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 明故宫凝思

南京，是一个古城，它有太多的回忆在午夜梦回时发酵，终了化为声声无可奈何的哀叹。历史的厚重感在它身上压着、压着，塌陷成了那明故宫。断壁残垣明故宫，断的是历史的崇高，残缺的是时光的延续。整体的明故宫似乎永远留在了过去，那些记载它的只言片语、留下了的废墟遗迹，只能让人凭吊、想象，永远无法复原了。

有人说，南京最值得夸耀的在明代，近代人看到的南京实际上是一座明城，不管是否认同这种说法，都得去看看明故宫。

曾经进出严格的皇宫禁地，现在人人都能参观游览。肃穆与禁忌在时光的冲蚀下若有若无，随着那些因战火人事而消失的建筑群一道被遗忘。故宫在缺少庄严的历史氛围中成为了故宫遗址公园，从“宫”到“公园”，不难看出它自身角色的变化。“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除了变化本身外，没有什么是永恒的，时光赋与了建筑生命，也见证了它从辉煌走向平凡。不同的时代背景下它承担着不同的责任，它是神圣的禁宫，也曾被攻陷成为战场；它容纳过平民饿殍，也曾是熙熙攘攘的建材大市场；它听过飞机起飞的轰鸣和军队训练时整齐的脚步声，如今是游客、乡人散步游玩的谈笑声。不管是人什么人在它袒露的背脊上奔走、号哭、说笑，它始终以一种淡然的姿势接纳一切变化。

朱元璋定都南京时也曾饱含美好企盼：“联当天地循环之初气，创基于此，非古之金陵，亦非六朝之建业也。道里之均，万邦之贡，顺水而趋，利亦久矣。”他避开了短命王朝宫城遗址，在众多墩堑创伤外寻找适合建都的地址，最终填了燕雀湖的水面展开开了皇宫的格局。但是“金陵王气黯然收”，这座耗费心力建造起来的宫殿只辉煌了五十多年。在炮火声中它日渐憔悴，逐渐没落。

破碎的历史与残缺的宫墙终究离我们很遥远，张恨水在《入雾嗟明主》一篇中说得再恰当不过了“穷和忙，哪许可我去替古人掉泪”。我们活在当下，活在现时，始终与明故宫隔着几层，它从内而外排除在我们的记忆与生活外。只有在一些契机下与它“结识”，慢慢了解，它才会由朱元璋的皇宫变为我们一段记忆的标志物。个人的情感体验加诸于明故宫，它便不再冷冰冰与疏离。张恨水因为搬家到明故宫附近的唱经楼，并且因家人生病常常往返中央医院经过明故宫，于是不可避免地观察、思考、感悟。身外之物没有保持过百年的，不费劲心思囤积才可获得心灵的平静。

把自己至于时间的长河中思考，越发觉得自己无知而渺小。活在当下，何尝不是一种死亡，但奋斗又能真正留下些什么？留下的不过是一些符号或者是精神标尺。我也可以改名叫李白、叫苏轼、叫鲁迅……可我终究不是他们。但几千年后，又能又多少人知道，李白不是李白、鲁迅不是鲁迅。我们所记得的只是由各种文字、各种图像堆砌而成的形象，那不是完整的一个人，也不能代表任何一个真实的人。

我们现在所纠结的，不过是漫漫时间段中的一小部分，我们在宇宙中，只不过是比尘埃还微小。或许宇宙之外仍有宇宙，宇宙也仅仅是另一个维度中的尘埃。

当把自己置于超然虚无的状态，“机息坐忘磐石上，古今尽属蜉。”古往今来不过一瞬间。再回过头看看明故宫的断壁残垣，午门、奉天门、谨身殿、华盖殿……岁岁年年被妍月照耀。在遗迹中踽踽独行，明故宫的命运在这里裸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