿过自行车道,打算蛮狠地奔着摆满花篮的路阶压过去时,田景野才快步走过去,老远就冲着拉开的车窗里伺机寻衅的几个小瘪三皮道:“兄弟,帮忙,帮忙……”

    车是停住了,险险地没压到花篮,但车里的小瘪三奇道:“干嘛,路是你家的?不让停车?谁规定的?”

    田景野皮笑肉不笑地扔两包中华进去,道:“阿才哥里面交的好朋友田景野刚定的规矩嘛。”

    小瘪三惊道:“哟,田哥,是田哥。”小瘪三连忙将手里的两包烟塞回去,“田哥,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们兄弟几个刚老家回来,还没去才哥那儿报到……”

    “呵呵,回吧。”田景野摆手打断小瘪三,将香烟推回去,便转身走开了。

    他身后,几个小瘪三逃命似地将小破面包车开走了,油门踩得杀鸡似的尖叫。

    不远处的一辆黑色吉普指挥者里,姐姐宁宥这才放开压在弟弟宁恕肩上的手,笑道:“我怎么说的?即使把田景野扔到寸草不生的花岗石上,他照样活得活蹦乱跳。区区小事难不倒他。”

    宁恕敲着方向盘皱眉道:“你看他穿的是什么啊,还有这些艳俗装饰,他老皮老脸还走小清新路线?”

    宁宥抿嘴一笑,“大学城里妹子多啊。你回吧。”

    “我跟田哥打个招呼。”宁恕边说边下车。很自觉地,绕过车头替刚下车的姐姐将车门关上。

    宁宥本想嘲笑宁恕一下,可扭头见田景野笑嘻嘻地迎过来,只得放过宁恕,飞快换上一副惊讶的表情,轻轻软软地吐声儿,一点儿不怕急急赶来的田景野听不到,只怕丢了自己怯生生一段文雅秀气。“田景野你又闹什么花样?帮你做布置的是婚庆公司吗?”

    田景野一张睡不醒的脸这会儿笑得满脸皱纹,没心没肺涎皮赖脸地道:“没错,据说是全市排名第一的婚庆公司。等会儿都走红地毯,钻花环门,撒玫瑰花,哈哈。我们班同学早年结婚没一个大操大办的,我今天全替你们补上。我这身打扮,小丑吧?给你们当司仪。”

    宁宥抿嘴而笑,刚刚因惊讶而微微圆睁的双目笑得弯如新月,此时眼角才显出若隐若现的细纹来。到底是人到中年了,再好的保养也敌不住岁月雕琢。可她笑得如此柔美,田景野看得一愣,立刻下意识地转开眼去,这才留意到跟在宁宥身边的宁恕。他脑子稍微一转便知来者是谁,他是真的吃惊,“宁恕?你不是在北京高就吗?回来了?啧啧,这身帅气,肯定什么五百强外企中坚吧,你们姐弟都是外企的料。我这路边小店开门就等着你们这种白领——不,金领来帮我撑撑门面,免得一屋子都是乡下土财主味儿。”

    宁宥道:“你才外企白领,你们全家都是外企白领。有谁比我早到?”

    宁恕诚恳地抱拳道:“恭喜田哥新店开业。我以后就回家发展了,请田哥关照。”

    田景野伸手压下宁恕的抱拳,笑道:“这么郑重干什么,你是宁宥的弟弟,就是我的弟弟。宁宥,你还记得吗,当初你上高一,宁恕上初一,你们姐弟俩一起去学校报到,是我替你们拉的行李。想不到宁恕现在出落成个大帅哥,我快认不出来。”

    宁宥轻轻柔柔地微笑道:“田景野您贵庚?别以为憋出一张老脸皮就有资格倚老卖老,在宁恕面前也不行。宁恕你回去上班,回头等田景野不忙了你再来找他玩。”

    田景野握着宁恕的手紧紧晃了晃,笑道:“是啊宁恕你走吧。明天开始我就闲了,你随时过来找我玩。我们玩。”

    宁恕礼数周全,彬彬有礼地与田景野告别。

    田景野借着送宁恕,脸朝宁恕方向递着笑容,嘴却对着宁宥一五一十地如实交代:“实际上是十一点十八分正式开业,要要要发。但我的朋友三教九流都有,你肯定不喜欢,就单独请你早来一步,虽然知道你大清早从上海赶来很辛苦。我领你里面看看去,咱走红地毯?”

