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雅舍谈吃》,回忆中的老北京吃食还在吗?

发布于 2021-09-05 18:55

在健身房边跑步边听某一播客,节目中一名博士正在滔滔不绝地介绍着一些北京老字号的看家菜。节目还没听完,我的馋虫就已经被勾了起来。要知道,因为疫情原因,四年没有回国的我,分外怀念在北京从小吃到大的那些食物。

梁实秋先生

 

回家后,仍然对节目里提到的一些老北京食物念念不忘,随手一搜,发现著名作家、翻译家梁实秋先生还曾写过一本非常有名的小书,是为《雅舍谈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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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舍谈吃

作者:梁实秋

京东
在异国他乡的夜晚,打开第一页,企图用文字寄托情怀的我,没想到刚一开始,就被梁先生简练精妙的文字深深吸引,再也无法停下来。
 
这本书是梁先生一生在饮食文化方面资深造诣的展示,共分为三辑:味是故乡浓、品尝四海香、吃中有真意。
 
同为北京人,第一部分我最有共鸣,边读边怀念小时候跟着姥爷品尝过的那些老字号美食,同时也感慨着许多我只听过没见过的早已失传了的食物,比如汆大甲、爆双脆等。
 
爆双脆这道菜,在那档播客里也有提到,最吸引我的是它的炒制过程:双脆即是鸡胗和羊肚儿,两样东西需要旺火爆炒,炒出来红白相间,样子漂亮,吃在嘴里韧中带脆,咀嚼之际自己都能听到咯吱咯吱地响。鸡胗需先下锅,爆炒勾汁后,必须端起锅来把锅里的东西抛向半空中打个滚再落下来。这不是特技表演,这是火候必需的功夫。在旺火熊熊之前,热油泼溅之际,把那本身好几斤重的铁锅只手耍那两下子,没有一点手艺行么?难怪此地山东馆,不敢轻易试做爆双脆,一来材料不齐,二来高手难得。

 

爆双脆,现在已经属于听过没吃过的菜了

 

这道菜工序看似简单,但是却需要及其丰富的经验才行。我们的中餐不似西方的一些料理,只要控制好温度,食物就能烹熟。
以我居住的墨尔本为例,餐馆要经受“健康部门”的抽查。工作人员至少一年会去餐馆检查一次,除了基本的卫生状况检查外,还有食物的制作过程:工作人员会在食物中插入温度计,来判断食物是否做熟,可以出锅。“看火候”和“依据多年经验”在这里是行不通的。试想,等工作人员把温度计插进去,再等水银攀升到当下的温度,这道菜早已老得没法入口了。
 

极品酸菜白肉,价格180元。图:烤肉丸儿

 

另一道勾起我回忆的菜便是白肉。梁实秋先生提到北平的老字号“和顺居”,它在西四缸瓦市的十字路口西北角,做北京菜。现早已改名为“砂锅居”皆因它以“砂锅菜”最为出名。
招牌菜有极品砂锅白肉、砂锅丸子、砂锅吊子和砂锅三白(白肉、肥肠、猪肚)等。
 
我家由于住在南城,好馆子的选择着实不多,再加上家中有老人,观念里还就认老字号。
此“砂锅”我们全家在国庆节的时候去过一次。梁先生是这么点评它的:以猪为限,格调不高,中下级食客趋之若鹜,理所当然,高雅君子不可不去一尝,但很少人去了还想再去。
们全家中午11点半到达饭馆,饭馆里面已经是熙熙攘攘,食客们多是全家出动,也多为北京本地人。
点菜的时候,特意点了招牌菜“砂锅白肉”,一等再等才终于被端上了桌,有汤有酸菜有切得极薄的猪肉,还要配上蘸料,蘸料是酱豆腐汤加辣椒油,不配酱料,味道很淡,马马虎虎乏善可陈,但是连汤带肉吞下一碗也算是对自己有个交代,毕竟来都来了——这似乎像极了老字号当下“名存实亡”的处境:食之无味,但因为情怀又不忍弃之。
 
据我观察,北京的老字号主要以鲁菜、淮扬菜和清真菜这三大类为主,川菜、湘菜或者粤菜的馆子都是随后才在北京开起来的。
 
而鲁菜的馆子里,一般代表菜基本是海鲜类为主,比如糟熘鱼片、葱烧海参、烩乌鱼蛋汤等。乌鱼蛋汤,当年跟着我姥爷没少喝,是我童年时很喜欢的一道菜。
 
在《雅舍谈吃》中,梁先生也有提到,看了他的文字,我才知道这“乌鱼蛋”到底是什么他把这道菜称为“乌鱼钱”就是乌贼的子宫,包着鱼卵的胞衣,晒干之后就是一片片的形状。在东兴楼用乌鱼钱制羹,高汤,发好鱼钱,入沸汤煮熟,略勾芡粉,撒芜荽末、葱花、白胡椒,清清爽爽。

