臻善之声246:进口奶(小小说)

前阵子，我因为腰疼的厉害，在老伴儿扶持下住进了离家最近的城关医院住院部二楼康复科206病房。小县城小医院的病房里，住了两名都是腰椎间盘突出症患者，和我邻床的病友是二里镇街上的刘老太婆，比我早入院两三天、比我小了一半岁，也过七十岁了。伺候她的，是个模样端正、和善朴实的山村女子，还抱着个一岁大点儿的男婴。

不大会儿，老伴儿就把据她观察的这家人的慨况讲给我听：

这刘老婆在镇上多年来经营着一个面皮店，因久站辛苦、集劳成疾，落下了个腰疼病、因行动艰难，往进了医院，这个像是她女儿的女人，就抱着个吃奶的娃，陪着老妈进城住院治疗。

腰疼这个病，疼得人要命。老伴儿妥妥的成天给我喂水喂饭喂药，临床那闺女也是边抱着呀呀学语的婴儿，一边百般精心、百般细致地给她妈喂水喂饭喂药。那股子轻柔温存、孝心劲儿，实在感人。她那张口闭口一声声、一声声“妈妈妈”的亲切呼唤着喂水喂药喂饭的声儿、问饥问渴问暖问凉的热乎劲儿，真让今生没有女儿的我和老伴儿，格外眼馋、羡慕的要命！

可据我观察：谁料到这刘老婆不服县城的水土、吃不惯医院门口小饭店的饭，一直都在拉肚子。营养跟不上，几天下来、明显的瘦了许多。

而且，我总觉得这老太太，对女儿的伺候总是搭眉瞪眼、噘嘴吊脸、冷声冷气，没个笑容。

主治医生瞧着老太太日渐消瘦、清黄虚弱的面容，对她女儿说：“赶紧给病人增加营养、增加抵抗力，吊瓶输液只能消炎止痛，还必须尽快加强补养，才能早点恢复体能！”

女儿频频点头：“好好好，大夫：给我妈补什么最好？最快？”

责任护士说：“牛奶呀，好牛奶粉呀！”

女儿听罢，望着她妈近乎虚脱的倦容。心头一愣，低声喃喃自语：“我妈最怕牛羊奶的鳝味腥味儿，她喝不成奶，一喝就吐、对牛奶羊奶过敏…”

听罢这槎话，我跟老伴儿也替这病友的康复担起了忧愁。

随后、这女子买来了牛奶粉、羊奶粉、变法设法调换着样儿，给她妈冲好了喂。可那老妹子果然是过敏的特殊：沾奶就吐！这可咋整？

两天后，我明显的看到，这闺女一瞧她妈眯着了、就抱着孩子轻手轻脚地走出病房门，不知道干嘛去了。

可她只要再回病房，就千方百计的哄着她的宝贝儿子喝牛奶、喝牛奶，刚刚一岁半的宝宝，在哭泣中饿了，很快也就适应了牛奶的新味道，嘬着奶嘴也吃的挺快挺好。

“闺女，你怎么这么早就给孩子断奶了？停奶了？”老伴儿问她。

闺女说：“阿姨，他奶奶病着，我忙不过来。给孩子喝牛奶，省事儿。”

老伴儿说她：“唉吆喂，你一个人既要伺候你妈，又要给你的小崽儿喂奶、换洗尿片，你是给孩子喂奶省时省力呢、还是给孩子冲奶粉、扶着奶瓶子给孩子喂奶省事？”

闺女涨红了脸，悄悄的说：“阿姨，沒事儿。这就挺好，您放心！”

我这个老爷们，也不解地疑惑地瞧瞧这闺女，放心下。

片刻后，再度推门进房的闺女，端着一杯热热的奶、欣喜不已地向她妈宣布一件好消息：“妈！我刚从网上速购的外国进口高级奶粉到了！这种奶半丁点牛羊奶的腥味都没有！绝对好喝绝对不过敏！妈，我喂你，您赶紧试试赶紧喝！”

刘婆婆怔怔然、望着女儿一片热诚捧递到嘴边上奶杯，也动容了，几口几口嚥下了这半杯香甜宜人的热奶。

整个一天，刘老婆没反胃没恶心、没吐没拉沒过敏！

打那起，老婆婆天天喝两回女儿喂到唇边的“进口奶”，加上饮食的调整和药物的治疗。很快脸上有了容颜、精神有了起色！

医生、护士都对女儿连声称赞，我跟老伴儿也掏心窝子觉得这个女儿真棒，特感人、特叫人羡慕！

话要简说。腰椎间盘突出症这个病，主要得靠自己在家慢慢养。这些天大夫瞧的认真、老伴儿伺候的好，加上瞅见邻床娘儿俩的感人事儿，我心情忒好病也就见了轻。医生今早查房时通知说：“老王，您明儿跟老刘都可以同时出院了！”

