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迅怎样做父亲
发布于 2021-09-25 07:08
鲁迅是极为关心下一代的,《狂人日记》里那一声“救救孩子”的呐喊,就有很多后续的声音。
有对中国青年的号召,“愿中国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向上走,不必听自暴自弃者流的话。能做事的做事,能发声的发声。有一分热,发一分光,就令萤火一般,也可以在黑暗里发一点光,不必等候炬火。此后如竟没有炬火:我便是唯一的光。”《热风·随感录四十一》
有对中国父亲的感召,“没有法,便只能先从觉醒的人开手,各自解放了自己的孩子。自己背着因袭的重担,肩住了黑暗的闸门,放他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此后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坟·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
在小说《故乡》的结尾,他也希望侄儿宏儿和闰土的儿子水生“他们应该有新的生活,为我们所未经生活过的”。
以上的几篇文字,《狂人日记》《随感录四十一》《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故乡》陆续刊发于1918-1921年的《新青年》,当时鲁迅还没有成为一位父亲。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这一联家喻户晓的诗,通常被解释成鲁迅对敌人的恨和对人民的爱,后人在引用时也往往基于这种理解。但如果当真是这种义正词严的意思,诗题就不该是《自嘲》而应是“自证”“自警”之类了。《自嘲》一诗写于1932年,所谓横眉冷对千夫指,乃是对论敌而非人民公敌的“又冷又横”的绝不妥协,而俯首甘为孺子牛则多半只是对幼子的孺慕之情。孺子指幼子,当时周海婴3岁,恰是幼子一枚。
“孺子牛”典出《左传》哀公六年:“汝忘君之为孺子牛而折其齿乎?而背之也!”杜预对此有注,“孺子,荼也。景公尝衔绳为牛,使荼牵之,荼顿地,故折其齿。”这是说,齐景公宠爱名叫荼的幼子,曾经咬住绳子扮成牛,让幼子牵着自己走,荼突然摔了一跤,绳子骤然紧绷,拉折了景公的牙齿。景公后来果然废长子阳生立这个幼子荼,结果酿成祸端,大臣陈(田)乞借机拥立阳生,杀死了荼,拉开了“田氏代齐”的大幕。所以“孺子牛”最初是关于溺爱的一个故事,与甘为公仆之意相距甚远。大约用这样一个较为极端的典故来形容爱子之情,才比较贴合自嘲的心态吧。
鲁迅却也的确遭遇过溺爱的指责,对于指责,鲁迅向来是不客气而且必然要犀利回怼的,就是所谓“横眉冷对”的了。还是在1932年,鲁迅写过一首七绝《答客诮》:“无情未必真豪杰,怜子如何不丈夫。知否兴风狂啸者,回眸时看小於菟。”当时有人讥议鲁迅溺爱幼子,搞了一些铺张的汤饼会、生日宴之类,鲁迅写了这首诗回怼,“诮”正是谴责讥讽的意思。“於菟”典出《左传》宣公四年,“楚人……谓虎於菟”,所谓“知否兴风狂啸者,回眸时看小於菟”,乃是自比于兴风狂啸却时时回眸看顾乳虎的猛虎,以此告诉责难者,只有如猛虎一般的大丈夫、真豪杰才敢于诚实表露怜子之情。
虽然隔了102年,但我觉得《我们现在怎样做父亲》的结尾,仍然适合拿来放在写于鲁迅诞辰140周年之际的这篇小文章的结尾,“总而言之,觉醒的父母,完全应该是义务的,利他的,牺牲的,很不易做;而在中国尤不易做。中国觉醒的人,为想随顺长者解放幼者,便须一面清结旧帐,一面开辟新路。就是开首所说的‘自己背着因袭的重担,肩住了黑暗的闸门,放他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此后幸福的度日,合理的做人。’这是一件极伟大的要紧的事,也是一件极困苦艰难的事。”
2021年9月25日
完稿于昌乐县科文学府之陪读赁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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