 

乌鱼蛋汤

 

正如梁先生所说鱼钱嫩滑基本不用怎么嚼就自动滑入了喉咙配上香菜和白胡椒的香喝下一小碗已是微微发汗顿感心满意足然而时隔多年没有再去过东兴楼也没有再点过这道汤了网上竟发现有人抱怨这汤现在已经腥得无法下嘴
说到老北京的食物,令许多外地人本地人谈之色变的豆汁儿,肯定是绕不过去的。以前,我的中学就在磁器口附近,每天都会骑车路过鼎鼎有名的“锦芳豆汁儿店”
 
但因为我爸妈都不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所以我家并没有一早喝豆汁儿吃焦圈的习惯。但后来认识了几位年长的朋友,发现他们对豆汁儿确实是真爱,不仅每天要上午下午各喝上两次,还不忘拿着洗干净的空瓶子,打包带回放在冰箱里慢慢喝才过瘾。
关于豆汁儿的历史,据史学家分析,是从乾隆时期问世的,至于什么人发明的,则无从查考。而且豆汁儿是北京独有的食品,历史上仅有北京城才有豆汁儿喝:不仅城里随处可见豆汁儿摊,而且还有走街串巷的商贩提供“送货上门”服务。出城之后,护城河边也能看到一些豆汁儿铺,但再往外走,到了无法望见城墙的地方就再也没有豆汁儿售卖了。
 
梁先生也是爱豆汁儿之人,更是说过:“自从离开北平,想念豆汁儿不能自已。”这样的话。在本书中,更是表达出对豆汁儿的热爱:不能喝豆汁儿的算不得真正的北平人。而且这款食品不分阶层贵贱,只要是北平人就没有不爱喝的。它的魅力就在于,一是酸,酸中带着馊腐的怪味儿;二在烫,必须得沿着碗边吸溜吸溜地喝。
二的时候,带着好奇,我终于和同学决定放学的路上停下来尝一尝它的味道。虽然才下午三点半,但是小小的屋内已经是人满为患:食客们站在柜台前熟练又快速的点餐,伙计则麻利儿的把一碗碗冒着热气的豆汁儿倒进蓝边白瓷碗中——没有老北京之间的寒暄和客气,有的是自成体系的默契和秩序。

豆汁儿三件套:豆汁儿、焦圈和咸菜丝儿

 

我跟着队伍缓缓移动,轮到我的时候,我踮起脚尖儿学着其他叔叔阿姨的样子,“老练”的点了豆汁儿“套餐”,不出20秒,我的托盘中就有了一碗豆汁儿、两个焦圈儿和一碟免费的辣咸菜丝儿。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先好奇的闻了闻,又学着大人的样子用不锈钢小勺上下搅了一番。
然后低头沿着碗边喝下一口,顿时那股又酸又馊的味道弥漫在口腔之中,瞬间把我击败,最后我只好别过头去,捏着鼻子生咽下去,最后还不忘猛吃几口焦圈和咸菜丝儿来掩盖那股奇怪的味道。
 
虽然豆汁儿这种食物给我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但许多食物本来就是“你之蜜糖,我之砒霜”。而思念一种食物又得不到那就是“馋到了极致”。梁先生也是一位这样的“馋人”:真正的馋人,为了吃,绝不懒。

 

烤肉季的炒烤肉是老北京爱去的地方

 

梁先生为了吃自然绝不怕麻烦,他曾在青岛住过四年,馋北平的烤羊肉,但是没有合适的烤肉支子,便托人在北平订制了一具。而且还特意强调,这种支子有一定的规格尺度,不是外行人可以随便造的。支子运来之后,他便用松枝烤肉大宴宾客。
 
但是他痴想北平羊头肉的风味的描写,我认为则是整部书的高潮所在:想了七八年;胜利还乡之后,一个冬夜,听得深巷卖羊头肉小贩的吆喝声,立即从被窝里爬出来,把小贩唤进门洞,我坐在懒椅上看着他于暗淡的油灯照明之下,抽出一把雪亮的薄刀,横着刀刃片羊脸子,片得飞薄,然后取出一只蒙着纱布等羊角,撒上一些椒盐。我托着一盘羊头肉,复钻进被窝,在枕上一片一片的羊头肉放进嘴里,不知不觉的进入了睡乡,十分满足的解了馋瘾。
 
看完此段,更是让我马上想吃一口起书中提到的以前在北京常吃到的美食,比如松鼠桂鱼、炸小丸子、响鱼鳝糊、狮子头、扒肉条。但不禁又想到,也许现在回去品尝,味道、心境早已不复当年,只能落得一个失望罢了。
 
也许书中描写的北平,百年老字号,精巧绝妙的美食,只能永久的留在记忆中了。
毕竟,知音很难,知味亦不易。
 

喜喜见闻
我走,我看,我读,我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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