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少人,不愿跟自己的过去和现状和解?

今天想跟大家分享一个经历了近半年失业焦虑，却选择跟自己和解的故事。

主人公是我为数不多还有在联系的小学同学。

五一假期，我们两人在老家的沿江路聊了三个多小时。与其说是聊，倒不如说在4月底才找到工作的他，像切洋葱一样层层向我剖析他自己。

话题当然是沉重的，情绪当然也是复杂的。作为他这么多年的好朋友，我很能理解他。

毕竟今年以来真的太难了，宏观大环境的式微，让空气中时刻弥漫着焦虑的情绪。

疫情的再次袭扰，互联网大厂为了过冬，裁员、缩招双管齐下，应届毕业生人数首次突破千万，金三银四变成铜三铁四....

似乎在这种局面下，我们除了努力保住饭碗以外，什么也做不了。

但事实真的如此吗？在和发小深度长聊时，他却有种意料之外的豁达。

“也不能全尽往坏的想，没有这次失业，我也可能不会意识到积攒了很久的问题。而我们大部分的痛苦，只是因为不愿意跟自己的过去和当下和解。”

所以经过他同意后，我打算以自述的口吻和你们分享他的故事。

别把自己当回事

我是电商设计师，大学是广州一所很垃圾的2B本科。

去年11月中旬，我决定从一家百来人的广告公司裸辞，我知道裸辞挺冒险的，但就是纯粹想换个环境。

倒不是老东家太拉胯，老东家啥都好，在行业内也小有名气，除了有点小抠。更主要的原因是我觉得做了那么多年乙方，永远都是在被动输出，换成甲方除了钱到位，也更能够锻炼自己。

裸辞当然要有资本，那会我天真地以为在老东家积累的作品水准和攒的一点小钱，足以应付找工作的成本。

没有了工作的束缚之后，我先跑去长沙玩了几天，回来才开始打开某招聘软件看岗位。

但也许是出于对自己的自信，那时我只会挑有实力的品牌方来修改简历和准备作品集，钱不到位的不要，太远的不要，公司没有名气的不要，单休的不要。

起初投了没下文或者被说不合适，我倒也没放在心上，原先我给自己的期限是一个月。但一周、两周过去了，面试 寥寥无几，就算有，也是跟我的预期差别很大。

我就纳闷了，老东家还算有一定知名度，而且作品也是有美感和数据支撑的，不至于连一份合适的工作都找不到。

临近跨年的时候，终于面了一家还挺有名的品牌公司，为了争取一击即中，面试前我积极沟通，做详尽的品牌案例分析，面试时不断反问面试官问题，强调自己眼下对未来职业规划的苛刻，希望借此让新公司青睐我。

但恰恰是我太主动，反让面试官感觉很强势，在后续的谈薪环节，即便对方给到了岗位最高的薪资，但我还是想要再高一点。

最后换来的便是取消入职，理由是：对薪酬的异议让本就犹豫的总监觉得没有诚意。哪怕我反复沟通原来的薪资也行，依旧没能挽回到手的offer。

眼看月底就要过年了，基本不会有什么好岗位，所以我打算先提前回家，等金三银四再说。

在回老家前，我约了在互联网中厂做UI设计的师兄吃饭，而这次吃饭让我意识到自己有多么自以为是。

他看的时候，时不时会皱几下眉头，我便忍不住问他，”是作品不行吗？”

“水准是有的，想转甲方也是好事，但你没有站在甲方的角度去考虑，同样是做设计，甲乙方的思考逻辑是不一样的，你并没有让我看到这点。”

我有点不解，作品不是已经将思维体现出来了吗？而且老东家和项目的含金量摆在那。

他没有着急说什么，而是举了一个例子。“我们公司来了个前大厂的设计师，他能力其实很强，但产出一直不行，每次遇到问题就在嫌弃公司的业务和资源不够看，结果两个月不到就被辞退了，知道为什么吗？”

我沉默了，而他似乎也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再问你，在资源、业务远不如老东家的情况下，你是否还能做出同样的，甚至比之前更好的效果？”

接连的两个问题让我无言以对。

人永远摆脱不了把自己当回事的臭毛病，就好像老觉得自己的能力可以等同于平台的能力一样。

碎银几两

窗外的景色不断从我眼前划过，高铁的疾驰声不断在我耳边回响，而我的内心五味杂陈。

我不知道怎么和父母交代，该不该和他们讲裸辞的事情？年终奖怎么解释？给还是不给？给多少？

无数的想法在我脑海交织起来，不给或者给少了说不过去，给多了，年后不知道还能不能撑到工作的那一刻。

最终还是编了一个很荒谬的借口搪塞了我妈，“年终奖要年后发，等发了要去报考研班，所以今年只能给你几千块。”听到我想深造，她自然没说什么。

我知道她有点失望，在我回家之前，她刚和我爸刚刚吵完大架，因为一个字，钱。

我爸身上有着潮汕人特有的大男子主义，爷爷的早逝让他很早就习惯掌控自己的人生，打了几年工以后，就自己出来经商，赶上经济景气的几年，他是家里唯一的经济来源。

但赚得多花得也多，虽然他每个月固定会给几千块家用，可他花钱也从来不会跟我妈商量，都要自己握在手里，更不用提全部上缴。

妈妈的数落和责备，父亲一言不合的翻脸，几乎贯穿了我的少年时期。

而争吵加剧的转折，从两年前父亲生意难以维系开始，几百万被欠款因为政策原因收不回来，行情一落千丈。

生意做不了了，继续打工也没啥丢人的，可他偏不，还寄希望于零敲碎打，没生意的时候就当无业游民，我妈没法忍受我爸这样游手好闲，所以吵得更凶，更频繁。

正常来讲，作为家中唯一男孩的我，应该是比妹妹更合适去调和他们矛盾的人。可我没有，很多时候我都是选择两边和稀泥，不去站队。

父权的权威始终是条鸿沟，哪怕我觉得父亲的做法确实没理，但我有今时今日，都是靠他的辛苦换来的。另外一个原因是，我坚信当自己囊中羞涩时，在很多情况下说话都是没份量的。