    宁宥又笑,她似乎总在笑,她挑了挑眉毛,欲言又止,又一笑,转身袅袅娜娜地沿着红地毯进店去了。

    她身后的田景野毫不犹豫掏出手机狂拍那女性味十足的背影。

    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等宁宥走进店门拐了弯,田景野刚想收起手机,他身后传来不紧不慢但权威十足的声音:“田景野你犯规。把相片都传到我邮箱,你手机清空。立刻。”

    田景野大惊,扭头一看,能这么命令他的还能是谁呢,当然是高中做了他三年班长的简宏成。他当即依言飞快地操作手机,将照片传到简宏成邮箱,又当着简宏成的面将自己手机内存里的照片清空。但他手指翻飞时做了手脚,照片被他偷送到SD卡上。他赌简宏成这大爷操作手机肯定不灵,事实是,简宏成即使眼睁睁看着,还是被田景野陈仓暗度了。田景野一边还不忘笑问:“班长你不是该在硅谷吗?”

    “你开这个店,我怎么可能不飞来捧场。现在还早,你忙,我帮忙。”可简宏成嘴上这么说,等面前一列婚庆公司的工作人员搬着花篮走过,他立刻大步流星奔店里而去。

    田景野只得赶紧跟上。

    宽敞的店堂里,一眼望去,都是年轻的店员在做最后打扫,却不见才刚先一步进来的宁宥。简宏成失声大喊:“宁宥!宁宥?”

    田景野也四处张望,他不像简宏成东奔西突地乱找,他熟门熟路地穿过店堂,直奔办公室,果然,后门还在轻晃,宁宥显然是从这儿走了。他愣了会儿,失落地走回,对简宏成大声道:“别找了,后门跑了。你俩王不见王的,早知道你来,我就不通知她了,白害她清早从上海赶来。”——

    简宏成站住,却依然不死心地两眼扫视橱窗外面,悔恨刚才没抢快一步。等田景野嘀嘀咕咕地走近,简宏成焦躁地问:“她现在怎样?”

    “老样子。”田景野回答得很简单,又立刻盯上一句,“陈昕儿现在怎么样,怎么没跟你一起来?”

    简宏成道:“她……带孩子在加拿大坐移民监。宁宥……”

    田景野完全不打算让简宏成继续打听宁宥,继续盯住了问:“你还不打算跟陈昕儿结婚?”

    简宏成最初被宁宥的逃离搞得心烦意乱,反而田景野的逼问让他脑袋转向,抓回智商。“对了,我在纳闷你开这么大店面的投资。”

    田景野微微思索了一下,才道:“你是明眼人,不瞒你。我吃那么多苦头,硬是一字不招,硬是坐足三年大牢,他们需要对我有所表示。”

    田景野有些郁闷,“这么明显?”

    简宏成一边越权指挥一个店员将一盆发财树挪走,仿佛他才是数码店的老板,一边道:“别人或许看不出,我了解你,你不是安于守个门面一进一出做个批零生意的料。招吧。”

    田景野犹豫了会儿,“没你想的那么简单。晚上你不走吧?我晚上空下来跟你好好谈。你如果肯入股,我就少很多约束。他妈的跟傻蛋合作是我最不愿意的事,偏傻蛋会投胎,钱多就以为有资格指手画脚出低级主意。现在你找个地方睡觉去。别想宁宥了,好好想想陈昕儿,人家无怨无悔跟你那么多年,连孩子都给你生了,给她个名分你会死啊。”

    简宏成若无其事地一笑,“好吧,我睡觉去,回头去曹老师家吃个饭。你忙。啊,忘了,恭喜发财,兄弟。”

    田景野笑道:“我都懒得劝你直接去宾馆,知道你肯定得绕着本小店找上一个小时才会死心。走吧走吧。”

    等简宏成一走,一直远远站着的田景野的大侄子才机灵地跳过来,小心地问:“那位就是你班长?”

    田景野点头:“是啊,我坐三年牢,别人避嫌不敢去探监,只有班长和刚才那个宁宥去看我。连你爸我亲哥哥都还嫌远呢。”

    大侄子小田颇为尴尬。

    电话一接通,她便急着道:“是的,是的,我坐下了,星巴克。请您说吧,郝青林出什么事了?”一边手忙脚乱掏出纸笔准备记录。这是她的风格。

    对方稳重地道:“检察院的同志一早过来,从我们局带走几位同志,郝科也在其中。我负责通知家属,有什么疑问,你尽管问我。”

    宁宥震惊了,她以为丈夫出了什么事故,想不到更严重。她颤抖着在笔记本上记录内容,却不知道问什么才好,神经质地问了对方的各种联系方式,以便回头联络之外,她只有放下电话发呆。可她发呆没超过十秒,便打开手机,输入搜索主题,“检察院”、“双规”、“纪委”等,她对那些机构只有模模糊糊的印象。谁平日里没事去弄清那些东西呢。可心慌意乱之下,看什么都进不了脑子。她就是神经质地搜,搜,搜。

