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小说:城市的夜(第十六章)
发布于 2021-10-13 07:01
城市的夜(第十六章)
后妈又活了一天,她直到死,意识都清晰,她恶毒地诅咒,所有活着的人,骂爸娶她迟了,让她在娘家受到冷言冷语,她对我发出一连串地冷笑,说,你还是逃不出我的五指山!随后,又变得可怜巴巴地说,逸,你要照顾好弟弟啊!他可是你的亲弟弟啊!她又温柔喊安咏铎,说,我的儿啊!妈护不了你了,你怎么办!后妈像魔鬼附体,变幻不定,后半夜时,她耗尽最后的一丝气力,仰头直视天棚,喃喃地说,我要走了!就断了气。
她是把平生的怨怒,都撒了出来,心满意足地走了,她的身体,瘦小得像一根烧火棍,轻得似一根羽毛,四个有年纪的相邻,轻轻地抬起,把她装进棺椁,农村办白事,不用各家发贴邀请,左邻右舍会主动上门帮忙,后妈在院子里,停放一天一夜,享受着人间最后的烟火,和人们死者为大的拜祭,第三天的凌晨,封了钉子的棺椁,从我眼前抬出院门,我没有预想中的解气,反而,有一点伤感,为女人的一辈子,落下眼泪!一辈子有多长,要看是不是过得快乐。其实,时间真的不是用来赌气,妈是这样,后妈也是这样,我不该步她们的后尘,应该在有限的时光里,放开怀抱,去追求自己的幸福。
送葬的队伍,向山上缓慢而行,我走在最后,心里纠结着,妈的坟冢也在山上,现在,后妈也来了,她们又要相遇,会不会再打架呢?或许,在另一个世界,她们都学着原谅对方!我的心情,与葬礼无关,像撒开缰绳的野马,肆无忌惮的设想。
这时,一个人悄悄地靠近我,我低头正看着路面,并不理会她是谁,她用胳膊肘拐了我一下,我才懒洋洋地看向她,原来是孙婶,栾星河的姑姑。
孙婶冲我笑了笑,马上反应过来,在此时笑,似乎不合适,就又迅速收回笑容,她问道,你在潋城工作呢?我回应她说是,她叹口气,自言自语地说,我早该想到,你是去潋城市!接着,她又说道:“星河刚刚大学毕业,前途不可限量!”
我抬头看看她,没有说话,孙婶见我如此,有点激动,她说:“丫头,婶子看你长大的,找不出几个比你好的姑娘,你文静,做事稳妥,操持家务也是一把好手,那时,我就放心,让你带着星河玩,可是,我没想到,你俩能、能发生感情,哎!万般皆是命啊!都是天意啊!丫头啊!你要是和星河一般大,我也没话好说,就是大个两、三岁也行,整整差七岁啊!婶子这心里,不是滋味啊!星河不来我这串门,也不会发生这事!婶子就怪自己啊!”说着,她使劲扇了自己几个嘴巴。
我急忙拉住她的手,说,孙婶,你这是干什么?这事也不由得你,你也说了,是天意!孙婶的眼泪扑簌簌,掉落一脸,她抓住我的手,说,丫头啊,婶子不怪你,怪我自己!星河他妈给我打电话,说了些难听的话,我也只能听着,谁让我辜负人家的信任呢!没看好孩子!”我听孙婶说完,脸开始发烫,松开她的手,把她甩在身后,快步追上送葬的人群,我不想和她继续纠缠。
后妈的丧事完毕,我准备回潋城上班,许主任已经打来好几个电话,爸眼睛里都是泪水,不知道是怀念后妈,还是舍不得我走,不管是啥,我都没有合适的语言安慰他,我说不出口,感觉假惺惺,很做作,所以作罢。我心里还窝着心事,是关于妈的死,是不是和后妈怄气,才得了病,我一肚子的疑问,看看爸的可怜劲儿,又问不出口。
安咏铎哭丧着脸,说道,妈没了,姐,你就在家,别出去了吧?我瞟了他一眼,训斥道,你都二十多岁了,张口闭口,就是妈!以后,家就靠你支撑,爸也等你养活,就不能好好找个工作,挣钱养家?安咏铎没有顶嘴,发挥他一贯的作风,蔫溜出了屋子,跑掉了!我一脸不屑地看着他的背影。
爸叹息着,说道,你别说他了,是他妈溺爱,害了他!以后,他不自立也不行!我听爸袒护安咏铎,就不再多说,反正,都要离开这个家,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想好,就收拾自己的东西,想尽快离开这里。
爸见我收拾东西,他又过来,嘱咐道:“铎铎妈临走时,和你说了什么话,你都别太在意,她是个心机重的女人!”我放下手里的东西,借这话,正好问妈的事:“后妈说,因你花心,她和我妈打了七年的仗,直到我妈生气得病去世,是这样吗?”爸皱皱眉,说道:“净扯淡,我心里一直有你妈,她是得了抑郁症,厌倦了尘世,根本和铎铎妈没关系,只不过,你妈没了,铎铎妈来找我,说她一直等我,我才娶的她,不是铎铎妈说得那样!”
