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瓶梅》:武松为什么娶潘金莲

发布于 2022-06-03 21:20

《金瓶梅》第八十七回:王婆子贪财忘祸 武都头杀嫂祭兄

“明代第一奇书”《金瓶梅》这一回,写的是武松花大价钱迎娶潘金莲的故事。

我们都知道《金瓶梅》所展示的是一个人性被歪曲的丑恶的封建世界。活动于其间的人,都是各式各样贪欲的奴隶。王婆被贪财的欲念驱赶着,自赴死路;潘金莲西门庆则因贪图颜色的欲念而自取灭亡。

潘金莲是西门庆的第五个妾,是众妾中深得西门庆宠爱的一个。她之得宠,固然是因为她生得标致,有“脸衬桃花,眉湾新月”之容,使西门庆一见到她,“先自酥了半边”;但更重要的是,潘金莲是一个欲念极深的妇人,和西门庆一样是疯狂贪欲者,与西门庆“旗鼓相当。”所以西门庆明知她行为不轨,与仆人琴童有私,也不予深究;甚至当潘金莲设毒计惊吓官哥儿后,西门庆竟然把父子天性及“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封建信条置于不顾,仅仅把“雪狮子”摔死了事,对真正的凶手却未置一辞。

西门庆与潘金莲的关系完全是建立在动物式的欲之上的,彼此毫无真正的感情。就欲念而言,西门庆并不以潘金莲为足,不仅同时拥有几房妻妾,而且还留连烟花柳巷,发展到后来,只要能到手的妇人,不管美丑,都一概收受;同样的,潘金莲也不甘寂寞,她的欲望难遏,先与书童有私,后与陈经济苟合,终因丑事败露,被吴月娘赶出家门,留在王婆家“待聘”。

想当初,是对欲的贪求,潘金莲谋杀亲夫武大郎,哀求着嫁入西门庆家;后来,也是对欲望的贪求,迫使她离开西门庆家,开始走上人生的末路。

在兰陵笑笑生的笔下,潘金莲是集中国旧式妇人一切恶德之大成者,她贪婪、秽荡、嫉妒、狠毒……。不过,作者的着力点是“色”字。因此,潘金莲虽然贪财,时常向西门庆索取首饰衣物之类,但是占据她心灵的主要还是“色”,她在“财”上没有动多少脑筋。

西门庆活着时,她没有恃宠而攒下多少私房钱物;西门庆死后,她也没有像李娇儿那样乘乱偷窃财物。当她被撵出西门庆家时,实际上是一贫如洗,沦落为待卖的奴婢,成为捏在王婆手心里的摇钱树。事至今日,她仍然沉溺于无边的欲中,不知“回头是岸”。她似乎对自己的命运毫不忧虑,“次日依旧打扮乔眉乔眼,在帘下看人,无事坐在炕上,不是描眉画眼,就是弹弄琵琶”,很快就和王婆的儿子王潮儿勾上了。陈经济找到王婆家来后,她又痴望着与陈经济重续旧欢。显然,生活的变故丝毫没有改变潘金莲的本性,只要她还活着,就必然会沿着那条肮脏的路走下去。

武松的登场,为潘金莲充满罪孽的一生画了一个血腥的句号。

平心而论,潘金莲之堕落于欲,除了她自身的原故外,她所生存的罪恶环境负有更大的责任。她本是一个裁缝的女儿,无钱无势,想要改变自己低下的地位,在那个旧时代她只有利用自己的姿色作本钱,恰恰她又长得很美。所以她刚刚长成,就成了有钱有势者的玩具,先是王招宣,后是张大户。这种遭遇本是令人同情的,可是潘金莲并不想摆脱这种命运。相反,她在把颜色作为邀宠荣身的手段的过程中,原始的动物本能被释放出来, 她自身也逐渐成了这种本能的奴隶。