    果然不出田景野所料,简宏成从后门出去,便沿街一家店一家店地搜。时间还早,好几家店还没开门。星巴克是好大一个目标,简宏成搜到十字路口,便过街直奔星巴克。他有感应,进门就一眼看向宁宥所在的方位,果然看到揪着头发面红耳赤的宁宥。但眼前的宁宥让简宏成吃惊,印象中宁宥一直笑眯眯的,静静的,娇娇的,刚才看背影也好好的,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他一时竟然胆怯了,他觉得宁宥是因为被他突袭才变成眼前这样,他怕再次冲撞她。他这辈子怕的只有这一个人。

    可宁宥已经抬头看见了他。宁宥眼神中的恍惚与无助让他心头如刺。简宏成豁出去了,大步过去坐到宁宥对面。“出什么事了?告诉我,我替你解决。”

    既然被逮个正着,宁宥便不回避简宏成的逼视,她也看着简宏成,这个看似中年发福的男人,这个久违的不知该如何形容的男人,一边用颤抖的手将笔记本和笔收进包里,最后是手机,什么都没落下,然后一言不发起身,走了。

    可她的一口真气只维持到门口。正好一个莽撞小子摔门出去,门反弹回来,打中看似镇静的宁宥的鼻梁。虽然不重,可微微一阵酸痛,逼出顺势而下的眼泪。

    跟在宁宥身后的简宏成不知所措,伸伸手,又缩回去,但又伸出去,帮宁宥推开门让她出去。慌乱得如同大男生。出门后,宁宥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两人都不说话。

    数码店门口,一批批的朋友开始到达,田景野与大家握手嬉笑。11:18,店堂的四面八方响起提醒的铃声,田景野亲手点燃门口长长的一挂鞭炮。烟火与飞溅的红纸屑在田景野面前飞舞,他有一时的走神,一脸的严肃。但他很快便遮掩过去,又与众人笑闹成一团——

    宁宥走在前面,也不知哪来那么多眼泪,是郝青林的事儿彻底刺激了她吧。她不在乎后面有简宏成看着,低头自顾自优雅地笃悠悠地走,右手的纸巾轻轻地拭去眼泪鼻涕,便落到左手卷起来收着,连高跟鞋细如钉子的鞋跟都精准地绕过各处人行道的陷阱,绝不显露一丝心中的慌张。等终于见到一只路边垃圾桶,她才站住将濡湿的纸巾丢入,背着简宏成掏出小镜子审视泪脸。她一向化妆不多,因此流几滴眼泪对妆容并无大影响,最多是鼻梁上几粒俏皮的雀斑终于得见天日。可细致的她依然从包里掏出硕大墨镜将脸掩上一半。

    看清宁宥是在招呼出租车,简宏成才走前一步,干咳一声后才道:“我车子就停在田景野店门口,我让司机开过来让你差遣。”

    宁宥视其若无物,却正是如此,简宏成反而欣赏不已。多年不见,只是从同学们嘴里听说宁宥的一切,他心中的宁宥犹如拼图缺角,每每搅得他心烦意乱。眼下这一只角近在眼前,简宏成心中无比踏实。但他显然不是容易满足的人,等一阵子的刺激稍微平复,他便蠢蠢欲动,不等宁宥在白眼之外再赏赐他其他的坏脸色,便又清清嗓门道:“你无论遇到什么难题,都可以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宁宥稍微走开几步,继续专心打车。可惜这是城乡结合部,出租车连影子都罕见。宁宥心中暴跳如雷,可脸上再也不露一丝情绪,见简宏成开始打电话呼叫他司机,她也终于等不住了,打开手机接通她公司的总经理。“宋总,不好意思直接打搅您。我先生与他几个同事一起今早被检察院叫去,我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六神无主,不知道作为家属需要做什么,有没有什么特殊程序,唯一想到的是找您。”

    令宁宥宽心的是电话那头宋总的表态:“你安心,可能未必有什么大事。你把你先生姓名等资料传给我,越详细越好。我替你问问。我会让人指点你做什么怎么做,你安心工作,别轻举妄动。”

    简宏成见宁宥脸色稍微一松,对着电话连说感谢,他不客气地道:“我不是故意偷听。公务员犯事,有纪委或者检察院,一般外围调查结果够刑事的,就检察院直接出手。你别侥幸。再说我早先也想过这事,两年前郝青林凭什么维持婚外情,他工资卡上的收入要上缴,他必然要找外财。聪明点儿的打擦边球,笨蛋除了犯法还能做什么。他犯事是为了维持婚外情,为那种人着急,你何必。”