我说:“后妈没和我妈因你打过仗?”
“没有!你妈都不知道,有铎铎妈这号人!”爸一脸苦相,说道“我哪来那么大的魅力,一辈子过着一穷二白的日子,能让两个女人为我打架!我和你妈,是逛庙会认识的,一见投缘,就好上了,主要是,我喜欢你妈,没几天,我七婶子家乔迁,我去吃喜酒,铎铎妈是七婶子家的邻居,在厨房帮干活,七婶子还不知道,我和你妈处了对象,她提了一嘴铎铎妈,我没应承!也就放下了,你妈没了,铎铎妈不知道哪得的信儿,上门来找我,我合计你小,屋里得有人,也没打听,就娶了她!”爸抽了下鼻子,又说:“铎铎妈在娘家,做人就刻薄,经常动歪心思,所以和嫂子、弟妹的关系都不好,相邻也闻名,所以,一直没人娶,并不是她说的,一直在等我,铎铎妈的精明,一直都没用在正地方,机关算尽,却养出个傻儿子!铎铎太单纯了,都是他妈德行差!”
面对爸和后妈的各执一词,我无法分辨哪个是真,我质问道:“但是,你没做到一个父亲的责任,既然,知道后妈的德行差,又爱得是我妈,为何,没保护好,妈留给你的一份爱!”我恨你三个字,终究没能说出口。
爸迟疑着,说:“我知道你恨我,我不求原谅,怎么也是父女一场,你在外面生活,心眼儿多一些,别太轻信人,爸没本事,耽误你的前程!”说完,爸走回自己的屋。我拿起背包,把剩下的东西,一股脑地塞进去,一刻不想在这里停留,在这里,只有让我想起更多的不快。
我背起双肩包,走到院子里,爸又追出来,他手里拿着一张纸条,递给我,说道:“你妈死后,我没去过你姥爷家,你这么大了,该去见见他们!”我默默接过纸条,展开来看,上面注明是姥爷家地址,和姥爷、姥姥的名字。我心里对爸的恨意,又加重一层,他没能保护好我,还没替妈尽过孝道,我抬眼瞪视着爸,爸脸上都是哀伤,眼睛里含着眼泪,又嘱托道:“小逸,别太犟,栾星河那孩子很不错,就是年岁太小,你想好嫁不嫁,别做后悔的事!”我看了爸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走出院子,身后传来爸的哭声。我站住脚,没有回头,狠狠心,我不想原谅任何人,谁都没有权力,要求我原谅。
我踏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心里是一片荒原,我再不回这个地方,两行眼泪涌出眼眶,我不去擦抹它,让它自由地流淌!让我所有的伤悲,都留在这块冰冷的土地上,一丝一毫不愿带走。
在要进站检票时,安咏铎气喘吁吁地赶来,他手里捏着一沓钱,说道:“姐,这是爸给你的!”
