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军驻外这些年,五角大楼到底有多无能?

海外成了美利坚军事力量的主要战场，也是烧掉庞大军费的美国纳税人的“讨债鬼”。但一次又一次地铩羽落败，从越南，到伊拉克，从叙利亚，到阿富汗，狼狈的撤军、打水漂的军费、与当地人的离心和打不败的敌人，都在提醒着美军在海外战场的无能。

而作为美军的头脑，五角大楼（美国国防部的代称）多年来的自负、混乱、腐败和繁文缛节，这些问题一次次被重重拿起，轻轻放下。当阿富汗战场的多年经营一个月内化为一场虚无，舆论又开始提及那个老生常谈的问题：这些年，五角大楼干什么去了？

“空头支票”

2018年12月，当时任总统的特朗普公开提出要削减美国军费时，人们才突然意识到，虽然美国国会在1990年就要求联邦机构进行年度财务审计，但五角大楼已经抵制这项规定多年，财政不透明成了公众对其的“见惯不怪”了。

在这种压力下，2018年底，五角大楼终于磨磨蹭蹭地向1200名外部会计师和分析师开放了其账目。最终的财务报告里有好消息：陆军工程兵部队和军人退休基金部分通过了审计。但这也意味着，包括海、陆、空和海军陆战队在内的大部分五角大楼部门没有通过审计，他们无法证明他们的财务和资产合法且合理。

“我们没有通过审计，”当时的美国国防部副部长帕特里克·沙纳汉以一种奇怪的淡定态度告诉记者，“我们从未指望能通过它。”

——当时，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军事组织的财务控制已经不被监管多年。它有2.7万亿美元的资产（武器、基地等）和2.6万亿美元的赤字（主要是军事人员和退休人员的薪资和退休金）。光是雇员就达到了300万人，拥有15700架飞机、280艘船，和修建在全球约4700个地方的585000多个设施。

人们对五角大楼资金流向的担忧和质疑由来已久，但当美国联邦预算赤字飙升至7790亿美元，而军方却坚持需要更多预算时，这种质疑到达了顶峰。

——因为这笔军费已经占到了美国联邦政府的可支配支出的一半以上，而五角大楼这些年回报给白宫的近乎是一张“空头支票”：打击恐怖主义。没有给出“必须要完成”的军事目标（如彻底剿灭“伊斯兰国”），也没有立下什么“不成功便成仁”的军令状。事实上，五角大楼的挥霍，不被监管，几乎也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因此，当暌违多年对每一项军事资产——建筑物、飞机、计算机、备件、发票、采购订单和合同等等——的财务审查终于姗姗来迟，五角大楼的浪费、官僚和腐化终见天日，人们也察觉出了美国在海外战场频频失利的一部分原因。

破碎的军事合同

洛克希德·马丁公司的C-130J超级大力士战斗机已被美国军方使用了40年。这种宽敞的运输机可以容纳通用直升机和六轮装甲车，可以空投42000磅的（约合19吨）货物。该公司称“在航空史上没有任何飞机能与C-130J的灵活性、多功能性和相关性相提并论。”

但当四架价值3000万美元的C-130J被送给阿富汗空军（AAF）时，美国政府委派的阿富汗重建特别监察长约翰·索普科发现，由于缺乏培训、备件和维护，这些飞机没有得到充分利用，并存在使用故障。

C-130J

尽管五角大楼官员提供了一些文件，表明国防部咨询了专家并进行了分析，以确定最适合中型空运行动的飞机，但他们没有向索普科提供文件来解释他们为什么选择C-130J。事实上，美国空军协助为阿富汗空军选择装备的一个分析小组强调，C-130J的成本和复杂性是该飞机不适合阿富汗空军的原因，它被称为阿富汗人的“空头资产”。

类似的例子还有美军配备给阿富汗军队的MD 530直升机以及配备给黎巴嫩军队的布雷德利战车。

在接受《法兰西24》网站采访时，索普科虽未点名C-130J，但他强调，美军给予阿富汗军队的大量武器装备因为其极其复杂的操作系统和使用方法，让字都不认识几个的阿富汗士兵们无所适从——阿富汗军队中文盲比例极高。

华盛顿方面花费了830亿美元来建立一支复制粘贴自美军的现代军队，包括飞机、直升机、无人机、装甲车、夜视镜，它最近甚至为阿富汗人提供了最新的黑鹰攻击直升机。这意味着在一个只有30%人口能用上电的国家，国防系统竟然严重依赖空中支援和高科技通信网络。

“西方军队使用的先进武器系统、车辆和后勤超出了大部分文盲和未受过教育的阿富汗军队的能力范围。”阿富汗重建办公室提交给美国国会的报告中写道，“他们的能力被严重高估了。”

