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中国作家网(ID:chinawriter2018)
人在与万物的相处中学习成长。格日勒其木格·黑鹤的《驯鹿六季》叙写失去母亲的少年走向自然,与驯鹿相处,习得对生命的理解与敬畏。黑鹤细致描绘生命的强韧与美好,婉转呈现少年心灵的荡漾与激越,刚柔相济的书写具有真挚动人的情感力量。
刘海栖的《有鸽子的夏天》看似写“小”事情,实则写“大”情怀。作者不动声色地藏下伏笔和暗线,构成了下有蔓上有瓜、前有车后有辙的小说艺术逻辑。语言自然朴素而活泼灵动,如盐在水的幽默中,隐含着令人会心一笑的温情和智慧。舒辉波的《逐光的孩子》是对新时代乡村教育振兴图景的刻写。山区的教师和孩子彼此扶携,互相给予,共同追逐心中的光亮,并成为了世间的光。小说以诗意盎然的语言深情赞颂了坚韧不拔的精神力量。谢华良的《陈土豆的红灯笼》让勤劳好学、淳朴正直的“陈土豆”来到我们面前。当代乡村少年面对艰难勇毅向前,他的生活和道路展现着乡土中国的美好传统与道德力量。杨志军的《巴颜喀拉山的孩子》以男孩喜饶的童真目光呈现出独特的藏乡生活图景。小说洋溢着浓郁的地域文化风韵与蓬勃的时代精神。传统与现代、精神与现实、人与自然等时代主题贯穿其中,有力拓展了儿童文学的题材领域与艺术空间。叶广芩的《耗子大爷起晚了》塑造了鲜活的儿童形象耗子丫丫,凸显了与万物相亲、追求自由的童年天性,充满烟火气息与人情温暖。深具历史文化内蕴的颐和园亦在儿童视角下焕发出别样情调。有鉴于此,评委会决定,授予《驯鹿六季》《上学谣》《有鸽子的夏天》《逐光的孩子》《陈土豆的红灯笼》《巴颜喀拉山的孩子》《耗子大爷起晚了》第十一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驯鹿六季》
人们向往荒野,努力回归自然。这种向往并非仅仅是因为荒野地域上的辽阔,那些进入荒野的人惊讶地发现,其实人类的一部分一直生活在荒野中,并未进入城市。外来的人们第一次意识到世界上竟然存在这样一种生活方式,人类可以在不改变自然环境的前提下与周围的环境和其他的生命和谐共处。在北方的森林中,使鹿鄂温克沿袭着一种已经传承千年的生活理念——最低限度地改变自然;更多的时候,人们已经形成一种伟大的传统,顺应自然,并成为自然的一部分。也许这样的生活方式可以成为一种样本。当这个世界的自然环境不断地被改变和毁坏到无以复加的时候,我们只需要来看一看北方的森林,就知道我们的世界曾经的样子。来自北京的少年因为母亲意外离去而伤痛并失语,跟随做野生动物保护工作的父亲前往大兴安岭。一次偶然的机会,少年偶遇在大兴安岭原始森林中生活的驯鹿鄂温克老人秋鸟,少年和老人一起经历了驯鹿鄂温克人的六季。终于,少年能够对母亲的逝去释然,也与父亲合解。《上学谣》是我的第二部作品,故事来源于真实的新闻事件,水仙阿嬷的原型是怀集下帅壮族自治乡廖月明婆婆、火龙的原型是廖婆婆的孙子蒙伟。小说讲述了壮乡少年火龙幼年失去双亲,与奶奶水仙阿嬷相依为命,艰难求生,幸而获政府资助得以完成学业,并最终反哺故乡的故事。写作过程中,我多次与人物近距离采访,抓到了普通事件中的特别处,比如火龙心心念念的一把伞以及属于壮乡的特别风俗——给过世的亲人三年后洗骨装坛移坟,其他还有如:怀集当地特别的采燕人、怀集的香禾、春牛舞、标话等等,这些特色的情境和事件丰富了小说内容。在创作上,我将风俗人文的展示铺陈进来,叙述上大胆采用物化的多视角,也使得小说从内容和形式都变得饱满起来。同时,我找到或者说发现了可以同时展现主体故事和表现特殊人文情境的写作手法:以27个物化视角为叙述手段,章节间以壮族物件相串联,富含风土人情与民族特色。作为一个刚刚在儿童文学创作上起步的作者,我必须更加努力,以求讲一个动人的故事,并把它讲得生动感人发人深省。