“他哪来的钱?”我问道。
安咏铎闪烁其词,我瞪了他一眼,他才说道:“爸刚出去借的,说姐以后不会回家了,让我给你送点钱,爸还说,他对不起你,让你多保重!这点钱是他的心意,目前,他能做的,就这么多了!”
我的心翻滚着难受,说道:“我不要他的钱,你拿回去给他!”
安咏铎为难地站着,一会儿,说道:“姐,等妈烧完七七,我去找你,我跟你一起打工!挣来钱,给你一半,给爸一半!”
安咏铎的话,让我心里的气,消了一点,我说道:“你不能出去打工,爸老了,等你养活,你在家找个工作,好好的吧!”我不愿意再和他周旋,匆忙走进检票口。我是渴望家庭的温暖,和亲情的关爱,可惜,这些,都与我无缘,我心里充满恨意,却在微弱的关怀下,又狠不下心。我坐在火车上,拿出爸写的纸条,看着地址和姥爷、姥姥的名字,决定,去一趟姥爷家,替妈看看他们,也去找寻记忆模糊的母爱。
我坐了一站,下了回潋城的火车,买了返回的火车票,坐上去姥爷家的另一趟火车,这趟火车,应该是我儿时记忆中,妈经常带着我坐的那趟,其实,在我家的地方,坐公交车,去姥爷家更方便,但是,我不知道为什么,妈就是喜欢坐火车去。
姥爷的家,是在镇子上,我按照地址,找到门牌号,是一座老住宅楼的一楼的楼角,在外面还接了一个小院子,小院的门墙上,一棵枣树的树桠伸出来,我站立在门前,童年的记忆翻涌而出,枣树是妈栽的,她边挖坑,边说,等枣树长大了,来姥家就能吃到大红枣!
我眼中含了泪水,在心里告慰妈,对不起,我来晚了!我擦干眼泪,按响门铃,半晌,门打开了,门里站着一位六十上下岁的女人,短发,中等身材,她微笑地看着我,和蔼地问道:“你找谁?”我猜不出她是谁,这个年龄不该是姥姥,我说道:“我叫安咏逸,我妈叫尚凤,我来看姥爷和姥姥!”
女人的脸瞬间变色,她仔细打量着我,点了点头,眼睛闪动一下,侧开身体,说道:“孩子,进来吧!”我拎着买给姥爷、姥姥的补品,问道:“您是哪位?”她笑笑,说道:“咏逸,我是你舅妈!”我给她行礼,叫声“舅妈”,原来,我还有舅舅!
舅妈看着我拎着的东西,她收敛了笑容,说道:“咏逸,你姥爷、姥姥都作古了!”我的心猛地一沉,惊问道:“什么时候的事?”舅妈说:“先进屋吧!见见你舅舅,再详细告诉你!”
我跟着舅妈进了院子,楼房是老旧些,露天的院子采光却很足,尤其是那棵枣树,周围用半截砖砌的花边,土壤黑黝黝地,树下放着一张桌子,两把椅子!我心里很安慰,妈的灵魂会附在枣树上,她一直在守护着姥爷、姥姥,现在,他们已经在天堂团聚!这么想来,我心里好过很多,随着舅妈,进了屋子。
房子面积不大,进来就是客厅,客厅的一侧还放着餐桌,餐桌旁,坐着一位六十岁过的男人,他在吃饭,见我们进来,抬起头,笑吟吟地问舅妈:“谁家的姑娘啊?”舅妈让我把东西都放下,拉着我的手,和男人说道:“老头,你看她像谁?”
听舅妈说,我已经猜出来,他就是舅舅,舅舅盯着我看了一阵儿,脸上的表情,渐渐复杂起来,是在我的脸上,找到和他,还有妈的痕迹,舅妈笑着说:“她是咏逸啊!小凤的姑娘啊!”舅舅表情呆滞,又盯着我的脸看,随即,把筷子掼在桌上,冲我喊道:“滚!不想看到你这张脸!”
