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上班不行吗”“不行”
发布于 2021-10-11 03:31
这是现在我妈每次给我打电话,聊到的最后一个话题。
面对相同的答案,老妈总是愿意再问一遍,哪怕她知道这个话题的提出就意味着聊天的结束。
和大多数在这座城市打拼的人一样,18岁靠着“做题”我来到广州。
升学/毕业/实习/工作,一路顺风顺水。
工作第一年春节回家,这个话题也第一次出现在我家的餐桌上。
“有些忙你们帮不上。”
我喝上一口老妈从锅里刚刚舀出来的红藕筒骨汤,头也不抬的说,“妈,家里没有广告公司呀。我做的这个工作,在这里没有招聘的,……”
“那天,碰到老赵了,他们厂里是做零食的,也需要做广告,你看年后去投个简历,你老赵叔还挺客气的,丫头比你小一岁,长得也好。”不等我说完,老妈抢过话头,自顾自的说着。
“好好好,等我把这口汤喝完。”我端起碗来,舔干净了最后一滴汤汁。
这碗汤的滋味会成为我未来一年肚子里的坐标,指引着我家方向,全身每一个细胞此刻都化成了味蕾品尝着这份家乡水土的馈赠。
从小到大,父母就是一切生活问题的参考答案。
他们教会我如何用筷子,如何扶碗吃饭,如何剥开第一颗毛豆,第一只小龙虾,如何完美的吃掉第一只大闸蟹。
如果有一天,我的儿女对我说,有些忙自己帮不上时,我不知道我心里更多的挫败还是欣慰。
我们就是这样一步步走远,一步步走向父母期待的远方,同时又被父母牵绊,时不时的听到他们就在耳边唤着,“要不,还是回家上班的好,会不会走的太远了?”
“家乡没有精酿酒吧”
我家的餐桌上是离不开酒。
从禁止到试试,我爹心里的分界线是我10岁生日。
心里正在回忆着第一次向父亲讨酒喝的经历时,我爹起身开了一瓶“苦荞”,熟练的给我倒上,“试试这个,J酒厂出的。”
刚开瓶盖,老妈嫌弃地“啧”的一声,“哪有这样的爹哟~”,说着,把自己杯子往前推了推。
我抿了一口,贪心的舔了下嘴唇,“真的好”,我对着父亲竖起了大拇指。他骄傲的笑着,仿佛是在得意自己选酒的眼光,“在那边没有机会喝到这么好的酒吧”。
“嘿嘿,是的,来,爸妈,今年辛苦了,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意。”
我知道,这段祝福会在他们心间徘徊许久,最后顺着醇厚的白酒咽下,儿子在席间的夸赞,会成为父亲一年的谈资。
毕竟,这是一年回一次家的儿子,一年见一面的儿子。
我当然知道,广州那里有更好喝的酒,这都得拜我的“老师傅”飞哥所赐。
飞哥大我两岁,除了写方案的时候手把手的教我之外,最大的兴趣就是带我去各种精酿酒吧寻寻好酒。
记得在那家飞哥前老板开的酒吧里,他俯下身子在我耳边说,“我准备结婚了”,我愣了一下,忙道恭喜,同时问出了那个我一直想讨教的问题,“回家结吗?”“不回了,老婆就是广州人,来,走一个。”
杯口相碰,酒体荡漾间,我仿佛看到了未来的自己。
飞哥是山西人,回趟家要整整一天的时间,高铁,大巴,摩托,最后再走5公里,能在这里安家,对于他来说或许是个好的结局。
“想过回家吗?”我给他让了一支烟。
“从来没想过。”接过烟,拿着烟屁股在吧台上敲了敲,接着说,“家里没有精酿酒吧呀,既然我选择的出来工作,与其老是纠结于最后在哪安家,不如找找你为什么在这里生活的理由,我找到了精酿酒吧,音乐节,喜茶,还有她,你得找到你的。”
“我找的到吗?”我低声问自己。
“你找的到吗?”我爹夹起一块红烧肉,眼睛瞟了一眼我,“广州女孩好追吗?对了,你和原来高中那个女同学还有联系吧?”
“害,哪有那么容易,她每年倒是还能见一面,明天还约了她吃饭。”我不好意思的笑了一声,怎么那个女孩你比我还记得清楚,我都快忘了她长什么模样。
“你们比我自由。”
一顿像样的家宴结束,我躺在沙发上,做回了家里的少爷,看着父母默契地收拾碗筷,突然有点羡慕他们的爱情,本地生长,本地结婚生儿育女,工作生活,偶尔周边旅游,国外逛逛。
从我读书出去之后,我爹捡起来年轻时不弹的吉他,用他在工地打拼一辈子的手弹起了《花房姑娘》,老妈做起了微商,每天忙的不亦乐乎。
看来一家三口,我过的最没自我,可讽刺的是我们离开小镇去往城市,就是为了曾经幻想的自由的人生啊。
初一的崽,初二的郎,一家家拜年拜过来,我看到了一个个真实的小镇家庭,每顿家宴都饱含着对亲情的珍视和对生活朴素的热爱。
同时他们也出奇的问出了那个同样的问题“回家上班不行吗?”
当“纺织女工”和“电焊师傅”还是令人骄傲的职业时
他们在disco舞曲中私定终身。
我能坚定否定他们要我回家的建议,可能只是因为我享受的是他们一生的成果,而他们看到的是我刚刚起步的人生。
我是没有资格去评判他们对我回家上班的建议的,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他们可能早就找到了在这里生活的“精酿酒吧”。
还是飞哥的那句话,在哪生活,理由得你自己找,不然怎么选都会后悔。
我们这一代人或许没有那么幸运可以在自己长大的地方继续工作生活。
这是时代发展带来矛盾同时更是机会。
我们有更多的机会可以选择走出家乡,去任何城市工作生活。
更多的机会去遇到那个可能在天南海北的人。
更多的机会去找不同于那个时代的理由。
阶层纵向移动的大门还在向我们打开。
生活横向迁徙的轨道永远那么令人兴奋。
现在我还是没有回去,定期会和父母通电话,聊聊工作近况,最后那个问题,我依然回答不了,可是心里却有个一个无比清晰的答案——
爸,妈,我可能不会回家乡工作。
但是,我是真的想像你们那样在家乡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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