壮乡留守少年火龙从小无母,父亲在矿难中过世,奶奶水仙阿嬷以壮族传说比喻其身世,族人帮助守护秘密,政府出资相助,共同呵护他长大。在众人的帮扶下,火龙成了下帅乡壮族村寨里走出的一个大学生。大地的苦汁浸透了生活,心里的愿望却生长上云天……我见证和经历了整个新时期中国童书和儿童文学的发展,经过几代人不懈的努力,一步步走到今天,我由衷地为儿童文学的繁荣而振奋,为亲身参与其中而自豪。这是一个美妙的行程,前辈和同辈作家的光芒在前面引导着我,年轻作家像风一样在后面驱动着我,编辑的目光又温暖和呵护着我。《有鸽子的夏天》写的是童年经历,那些时光对我刻骨铭心,我由此知道,无论生活多么困难艰苦,孩子自有他的欢乐和期盼,自有父母长辈撑起一片天遮风挡雨。生活赋予了这些孩子善良、友爱、互助、义气和血性,当然也带给一些无伤大雅的坏毛病,这些往往会跟着一个男孩一辈子。童年是上天给一个人最好的馈赠,就像一块胎记会永远跟着你。动笔的时候,那些童年的玩伴,那些趣事,像上好了发条的铁皮青蛙们,蹦蹦跳跳地朝我的记忆跑来。开始是一个两个,越来越多,到最后呼呼啦啦来了一大群,这就是童年,一呼百应,欢跳喧腾,有那么一点不愉快,一阵风吹过来,很快就消失不见了。我把这些故事讲给现在的小读者听,告诉他们曾有人度过那么一段童年生活,因此长成了后来的样子。那年夏天,山水沟街,男孩海子梦想像好友二米一样,拥有属于自己的鸽子。夙愿终成现实,海子因养鸽子体味到前所未有的惦念、喜悦,也因意外丢失鸽子倍感烦恼和悲伤。当解救鸽子的所有路径被一一堵死,海子将怎样直面困境,找回心爱的鸽子?我们都是这个时代洪流中的一滴水,有时代的体温、节律和气象,我们还要是属于自己的那一滴水,不合众嚣,独具我见。写作时,影响无处不在,要在众声喧哗之中寻找自己的腔调,不重复别人,更不重复自己,在不可能之中寻得可能。是写乡村支教,写教育扶贫,其实我更觉得是在写我自己,写我成长的孤独与迷茫,写我生命的欢欣与悲愁。“无穷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与我有关。”我从来不觉得我是在为孩子们写作,因为我至今仍觉得,我还是他们中的一员,和他们在一起,我既是我自己,我也是他们。《逐光的孩子》的主人公名叫郑天齐,这是我为我姐姐的孙子取的名字,只是后来,郑天齐恰好成了这本书的主人公。今年六月初,我姐姐唯一的儿子意外身故,年仅27岁,我们在大雨倾盆中埋葬了年轻的父亲,回到家,就看见了六岁的郑天齐。我不知道该怎样告诉他这一切。他牵着我的手来到了镇上一个废弃的游乐场,要和我躲猫猫。“他们把我爸爸埋进了土里吗?”当他问我的时候,我以为他能理解这发生的一切。可是,他接着又问我:“那我爸爸什么时候回来呢?”提到这个我仅仅只是想说,哪怕只是一个天真的儿童,也会遇到人生的难题,而他的人生其实才刚刚开始。我希望我们的孩子享受生命的欢欣,也能直面人生的难题。这才是他们将要面对的真实的世界和人生,既美好,也残酷。为追寻支教途中不幸遇难的女友生命所历,苏老师来到女友曾经支教的神农架鄂西山区蓝溪小学。在这里,他被乡村老教师无私奉献的精神所感染。苏老师开始理解女友的选择,理解齐老师的付出。他带领孩子走出大山参加比赛,教他们读诗写诗。十五年后,他返回大山,寻找当年一起写下《种子的梦想》的孩子们……我的文学创作,一直没有离开家乡,没有离开家乡那片土地。多年以来,我始终想写一个乡村好男孩,他的模样、性格和身世都与土豆相像。这个男孩与我的童年有关,与家乡那片土地上的世道人心有关,与当下少年儿童的成长有关……当我把“土豆”这个名字送给他,他马上还我一个“偷着乐”的表情。“陈土豆”是从土地里生长出来的人物形象。他懂得感恩,他珍爱亲情、友情和乡情,他和一头毛驴“休戚与共”;他不抱怨、不自卑、不逃避,他透过屋顶的窟窿仰望星空和飞机,他盼望过年时全家团圆,院子里升起一盏“红灯笼”。陈土豆的理想就像雪天里的红灯笼,鲜艳、明丽、不屈不挠。