我被他的行为,吓到不知所措,舅妈骂道:“死老头子,你发什么疯!平时,不也叨念过外甥女吗?人来了,你还发的哪门子邪火!”
舅妈的话,起了作用,舅舅萎靡下去,坐在餐桌旁,头左右摇晃,胸脯一起一伏,情绪还在矛盾中。舅妈又过去,照着舅舅的后背,给了几巴掌,又骂道:“真老糊涂了,你爹都没了,你还犯什么浑!”说完,过来拉着我,进了卧室。
我满脸羞愧,心里又糊涂着,被舅妈拉到床边坐下,舅妈安慰道:“别和那老东西一般见识,都是你姥爷灌输的!”随后,给我拿了些零食,又说道:“你妈带你来家时,你还小呢!记不住太多的事,也不懂大人之间发生什么!这么多年,难为你,过着没妈的日子!我们也顾不上你!”
我心里在想,果然,没有妈的孩子,就是一束衰草,不配得到厚爱,我后悔来此,本来对亲情淡漠的念头,越发的绝望。我起身,和舅妈告别,谎称,工作太忙,挤出时间来的,看看你们都好,我就放心了!
舅妈扯住我的衣袖,她说道:“孩子,你既然来了,舅妈不能让你空着肚子走!那样,舅妈对不起你妈,我们姑嫂是有情分的,只不过你妈在感情上,做了糊涂人,害了她自己,也害了你!”她说完,冲外屋喊道:“死老头子,都是你惹的,还不进来,给外甥女道歉!”
随着舅妈的话音,舅舅站在卧室的门口,他眼睛里含着伤悲,对我说道:“小逸,你在哪工作?成家了吧?孩子多大了?”舅舅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我更加迷惑,我怯生生地说:“我没有正经的工作,目前,在一家包装厂做库管,也没有成家!”
舅妈按我又坐下,说道:“和舅舅说说你,其实,他很挂念你!就是,哎!”舅妈的欲言又止,让我又开始猜度:“舅舅和妈有什么隔阂?初次见到我,就破口大骂!”舅舅也坐在梳妆凳上,说道:“是啊!这二十多年,你是怎么过呢?”
我简略地说了成长经历,舅妈含着眼泪说:“造孽啊!都报应到你身上!我们孩子这么好,你妈要是在,你都该嫁人生子,大人的错,让你受过!”舅舅也跟着叹了一口气,说道:“既然来了,住几天吧!陪你舅妈叙叙旧!”说着,站起身,穿戴齐整,出了门。我纳闷舅舅怎么走了,舅妈解释说:“你舅舅去买菜了,回来给你做好吃的!你还不知道吧?你舅舅退休前,是镇上有名的厨师!”
“舅妈?您能告诉我,我妈到底是怎么没有的?”我按耐不住急切地心情,恳求着舅妈。舅妈沉吟片刻,说道:“你爸是真的爱你妈,在你面前,没露一点口风啊!”舅妈的话,更让我跌入云雾里。
舅妈说:“你都这么大了,告诉你真相,你妈也不会怪我,你也该知道,不然,对你爸也不公平!”舅妈低下头,像是回到陈年旧事中,又像在斟酌该如何说起。
原来姥爷和姥姥,都在一家国营企业的食堂上班,端得都是铁饭碗,因不缺吃喝,显得日子过得很好。姥爷和姥姥,有三个孩子,两女一男,男孩就是舅舅,我还有一位大姨,在十岁时,意外去世,姥爷和姥姥很伤心,所以,格外溺爱妈,反而,对待唯一的儿子一般。
妈在娇宠中长大,出落得亭亭玉立,天生不爱读书,中学毕业后,就成天在外面瞎逛,姥爷怕她学坏,花钱托关系,给她找个轻巧的工作,可她也不好好上班,开始谈恋爱,恋爱也不好好谈,谈几天就分手,总谈不成!
