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那个眼里有光的自己吗?

终于还是到了“肚子靠吸，照片靠P”的年纪。这应该是那个总是孤独而寂廖地坐在操场角落压腿架上的十六岁的我不曾想象过的，也是那个因为迷恋上双扣游戏而翘掉系内号称最难缠教授的课程最后干脆退掉的十九岁的我不曾想象过的，更是那个心心念念当一位人民教师结果义无返顾地选择从未曾进入视野的职业的二十三岁的我不曾想象过的。人生越到后来，越容易遇到不曾预见的惊喜，以及各种惊吓。然而，恰恰是因为不曾预见，不管是惊喜还是惊吓，都变成了命运的馈赠。

                                          （2019年）

2009年是我工作的第二年。这时候的我已经不会再像刚上柜时那样手忙脚乱，虽然也出过几次差错，比如短款了，但都运道很好地补救回来了。业务不忙的时候会跟同事天南地北地侃大山，做着在网点楼上开间咖啡馆的梦，总是很容易就被对方的突发奇想逗得哈哈大笑。因为单位离家有点距离，我学会了开电瓶车。那时候的我拥有一头浓密的长发，偶尔会在冬天的早上起来洗个头再去上班。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洗完头没有吹就出门了，开到单位门口一摸，后面的头发结冰了，硬邦邦的一大块，简直是迷之尴尬。

我总觉得那时候的自己是一个眼里有光的女子，而且那光都能亮瞎自己的眼。彼时的我对上班充满了热情，最常做的事情是对跟我交接班的同事说，你今天别来交接了，让我再上一天吧。反观现在总是很容易觉得累的自己，可谓精力充沛。彼时的我还喜欢写通讯稿，但纯粹是为了稿费，经常跟同事笑称我要为以后的孩子存多少创业金、老婆本，从未曾想过以后生的是女儿。倒不是重男轻女，只是身为女儿身，总是痛经痛得死去活来，实在是不希望生个女儿让她受同样的罪。甚至有一次，因为痛经导致呕吐、晕倒，还吓到了当时的主任。

现在翻出以前的回忆，感觉就像金秋阳光下的稻穗，弥散着温润的光芒，让人心里忍不住翻腾出即将丰收的喜悦。以前写的那些散文和诗歌，用的都是此时的我无法想象到的词句。可能，在人生的旅途中，我们就是这样慢慢与曾经的自己走散的。那时候可能觉得自己不够好，现在回头看看，觉得那时候的自己真的是又傻又天真又可爱。

当初那个同排而坐的同事跟我说，那里真的要开咖啡馆了，等开业了一定要请我喝一杯。曾经的戏言居然真的会有成真的一天，可能这是在回首边走边失去的人生道路时真正值得灿然开怀的事情。

                                       （2014）

2014年是我生完孩子的第二年。从女孩到女人的转变，多的不仅仅是一条鲜活的生命，一身再也丢不掉的肥肉，还有与日俱增的责任感。如果回到18岁，任我想破脑袋，我也无法想象28岁的自己会是这样子。一夜之间，我丢掉了患得患失和伤春悲秋，开始变得没心没肺、大大咧咧。年少时，一有点情绪就会在心里颠来倒去地想，然后失眠、流泪、自我怀疑，现在却总是一觉到天明。好像真的也没有什么不好。

那会儿正在搞文优创建，装扮营业场、指点标准服务礼仪、拍摄各类场合照片、整理各个模块台账等，每天都很累，却也觉得很充实。有一天，穿梭在营业场里拍照的时候，赫然发现初中时暗恋的一个男孩子正在等候办理业务，那一刻的我抬头挺胸、目不斜视地从他身边走过，仿佛又回到了那个总是怀揣隐秘小心思的青葱年代。擦身而过的瞬间，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十二、三岁的自己，她可懂我此刻的感慨和释然？

归功于母亲，女儿我带得并不多。夏天的周末，我总是让母亲把女儿带走，然后一个人躲在空调打得很低的房间里，看看书、写写东西。有时候母亲有事情，我就会通过不停地在女儿耳边念三字经，直到把她念睡着，然后我又可以享受一两个小时的独处时光。

应该就是在那段时间，我还考了个中级经济师。报名是早就报了的，但我这个人向来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在最后一个月的时候才把书拿起来。由于我向来对数学深恶痛绝，在考取各种证书的时候都比别人要吃力。那段时间真的是每天5点半起来看书看到去上班，中午回家不午睡也看书，晚上看到11点才睡觉。发展到后来天天捧着头痛裂的头看书，每天要靠婆婆的阿胶膏吊着。我常想，那段时间的我应该出是心中有梦、眼里有光的吧，高中的时候要是有这么一股劲，我的人生应该也就改写了。

                                        （2021年）

2021年是我不曾远足过的第二年。2020年1月初，家里的一老一小立场坚定地表示，春节再也不想去广州逛吃逛吃了。于是，订了机票和酒店，准备去大连逛吃逛吃。既然不想去温暖的南方，那不如试试寒冷的北方，应该也会是一次难忘的体验。可是一场突如其来的疫情，彻底搁置了这场让人满怀期待且准备充分的远行。于是，大年三十的晚上，一家三口在温暖如春的屋子里戴上了一早准备好的帽子和手套给朋友圈里的亲朋好友拜了个早年。

如果没有那些铺天盖地的报表、写不完的汇报材料和应接不暇的电话，真的不失为一段大隐隐于市的闲鹤时光。家里每天上演的都是老父亲与小女儿腻歪、吵架、和好，继续腻歪、吵架、和好的戏码，老母亲就一个人在书房里上演抓耳挠腮。

虽然疫情远未结束，但我对生活的激情好像早早就结束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休息的时候我就只想赖在家里，看看书、喝喝茶、拖拖地、擦擦桌，对出去玩彻彻底底失去了兴趣。女儿经常在我耳边念叨着想去看看这个世界，我却找了一个又一个不去的借口。不知道在我女儿的眼里，我是否已经成了一个眼神暗淡的中年妇女。

回望来时路，记忆中的那双眼睛仍然星光璀璨，与女儿眼里的好奇探寻和跃跃欲试交相辉映。如果说生命的意义是探寻问道，那么我是不是应该重新点燃眼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