他因为心中有了这盏红灯笼,艰苦的生活不再艰苦,困难的境遇不再困难。红灯笼升起来那一刻,升腾起他对大地的感恩、对春天的期盼,也升腾起大地和春天送给他的赞许与祝福。我从事儿童文学创作三十余年,知道儿童文学创作队伍里有那么多值得我尊敬的师者和优者,知道儿童文学创作道路上有那么多需要我面对的困难和挑战,今后,我只有怀着感恩的心,把自己的写作理想化成一盏“红灯笼”:用温暖的、通透的、不灭的的文字之光,照亮当代少年儿童的成长之美,向家乡的那片土地致敬!虽然生活艰难,但陈土豆不以为苦,他兴致勃勃地给妹妹上课,照顾生病的妈妈,把在外躲催债的爸爸接回家,以自己的行动打消了村子里大人之间的芥蒂,和女孩春妮生出朦胧纯洁的情愫……一个十五岁的乡村男孩,以他的善良与纯真抒写了有趣又动人的成长之歌。大概人都是这样:好不容易长大了,又希望回去。在我们盼望自己长大时,我们并不知道成人世界的五颜六色代表的并不都是光亮,飞上天空的老鹰几乎没有一次是为了自由翱翔,好不容易成材的大树迎来的大多不是有风来戏,有鸟来栖。积垢与伤斑、掠食与避害、攀折与斫伐,几成家常便饭。这让我前行时有些迟疑,常常陷落在“想回去”的感觉里不能自拔。我向往孩子的世界,那里有永不陨落的“人”的尺度,有冰清玉洁的眼睛所昭示于人的无邪无染,有返璞归真的境界带给人的自由与绽放。它常常提醒我:文学在本质上并不是为了让浑浊的河流更加浑浊,让复杂的社会更加复杂,而是通过披沙沥金的工夫,显现我们最后可以用生命捧住的那个东西:赤子在人性中的比重。文学之所以成其为文学,就在于无论历史怎样演进,环境怎样变化,它都是人类了不起的精神库藏。我希望自己单纯而相信地活着:相信一个作家不仅应该有洗涤的能力,还应该有清洁的精神,相信儿童世界的纯粹明净可以过滤成人世界的纷繁复杂。不必讳言这样的“相信”满满的都是天真与可笑,但谁又会去嘲笑一个孩子的幼稚呢?——我多么希望我是一个孩子,无杂念、无伪饰、无设防地穿越漫漠的生命历程。对人生,我希望通透,很难做到时,学会像孩子一样思考,便也是对自我的一种拯救。喜饶是生活在巴颜喀拉草原的藏地男孩。他相信从黄河源头的巴颜喀拉草原出发,绕地球一圈,就又能走回到巴颜喀拉草原。当辽阔无垠的草原由于大气变暖和牲畜采食过渡逐渐退化,喜饶还能守护故土家园吗?当城市文明席卷而来,传统的游牧生活还能继续存在吗?在走了不少路,吃了不少饭,写了大半辈子“风也萧萧,雨也潇潇”一类的沧桑文字之后,我的笔端竟然停留在“上灯台偷油吃”的小耗子身上,回到了儿时居住过的颐和园,跟小孩子们有了一场亲切对话。这实在是出乎预料的事情,细想却也在预料之中:人生就好比一个圆,转哪转的,转着转着首和尾两头就连上了,太自然不过。有人说我从家族题材小说转入儿童文学写作是转型,其实我认为它更是一种延伸。我给小辈们讲述以往的故事,领着他们逛颐和园,告诉他们在这里那里发生过的有趣。园里的亭榭假山,鲜花湖水在我的记忆里统统成为了背景,这些美丽的背景衬托着一个个鲜活的人物,生动而有色彩,他们每一个都是那样的与众不同,成为了生活的独特,成为了颐和园的独特。颐和园的景物,颐和园曾经的街坊四邻,让我初味人生,这里的精致大气,温情善良奠定了我人生的基调,让我受用匪浅。70年的延伸,故事的当事者延伸为一个幽默快活的老祖母,延伸为满是自信的快乐的儿童文学写作……小女孩丫丫,在偌大的颐和园里跑来跑去,满目水光霁月,也充满成长中的喜怒哀乐……与小耗子对话,遛小乌龟,去北宫门外老宋奶奶家串门,在堤岸边编故事,与乡下孩子老多数房檐上的走兽,与江南女孩梅子姑娘在长廊追寻古典文化的悠长气韵,在昆明湖挽救落水者的生命……天真烂漫的童年故事中透出自在旺盛的生命力,就如那首老北京童谣,悠远绵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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