后来,就遇到爸,爸一眼就看上妈,俩人就开始处对象,妈还是老一套,稍不顺心,就开始发脾气,没想到,爸做到百依百顺,但是,妈并不爱爸,她心里爱着一个人,那人也有点喜欢妈,但是,闭口不谈迎娶的事,妈一生气,就答应嫁给爸,结婚后,她又后悔,和爸三天打,两天闹,找借口回娘家,就是为了见那人。
舅妈陷在往事中,她说:“你妈太任性,她是赌气嫁给你爸,压根看不上你爸,结婚后,找茬打架,回娘家!直到和那人怀孕,又要和你爸闹离婚,后来,那人被叛她,另娶老婆,她才打消离婚的念头。可是,你妈一直没和那人断,还认为,有一天他会离婚,再娶她!生下你之后,她带着你回娘家,继续和那人幽会。
有一天,你姥爷看到你妈,和那人逛街,过去大骂一顿,说她丢了他的老脸,不许她再回娘家!你妈不听,你姥爷舍不得打你妈,就找那人,问他能娶你妈,那人就怂了,躲避不见你妈,你妈彻底失望,得了抑郁症,时不时就哭上一会儿。她也不配合治疗,还是想那人,那人知道她得病,更是躲避不及呢!你妈病了一年,是吃药自杀死的,她到死,念着你爸的好,醒悟到,对不起你爸,但是,始终,还是想着那人。
舅妈还说,你别怪我们不管你,是你妈死后,姥爷不许我们去,因此,姥姥一股火,在你妈没有一年多,她也去了,姥姥去世后,姥爷的脾气更古怪,连提起你妈的名字都不可以,把你妈留下的东西,连同照片都烧了,可是他却精心地照顾那棵枣树,去年,他得了脑血栓,一边身子不能动,每天都要在枣树下坐一会儿,今天春天时,他诱发心梗,也去了!你舅舅心里,也是有这个坎,一时间过不去,小逸,你别责怪舅舅!
我已经再听不进去什么,这个真相,不亚于晴天霹雳,我感觉脚下软绵绵的,脑袋里嗡嗡作响,意识有些迷糊,我极力控制自己,抱着一线希望,问舅妈:“妈和那人怀的孩子是?”舅妈点点头,说道:“就是你啊!那人在铁路工作,差不多要退休了吧!”停顿一下,舅妈又补充说:“你爸知道此事,你妈临终时,和你爸坦白了一切,你爸也谅解她,是自愿养育你!”我的世界轰然倒塌,我只知道追究,爸对我不管不问,不知道,自己是被甩锅的孩子,是心存大爱的爸收留了我!
我像是遇到渡劫,五雷轰顶,脑袋里开炸,又尽可能平复自己,问舅妈:“我妈死后,他就没来找过我?”舅妈抽泣着摇摇头,我已经万念俱灰。
我和舅妈俩人,就各自默默地流泪,妈的一代孽缘,以她自戕结束,留下无辜的我,品尝着遗留的苦果,还有爸,他更被辜负了付出,每天面对我,就是深刻一刀的惩罚,还要无条件抚养我!而我,只知道埋怨他,而不能体恤他受伤的人生。
我真的得走了!压抑的气氛,让我又呼吸不畅。我和舅妈告别,说谢谢她,让我明白,我人生的来处,以后的风雨,不会再抱怨,一切都是因果循环。我站起来出了卧室,舅妈着急地连声喊我,而我不想回应她,走到门边,拿起背包,走到院子里,盯着枣树看,心里在问,妈,你怎么不连我一起带走呢!留下我独自承担这么多的变故,本就在奔溃的边缘,现在,又多出一个真相,永远抹擦不净的污秽出身。
这时,舅舅提着各种食材回来,他满脸堆着笑,见到我背着包,呆立枣树下,他惊讶地问:“孩子,你怎么就要走啊?”我看了舅舅一眼,没回答他,我是不该来到人世的鬼魂,有什么资格和舅舅说话呢!我像一具行尸走肉,木然走出院子,留在身后的,是舅妈的悔恨声,和舅舅的埋怨声。
我彻底成了浮萍,不,是无根的灰尘,任由风吹去何方!
上方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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