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我要去照个相
发布于 2022-06-02 10:05
诗
歌
曹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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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之诗
如果一首诗需要从痛处开始
要么来自某个膝盖。
他在日常的运动中扭伤了腿
下楼或上楼才有点疼痛。
他以为
黑夜过去
第二天他的左腿就会发出光亮。
然而，诗才刚开了个头
他的右腿必须承担左腿的部分
左腿与右腿慢慢靠近。
日子忧郁
诗在倾斜的土地上摇晃。
虚 掩
中年身体内的花朵趋于闭合
在黑暗的夜晚。
她提着枕头进入另个房间
两个房间相对
几乎能听到对面传过来的呼吸
两扇门整夜都虚掩着。
直到血洒在大床单上
她才醒来——
今天鸟儿的叫声格外清翠
那是从他依然香甜的睡梦里飞出。
后半部分
从开始就蓬勃向上
饱满的生命涂满油光水亮的绿。
树叶落在树下，融入泥土。
树叶落在路旁，将它们拢堆，燃烧
青烟缕缕升空。
树叶飘落水中，一片随波逐流的小舟
终归何处，不能回答。
命运似乎徐徐下降
幸福却在归途
前半部分早被忘得干净。
从出生那时起
我们就进入了后半部分
油光水亮的前半部分在桥的那边。
所有的向上，强大
都是下降的脚步
有时貌似弹性有力
那也只是竖琴上的一个普通低音。
然而，这也是最重要部分
观察，静听，默想每个燃烧的细节
你就觉得后半部分其实意义非凡。
监狱长
偶然的机遇他变成了监狱长。
小时候
他内心崇敬作家，数学家，音乐老师
他幻想这些人身上都闪耀神秘的光。
现在
他的监狱果然来了散文家，画家，历史教授
来的时候，他曾一度回忆起——
对他们表现出谨慎的礼貌，客气。
慢慢发现
他们不讲卫生，不遵守狱规
比如帽檐总偏向右
还不时挑战自己的权威，在下属面前。
他很痛苦
忘记过去是多么不容易
哪怕那些实实在在的缺点，不听话。
两棵桃树
我家有两棵桃树。
一棵在园子里沐浴风雨，阳光
一棵吃妈妈做的饭菜，噌噌地长高。
今年，这两棵桃树都熟了
园子里的开始挂果
屋里的经常晚归，回来脸色红润不倦。
季节到了，外面的那棵我不会
错过。
屋里这棵，他自有园丁。
明天，我要去照个相
那年，照相机前的母亲一脸灿烂
我在她子宫里睡着
那是我与母亲最早的一张合影。
——母亲归去。
我也一天天衰老
记忆一天天衰退。
明天，我要去照个相
趁母亲还在我身体里住着。
督查谣
谁家的鸡鸭在地场里转悠
我来了也不躲藏
我必须禀报
明天，你这些小东西看还能这样肆无惮忌。
谁家的篱笆这样零乱
那几根旧竹杆锈迹斑斑
我必须禀报
明天，我不担忧向上的豆角苗无处攀爬。
谁家的旧房子破败得不堪
风一吹，门窗就吱嘎吱嘎地响
我必须禀报
明天，上级来了我也有了交待。
归 去
当我归去
如果能有一块碑石就好
碑最好是竖式的……
可能的话
能在上面刻上我的几行诗
就更佳。
假如你们一个字也不作删改
那几乎抵达完美了。
拒 宴
如果一次拒宴
能给你带来美好的一天。
进进出出的人都展脸而笑。
哪怕暗夜的暴风雨将把它掀翻
我又何必前往。
丢 失
那是满满的一架书
他极偏爱的一架书。
他将它摆放在客厅
随手就可以翻阅
它旁边是无客来时的小饭桌。
吃饭时他眼睛不会离开很久
美味，精神在此交融。
不知何时，其中一本不见了
从上到下他都找不着
在确认之后。
每个词语是多么温润
每个句子都未体会透彻
它平日的好——
然而，他不会购新的来替代
回忆将是客厅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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