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耗时越长,成稿质量就越高……吗?

发布于 2021-10-10 12:42

新闻写作是质量与速度之间的平衡。我们可能会抱怨写作时间太短导致文字质量不好，但是阻挡我们写出好文章的，可能真的不是时间问题。

今天是周六，又到了新闻写作课的时间。这堂课要学习怎么写即时新闻；老师给出的练习就是要我们在10分钟内写出三到四个段落。
 
听到“10分钟”，我心里一紧。作为半个“怕写作星人”，我其实有点害怕在短时间内产出大段文字。这要求写作者在质量与速度之间找到平衡，就像在钢丝上行走一样。
 
这对许多像我一样的写作初学者来说是很困难的。我们对文字质量有着比作家还要深的“执念”，我们宁愿在交稿期限到来时临阵脱逃，也要保证自己写出来的东西是令人满意的。
例如在网综《令人心动的offer》中，八个实习生要在当天晚上7点10分前上交一份法律意见书的初稿，结果只有一个实习生准时上交，其他人还抱着电脑不肯撒手，觉得自己写的东西“还不够好”。
▲《令人心动的offer2》截图（图源：腾讯视频）
 
让我们回到课堂。“接下来，我不再是你们的老师，我是特斯拉的创始人埃隆·马斯克。我来到香港，在四季酒店发表一场演讲。”老师说。
他给我们交代了两条背景信息，屏幕前的你们也可以一起琢磨琢磨：

1. 埃隆·马斯克从美国来到香港时，香港政府豁免了他理应为期三周的入境隔离；
2. 根据9月份生效的数据安全法，中国特斯拉用户的数据不能传送到境外服务器。
▲特斯拉创始人埃隆·马斯克（图源：路透社）

接着，老师就化身马斯克，开始了他的演讲。因为在真实情境下，讲稿通常不会提前给记者；所以我们只能边听边速记。演讲稿如图，感兴趣的朋友可以点开看看：
大家看完这篇讲稿，大概记下了哪些新闻点？我当时大概记下了“马斯克感谢香港政府豁免隔离”，“马斯克感谢上海政府为特斯拉工厂提供的优质基础设施”，“马斯克说他全力支持中国政府的在数据安全上的政策”，以及“马斯克说他参观了香港新界，想在那里建新的工厂”。
 
有趣的是，“马斯克”演讲时不停地咳嗽。我认为这是他故意为之，暗示他对自己所讲的内容并非真心认同。
 
演讲告一段落，老师开始倒计时10分钟，我们必须在10分钟内把新闻写好再上传到教学平台。
  
10分钟，10分钟，10分钟…… 我很清楚，写这种新闻效率一定比语言是否优美重要得多。教室里打字声响成一片，同侪压力一下爆表。
表达“马斯克感谢香港政府”该用be grateful to还是show gratitude to? 表达“马斯克想在新界建工厂”用Musk wants to合不合适？不管了来不及了，随便用什么单词吧。
十只手指颤抖着在键盘上敲下一百多个单词，一写完就赶紧把文档上传到教学平台上。幸好，赶在老师喊停之前。
 
我写的第一版即时新闻内容如下，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点开看看：


老师认为我的标题写得不错，但是正文中存在诸多问题：例如导语的内容和标题内容不一致、不能随便说“马斯克的演讲不诚实”等等。
 
老师点评完几个同学的稿件后，我以为这场练习到这里就结束了。谁知“马斯克”还没演讲完，我们需要根据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修改新闻稿。伴随着持续不断的咳嗽，“马斯克”继续演讲：

话还没说完，“马斯克”的肺都快咳出来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晕了过去。看到这里我真的佩服老师的奉献精神（笑），演得那叫一个真啊。
 
“马斯克”被送去医院急救了。四季酒店的“经理”说：“马斯克可能感染了新冠肺炎，核酸检测结果将在四小时后发布；在此之前，所有在场的人都不能离开。”
10分钟的写作倒计时再次开始。这回信息量简直爆表！马斯克可能感染新冠？他的入境隔离刚刚被香港政府豁免！他已经在香港待了两天了，密接者可能多达上百人。如果他真的感染新冠，香港政府的责任可就大了。所以，“香港政府豁免了马斯克的入境隔离”必须要被强调。
我的第二版即时新闻稿内容如下：
 
马斯克的故事还没结束！接下来，特斯拉的新闻发言人告诉记者，马斯克的核酸检测结果为阴性，晕倒是因为“工作疲劳”和“时差反应”。
 
原来是阴性。虚惊一场。于是，我在三分钟内写好了新的新闻标题和导语：

老师看了看我的新闻稿，觉得我写得还可以（笑）。我自己回看这段文字，虽然还是有很多问题，但是其实也没那么不堪。
我算了一下，我花在写作这篇报道的时间前前后后加起来不超过25分钟。原来写出质量尚可的文字不一定要花费很长的时间，在极短的时间内也是可以完成的。写作所花费的时间越长，成稿的质量还真就不一定越高。
我们通常会认为，当我们花在一篇文字上的时间越多，产出的文字质量就越好，就像y = kx的函数一样。
 
写作时间拖得越长，质量的提高越小。
 
回到文章开头提到的《令人心动的offer》的写作任务：当带教律师宣布交稿期限确定为7:10分时，他其实能听到实习生们的哀嚎，但是他也没有因此推迟交稿时间。
或许他觉得，这些实习生目前的水平是确定的，所以给他们再多时间也不太可能让稿件有质的提升。
▲《令人心动的offer2》截图（图源：腾讯视频）
而且我们写作时的“灵感”，通常是在刚开始写的时候涌现；如果战线拖得太长，灵感反而会枯竭。
我想起高二的时候，语文老师要我们写一篇讨论文理分科是否合理的议论文。当时老师想快速提高我们的写作能力，所以让我们不断修改这篇文章，直到达到她的标准为止。
我当时把这篇文章至少重写了三次，写到第三次的时候我已经完全没有新的想法了。我花在修改这篇作文上的时间是我一开始写这篇文章时的十几倍，但是，老师却认为我修改后的版本甚至比不上我第一次写出来的版本。
 
所以，当我在抱怨写作时间不够时，我应该想到，阻挡我写出好文章的可能真的不是时间，而是我自身的写作水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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