    简宏成却忽然别转脸去,躲开宁宥墨镜后面的飞刀眼,开腔唱起。他五音不全,唱得滑稽,可那调门却是宁宥最熟悉的。“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宁宥痴了。

    那年高考前夕,同学们都在做最后冲刺。最后几天都是自习,走读的同学在家复习,住宿的在炎热的教室挥汗如雨。

    陈昕儿却脸一红,稍稍避开点儿,才扭头左右看看,有点儿结结巴巴地道:“咦,怎么回事,不应该啊。我出来时候又没见她午睡。我去寝室看看。”

    简宏成果断道:“你复习你的,我去看看。还看语文干嘛,你最缺的是数学。”

    陈昕儿更是满脸通红。她轻声嘀咕了一句,但简宏成没耐心听她,而是大步走到田景野身后,一掌拍在藏抽屉下的武打书上,嘴巴凑到田景野耳边一字一句地道:“回寝室看,别在这儿影响军心。

    当然,田景野心知此时简宏成绝对没时间管他,简宏成此时的心里只有宁宥。简宏成也很不争气地完全被田景野猜中,飞奔到寝室区,暑假的寝室区门可罗雀,连门房都不知躲哪儿去了,简宏成顺利到达女生寝室二楼,年代可追溯至民国的砖木结构老楼,简直顺利得不敢想象。当然,如果有门房在,他也照样顺利,他的脸在全校是通行证。

    才刚拐出楼梯,简宏成便全身如触电似的呆了几秒,一缕细细的,同样是五音不全的声音从203漏风的门板传出,显然是宁宥在苦苦学习越剧唱段。反正简宏成也听不出有差,他只觉得如此柔美,如此娇嫩,除了背手站在门口发呆,他全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门里只有一个她,门外只有一个他,整个世界仿佛只有两个人。而那歌词,宁宥反反复复练习的歌词,“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虽然宁宥一唱到“红颜老”便卡壳,嗓门儿吊不上去,简宏成却听得如痴如醉,才发现他一直没耐心看到底的《红楼梦》原来是如此的美。

    宁宥显然是被自己的臭水平急出一头汗,她将抄本往床上一扔,拿起脸盆想去水房洗脸。她在门口的忽然现身,简宏成猝不及防,只觉得一阵羞惭涌出,他几乎是条件反射似的猛然后退,谁曾想那民国栏杆经不住他的猛撞,竟然嘶哑地叫唤一声,英勇就义。简宏成直直坠落。幸好,楼下是茂密的黄杨树丛,他正正儿地落在树丛里。睁开眼,满眼乱晃的蓝天白云和骄阳,简宏成才惊魂甫定,却又一眼看见宁宥战战兢兢地趴在二楼走廊地上看着他尖叫。他感觉到有一滴水落在他脸上,他下意识地伸手一抹,却又忽然想到什么,将手掌伸到眼前,没错,真是水。再看楼上,宁宥已经不见,而尖叫声转从楼梯口滚滚而来。“难道是宁宥的眼泪?”简宏成才想到这儿,立刻有一张脸遮住了蓝天白云和骄阳,更多的雨滴落在简宏成的脸上。简宏成激动得反反复复愣头愣脑只会说:“我没事,真的没事,可我即使死了也甘愿,你竟然为我哭。……”

    如此肉麻,终于提醒了宁宥。她擦干眼泪上下左右一打量,可不,颤巍巍的黄杨树好好地托举着简宏成,他怎么可能受伤。宁宥恼羞成怒,瞅准受力点一脚蹬飞一条树枝,顿时支撑系统溃不成军,简宏成完全身不由己,狼狈地滚下树丛,趴到地上。再抬头,宁宥早扬长而去。简宏成却开怀大笑,在楼下放肆大喊:“宁宥,有我!”

    余音袅袅,尤其是路边的黄杨树丛犹如昨日。正是简宏成的司机驾车飞奔赶来,简宏成拉开后车门,殷殷看着宁宥。宁宥发了会儿呆,才低头坐进车里,但将简宏成关在门外。简宏成遣走司机,甘为驾驶——

    田景野数码店开张的鞭炮轰然响起,打破空旷的高教园区里的寂静,有斑鸠被惊吓得扑棱棱乱飞。车里的人静静的,等待鞭炮声止歇。简宏成等到归于寂静,才问:“要不要回去支持一下田景野?”

    这个问题,是宁宥必须回答的,“不了,直接回上海。呃,请,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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