好啊！老伴儿和邻床老刘的女儿，高高兴兴的开始整理物件、收拾东西，准备明儿一早出院。

两家连小孩算上5口人，乐乐呵呵吃罢了晚饭，聊聊闲天、互相叮咛着明儿出了院还得多保重、别干累活别再犯病…

就在此刻，哗的一下，病房门开了。风风火火撞进来了一位头发倍儿乱的女人，她急赤白咧地扑向刘老婆床头，颤声喊句：“妈！”

得，泪就下来了。她又双手紧紧抓住女儿的臂膀，颤抖着说：“妹妹！咋謝你啊！”

这下子，把我们老两口全整矇了。等一屋子的人都平静下来之后。我问道：“老刘老妹子，这位是谁呀？怎么回事儿吔？”

病友老刘说：“王哥，不瞒你说，这是我的大女儿，刚从广元市赶回来的！”

“噢噢，这么说，你有俩女儿？”

瞧着这大闺女模样长的太像老刘了！娘儿俩真像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那样。

没容我打听，那个快人快语的大闺女，跟我们竹筒里往外倒豆子似的。比划着双手，给她妈也给刚认识的我们夫妇，讲起了一件令人震撼的事儿：

“王叔王婶，我是我妈唯一的女儿。小英是我的弟媳妇，我弟长年累月在西安打工，赶上疫情防控严峻，己经一两年没回来了，至今连他儿子、我这个亲外甥还没见过面！”

我震惊了。闺女转脸说：“您腰伤严重住院，怎么也不告诉我？我给你们打电话都打不通，打给咱家邻居，才知道您住院、要出院了，紧赶慢赶，这才赶到了。”

刘老婆婆心疼地说：“知道你们都忙，住几天病，告诉你们干嘛。”

大闺女含着泪，抱过了小外甥，拍拍小英动情的说：“妈呀！你真的不知道啊，你能病好的这么快、身子骨恢复的这么棒！那全靠小英妹妹的伺候、奉献和牺一一”

小英抢手握住了她的嘴：“大姐，别说了，都是我应该做的！”

刘老婆听了个一知半解，说：“牺？牺啥？你要说什么？”

大闺女拨开弟妹的手，站起身说：“妈，您知道不？刚听医生给我讲：小英为了你早点康复，她提前断了宝贝儿子的奶，给宝宝喝您喝不下的牛奶，她给您喂的是她从胸口挤出来的人奶！”

“啊！！”病房里“啊”声一片。

病房门又被推开了。主治医师和责任护士走了进来，满怀感动和钦佩，认真的说：“老刘，是我们受你儿媳妇的反复恳请和再三请求替她保密。我们才没有告诉你喝的是她哺育婴儿的乳汁！

“啊？这、这这、这是真的？这可怎么好啊！”大梦初醒般的刘老婆，不知从那儿来的力气、忽地坐起了半个身子，抱住儿媳妇小英，喉咙里挤出了“嘤嘤嘤”的哭声：“小英，我的好儿媳，妈过去对不起你呀！”

这老泪纵横的话语，是感动的心声、还是懊悔的哭声！

望着婆婆天圵巨变的表情，小英想起了自己嫁到家里来这些年，婆婆总嫌弃自己是个深山老林里没爹没娘的穷女子，看不起自己是个沒钱沒势没兄弟姐妹、没人陪送嫁妆的孤单女子，婆母眼里总瞧着这穷女子处处不顺眼、没一丁点儿顺眼的地儿，找茬儿、数落、责骂、报怨、往出赶、成了受气包小英的家常便饭。

为了生计，新婚不久的丈夫辞别了心爱的小英、去西安工地上学电焊、开吊车、日夜苦干、月月寄钱。小英生下宝儿后，仍然对婆婆百依百顺、百忍百让。用一付山村女子柔弱却又坚强的肩膀，挑起了伺候婆母、哺育幼儿、料理家务、待弄庄稼的所有活计。整天整月整年勤快辛劳的操劳着这个家，她像一只飞旋的驼螺、成天忙。

但是，她对婆婆长期恶意的嫌弃欺辱、漫骂勺难、挑刺唠叨，只有忍，一忍再忍、难忍能忍！

她想着：毕竟她年龄大了又有一身的病，毕竟公公去世的早，她是一手把丈夫抓养大的妈，受过不知多少苦。婆婆也就是我的妈。只要丈夫心里有俺，为了让在外拼命打工挣钱的丈夫不分心，为了让宝宝健康成长。我受点

委屈又算个啥？忍忍就过去了！

想到这儿，胸怀宽广的小英释然了。她笑容满面的紧紧握住婆母双手，深情款款地说：“妈，您过虑了！我15岁上死了爹、17岁上死了娘。您就是我的亲妈！我会好好伺候您一辈子的，您把心放宽点儿，咱们一家人欢乐幸福的好日子，长的很着呢！”

这件真实而又不长的往事，在我心里感动着、翻腾着、一直拖到今儿，老眼混花、提笔忘字的我，才慢慢的把这件难以忘怀的事儿，写成了这篇小小说......

陕西省作家

城固县退干

王长江 75岁

5月18日晨7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