后来她被迫嫁给外形丑陋,性格懦弱,“牵着不走,打着倒退”的武大郎,“乌鸦怎配鸾凰对”,所嫁非人,她内心的痛苦是可以理解的。当她第一次看到武松时,就被吸引住了。

武松高大壮健,洋溢着阳刚之气,又是人人敬仰的打虎英雄,作为一个婚姻不幸的女人,潘金莲为他想入非非,生出爱恋之心,也无可厚非。但是,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下,潘金莲不可能有选择配偶的自由,在她那缺乏教养的头脑里也不可能产生什么高尚脱俗的情感,所以,潘金莲对武松的爱恋,从一开始就是抱着情之欲的目的,是一种动物式的求偶本能的冲动。

她利用各种机会向武松卖弄风情,挑弄对方的欲望,虽遭武松斥骂,仍不死心。武松临上东京出差前来与武大郎告别,又勾起她的痴心妄想:“真不这厮思想我了,不然,却又回来?”直到后来勾搭上西门庆,谋杀了武大郎,与武松结下死仇,她才算把武松丢开不提。

但是,正像西门庆的生活中不能一日没有妇人一样,潘金莲也很难忍受没有男人的生活。正当她冷冷清清地守在王婆家“待聘”时,英俊壮健的武松突然出现在她面前,怎不令她邪念顿生,忘乎所以?

更重要的是,这一回,武松是来提亲的,武松流放归来,花了一百零五两银子,向王婆提亲,要娶潘金莲,这怎能不让潘金莲疯狂?

小说作者非常细致地刻画了潘金莲再次见到武松时的情态心理。她从武松一进门,就躲在门帘后偷看,看到武松出落得比过去更强壮了,心里又爱又怕,爱的是这个堂堂男子汉,怕的是武松对她的态度。当她听到武松说要娶她时,她当即放下了心上的大石头,颇有几分自得地想:“这段姻缘,还落在他家手里。”

一想到这里,她就心急难捺,也不等王婆叫了,厚着脸皮自已掀开帘子出来,与武松见面,迫不及待地表态:“既是叔叔还要奴家去看管迎儿,招女婿成家,可知好哩!”话说得那么急切肯定,显然是生怕武松误解自己的心意。当她听见武松一口答应王婆索要的身价银两时,她又赶紧到里屋,浓浓地泡了一盏瓜仁香茶,双手递与武松吃了。作者在这里特意写了“双手递与”,突出潘金莲的殷勤,以见出她生怕当面错过这段姻缘的心理。

潘金莲并不是笨人,她为什么对武松的用心一点猜疑都没有呢?

原因很简单。王婆是“财迷心窍,”而她是“欲迷心窍”。在潘金莲的生活中,欲的追求是第一位的。什么长幼有序的封建伦常呀,什么叔嫂有别的封建礼仪呀,都被她欲的需求淹没了,她的理智也被欲所蒙蔽,完全看不见迫在身旁的杀身之祸。尤其可笑的是,她以欲为命,也以此来判断武松的行为。她对自己容颜的魅力有一种盲目的自信,认定这个打虎英雄也会和西门庆、陈经济一样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与其说潘金莲死于武松刀下,不如说她死于欲更准确。


潘金莲为欲所惑,穿上红衣服,搭上盖头,被武松娶回家,没想到新婚洞房竟是亡夫的家。虽然说潘金莲“色胆包天”“意乱情迷”,但她到底心虚,一看见武大郎灵牌供在上面,就有些疑忌,“由不的发似人揪,肉如钩搭。”

当武松逼问武大郎之死的真相时,她一开始还想抵赖,直到武松用刀子在她脸上撇了两撇,她才不得不从实招说。这时她心中还存有一丝侥幸之念,以为武松会因贪图自己的颜色而饶她一死。

直到武松在灵前奠酒烧纸,口称“今日武二与你报仇雪恨”时,她才真正意识到“头势不好”,大祸临身,待要大叫,但为时已晚。小说中在潘金莲死后有一首诗写道:“世间一命还一命,报应分明在眼前。”

