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毛驴》之三十九(原创:康普+赵海兵)

李 毛 驴

(三十九)

大头不但头大，还有一身的力气。小工头欢喜这样的“山汉”。因为他干活不偷奸耍滑，笨是笨了点，除了能吃再找不出别的毛病。他们喜欢能吃的。人家要是会识文断字有大本事还会伺候你？说起来是盖房子，不是抱大石头就是抱土基，不是歪（音）泥就是撂泥。至于洋灰（水泥）嘛，稀罕的很，有头有脸的大工等着抹码头和锅头面，糟蹋了可不是闹着玩的。和灰衬着铁板，搲（音瓦）灰用勺子，抹灰时下边接着布袋。掉落的也不能浪费了。可不比石头和土，只要有力气到处都是。

李师孔的父亲听说扒杆可以的，能打闹个钱，跟着大头干活两天人家就不要了，嫌岁数大，不出活，第二天傍晚就给结了工钱。大头很为难，和工头说了半天好话，人家就是不行。

这是我亲哥。让他做吧！大头的话语近乎哀求。

你爷爷也不行。我这是买卖！懂不？包工头一脸的不屑。

俺两个是一坨儿的，不要他我也不做了。

爱做不做！不做拿远！三条腿的蛤蟆找不到，两条腿的人到处都是。不想做立马走人！爷不稀罕！说完就走了！

大头被老毛驴用“五眼车”拉回来就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老毛驴从盖房的工地走后他也一气之下不干了。老毛驴回了村，他自己又去了一个砖瓦窑。他听说砖瓦窑计件挣钱，干活多收入也多，于是就拼命干活。别人背砖一次三十块，最多不超过三十五块。他每次都四十块。开始还行，但是去了一个月左右的时候，阴历六月夏天，浑身的汗水就像关不住的阀门，一个劲地流。从鼻尖和下巴滴落到地面上的汗珠着地的瞬间就立刻化作一股白气。地上除了一个小坑外什么也看不见了。整个人就像刚从热水里捞出来一样。好几个和他一样的“受罪的”干不下去，“草鸡了”，请假回家了。他反而认为是挣钱的机会来了，一趟又一趟地窑里往出背烧好了的砖。窑里比外边还热，四处烫手。他感觉自己正被榨干身体的最后一点水分。尤其是嗓子眼，火辣辣的，像是一堆干柴在剧烈燃烧。眼前一黑，他失去了知觉。

走的时候精精神神，褂子、裤子和鞋都干干净净，袜子还是过年舍不得穿的尼龙丝袜子。这下倒好，胡子拉碴的，好多天没有刮了。头发足足有二寸多长，泥土、汗水和头发混合后和“毡”差不多了。褂子和裤子都是窟窿眼，上边被汗水洇得一囫栏一囫栏的，好像是世界地图上画上了中国地图后又画了其他国家，硬得像袼褙片子。袜子早已没了去向，两个大拇脚指头倔犟地从鞋子前边的破洞伸了出来，向世人述说它不屈的精神和经历的磨难。

这还是那个二旦爹，我的男人吗？他媳妇顾不上抹眼泪。问老毛驴，大哥喂他啥药？大饼饼还是小饼饼？

大饼饼是去痛片，小饼饼是安乃近。如果两种药吃过了还不顶事的话就随你去吧！

农民的苦难不仅是因为知识和劳动技能的低下外，绝对数量的庞大是主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