但对我爸不满的情绪一直在滋生，直到过年的那次对话彻底爆发。

我毕业这几年，我爸给我介绍的相亲少说都有几十次，无一例外都黄了，我和他说过，眼下我觉得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去承担另外一份责任。

过年他又继续提及婚姻这件事情，我还是老调重谈，他一反常态地说我“先赚够钱再成家”的想法是极其幼稚的，然后说自己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没钱照样结婚，而且还顺带含沙射影我妈臭脾气。

他的一席话彻底点燃了我，我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打断他，“时代不同了，你觉得就咱们现在这般模样，你游手好闲，我们收入仅够温饱，哪个女孩子愿意嫁进来？”

他被我突如其来的问题给噎住了，没有说话，我又继续补充道：“你老是告诉我们兄妹两要努力赚钱，可你自己呢？哪怕你去送外卖，我都不觉得丢脸，没钱不可怕，没有上进的心才丢人。”

我没有责怪他的权力，也不是嫌弃他没有打拼足够的基业，纯粹想要让他反省自己。

他看我终于停了下来，没多说什么，只是径直地走出了家。

世人慌慌张张，不过是图碎银几两，没钱的时候，只是所有的一切都放大了。

关于选择

有了师兄的指点，以及比别人更多的深度思考时间，年后回到广州之后，我选择把自己的心态归零。

每天几乎就是在不停地挑岗位、修改简历和作品集，以及面试中度过，我乐观地相信最慢三月中旬就能摆脱失业的彷徨。

但年后各行业掀起的一股“毕业浪潮”，一大波“大厂人”流入职场，求职更难了。要么是简历关没过，要么是面试环节中被高学历和大厂背景的竞争者PK掉。

每个月光吃住就有5000的固定开销，却不知道何时才能开源，心里自然焦躁，但也总得释放。

于是在3月份的某一晚，我打电话给关系很好的初中同学，准备和他吹水来排解郁闷。

而且我也挺佩服他的，为了自己喜欢的烘焙和咖啡，毕业后二话不说独自去了斯里兰卡呆了一两年，感受着那里的风土人情，也学习技术。

后来18年回国之后，从老家开起小作坊开始，到奶茶街开首家品牌店，再到去年把品牌分店开到了深圳的龙华。每个月的利润也大概在3万出头，旺季能到4-6万。

肉眼可见地，普通3B大专院校毕业的他，现在活得可能比许多年薪几十万的大厂员工都滋润。

我们插科打诨了一会之后，我一笔带过说了自己的处境，“像我这样在大城市的人，活得都不一定有你潇洒。”

他那边似乎在忙着招呼前来店里消费的客人，过了一会之后他才说，“因为你选择太多了，吃着碗里又看着锅里，我不是，就跟我当初为了热爱的东西去外国一样。”

话音刚落，他又思忖了一会后又继续补充道：“你也不要介意，人在做选择时就是会三心二意，因为总有相对而言更好的选择，也总想着再看看，很多时候机会就是这么错过的。”

说完之后，他就以那边有事提前挂断了电话。而他的这席话，也在我心中激起了涟漪，我反复揣摩，发现他说的实在太精准了。

远的不说，我年后回来一个多月都没找到工作，固然跟竞争激烈有关，但我在找工作的时候下意识还是在挑的。

整个找工作的优先级永远是平台大，福利待遇好的大品牌，无论是简历还是作品集的修改也是优先向它们倾斜。在这个过程中，其它相对不是很差的岗位，也会因为我的“怠慢”，失去了最佳的投递机会。

包括我处理爸妈的关系也是，当我发现父亲“躺平”时就直接指出来，却因为害怕他生气导致家庭破碎，选择了无视或者两边和稀泥这种保险的做法。

那如果我不选择做沉默的那一个，更早也更主动地去父亲沟通，爸妈的关系是否就能够缓和一点呢？

再比如我的大学生涯，我也可以更早地去实习攒经验，或者准备考研为以后的职场增加一点竞争力，但那会下意识地觉得时间还有、设计专业考研没啥必要而没付诸行动。

我们总是习惯趋利避害，选择那个当下对于自己最舒服的选择，也总能在做选择时寻找一个合理化的借口。

但之后呢？也许是熟悉的马后炮，又或许是陷入习惯性的内疚，但背后的真相我们又不太愿意去面对。

就好比我们现在老喜欢说内卷，反过来想，我们也可以拥有跟别人卷的资本，但我们在“卷”的成本最低的时候，又是不是自己主动抛弃了？

生活的本质是变化，而人的本质是抗拒变化。

可话说回来，我也不知道怎么改变现状。

学会承认并接纳自己的过去和现在，并且努力开始做出一点小小的改变。

是让后悔把我们禁锢在过去，还是成为我们改变未来的动力，这一切，都取决于我们。

进一步，便有进一步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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