当初潘金莲以非常毒辣的手段害死武大郎,如今她也同样死得悲惨可怖。作者认为这是一报还一报,用因果报应的观点来解释人物的命运,当然是不科学的,但潘金莲的下场确实罪有应得。

在死神降临之时,王婆的表现比潘金莲要滑头一些。她一看见武松吩咐迎儿把前后门栓上,就觉得大事不妙,两次想借故溜掉。当武松拨出刀子,睁圆怪眼,倒竖刚须,向她迫问时,她还能故作镇定,说:“武二哥,夜晚了,酒醉拿刀弄杖,不是耍处。”想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把弥天大祸化开。当武松把她手脚捆住,她知道这回脱身不得了,于是就把一切罪过都推到潘金莲身上:“都头不消动意,大娘子自做出来,不干我事。”

而潘金莲也想减轻自己的罪责,把王婆的作为毫不隐瞒地招出来了,她在心里暗自叫苦:“傻才料,你实说了,却教老身怎的支吾!”显然,这个老奸巨滑的王婆直到最后一刻还指望靠着三寸巧辩之舌逃过去。可惜,武松根本不听她“支吾”,用刀很干脆地割下了她的头颅。

《金瓶梅》的作者用生动洗练的笔触勾勒了潘金莲、王婆在死亡面前的丑恶表演,让她们的灵魂作了最后一次曝光。

杀嫂祭兄的情节,在《水浒传》中已有。不过,比起《水浒传》中的武松来,《金瓶梅》中的武松显得凶残粗暴多了。狮子楼一节,他明知对方不是西门庆,而是皂隶李外传,也照样打杀;在《水浒传》中武松杀潘金莲,不过是用刀一剜了事,而《金瓶梅》中的武松,先是花大价钱把潘金莲娶回家,让潘金莲陷入“温柔的陷阱”,然后洞房夜先是把潘金莲衣衫剥净,继而用香灰塞住潘金莲的嘴巴,然后用油靴踢踹……。

这一刻,武松等了三年,盼了三年,终于得偿所愿。

武松的这一系列的粗暴行为,都透露出人性的恶。

武松固然是好汉,在那个封建环境下,为兄报仇无可厚非,但是报仇归报仇,潘金莲在武松面前根本就毫无还手之力。武松为什么还要先娶潘金莲,随后让潘金莲进入洞房,再去撕碎潘金莲的衣衫?


这难道不是人性的恶在作祟吗?

显然,《金瓶梅》的作者是把梁山好汉武松当作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强盗,这反映了作者的阶级偏见。另一方面,《金瓶梅》中的武松不像《水浒传》中的武松那么“尊重”法纪。《水浒传》中的武松杀嫂时,请了左右邻舍当证人,还录了口供,画了字,然后投县里去了。看来武松还想尽可能地“依法办事。”而《金瓶梅》中的武松却没有这些“讲究”,他完全蔑视法纪的,所以他独行其事,独力惩罚了杀兄仇人,而后投十字坡张青夫妇那里去了。从这个角度看,这个武松又比《水浒》中那个要高明一些。

在这一节中,作者巧妙地通过一些细节来渲染紧张恐怖的气氛。例如,新婚洞房夜屋里供着武大郎灵牌,点着亮亮的灯烛;前门上了栓,后门也顶了;喝酒时,武松不说话,也不让人,把酒斟上,一连吃了四五碗……。这些描述,透出一股凶煞之气,似乎屋子里已弥漫着血腥味,让人感到毛骨悚然,所以吓得潘金莲“发似人揪,肉如钩搭,”王婆更是心惊肉跳,坐立不安。

武松终于为哥哥报仇了,是在新婚洞房,潘金莲意乱情迷之际,被武松撕掉衣衫,塞住嘴巴,拳打脚踢,最后用刀了结。事后武松长舒一口气,也不管侄女迎儿了,走后门逃出,趁夜投梁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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