而且索普科发现，美军对阿富汗军队的实际能力心知肚明。“因为我每次试图评估阿富汗军队时，我就会发现，五角大楼会刻意美化阿富汗政府军取得的成功，或者让政府军的目标显得更容易，从而表现出其成功。”索普科说道。

不去考虑实际情况，一股脑将自家装备塞给阿富汗军队，这是五角大楼一贯作为。其中达成的浪费和滥用是惊人的。

“未使用的飞机和直升机在阿富汗的停机坪上生锈，从工作设备上拆下的零件在垃圾场出售，每天约410吨的功能性设备在焚烧坑中焚烧。”美国国际政策中心的武器和安全项目主任威廉·哈通说道，“五角大楼和国防承包商对这些东西的使用轻率而随便，他们还会摧毁完全有用的物品，比如销毁仍然可以使用的弹药。”

——因此，根据布朗大学沃森国际研究学院的数据，在9·11事件之后爆发的以美国为首的全球反恐战争中，美国纳税人一共掏了5万亿美元，平均每个美国人要支付15000美元。如此强大的经济后盾，可以纵容五角大楼肆意浪费。

据伊拉克和阿富汗监察长办公室的报告估计，美国军队在伊拉克因浪费和欺诈而损失了600亿美元，在阿富汗重建工作中损失了1000亿美元，还有数十亿美元的设备被烧毁或在撤军后被遗弃。

部分问题可能是五角大楼有约170万份未结合同，财务监督因此变得十分困难，甚至不可能。

“在伊拉克和阿富汗，像哈里·伯顿公司（全球最大的石油与能源产品供给服务商之一）这种都存在巨大的浪费、欺诈和滥用，他们能够在战争的迷雾中逃脱，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审查他们在做什么。”哈通介绍道，“溢价严重，这些承包商从为部队洗衣服和提供膳食这样的简单任务，到为学校和水电设施建造低劣的设施，都在多收费。数十亿美元就是这么不翼而飞的。”

浪费的另一个方式来自于五角大楼开给承包商的空白支票。五角大楼使用的“成本加成”合同制度，即政府报销承包商的费用并附加佣金作为利润，其运作方式是“承包商做的工作越多，他们得到的利润就越多，即使他们的工作是低效的”。“譬如如果你花10亿美元建造一个武器系统，你将得到10%的利润或1亿美元，如果你浪费钱，你赚到的钱反而更多。”哈通解释道。

这种几乎等于鼓励承包商浪费的军事合同制度，让五角大楼面对如此巨额的军费预算仍然哭穷，同时在反恐战场上常常力不从心。

而承包商和五角大楼其中的勾连，索普科未明言，却意味深长：“虽然国防承包商们花费了数千万美元讨好政客，但他们却收获了数十亿美元的回报。”

——国防承包商们赢得如此丰厚的军事合同的方式之一就是游说政府。“国防公司支付大笔资金，有时以政治献金的形式，以获得国会议员或五角大楼官员的支持。这些利益集团间接影响政策风向，比如反对白宫削减军费开支，美化他们的军事合同，以及更多。”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讲师马克·费根介绍道，“这种支出已经使军事工业变成美国第八大游说部门，承包商每年用于游说政府的支出远远超过1亿美元。”

与此同时，美国历届政府崇尚诉诸武力解决冲突的心态，也让五角大楼足够“有恃无恐”。“政府中压倒一切的情绪是‘我们需要钱来保卫国家，所以我们不能问太多问题’。”美国著名政治批评家戈尔·维达尔在他的《为了永久和平的永久战争》一书中写道。

除此之外，审计人员估计，五角大楼在2017年和2018年分别进行了9.57亿美元和12亿美元的“不当支出”——即缺乏足够或适当的文件或批准这些开支；审计人员还发现了无效的支付系统、过时的财务管理信息技术系统，无法证实五角大楼的房地产资产被正确编目和估价等等。阿富汗重建办公室则耗时6年，记录了五角大楼4亿多美元的可疑费用、未完成的项目和执行不力的项目。

更优秀的CIA

《外交政策》杂志在见证了驻外美军多年在海外战场的虚耗和五角大楼的高傲后提出，或许五角大楼应该和美国中情局（CIA）学习如何在海外战场中自处。

譬如，根据美国联邦法律，中央情报局的小规模和独特的情报收集权力和责任，使其在支出和采购方面具有比美国国防机构大得多的灵活性。它有权使用美国以外的供应商和设备，这样往往会更加节俭和高效。

中情局历来支持的那些部队的基本武器往往是更便宜、更容易使用的卡拉什尼科夫步枪，其包括机枪和反装甲在内的重型武器也同样来自俄制库存，即使是产自俄罗斯的轻型火炮和航空资产（一般来说，旋转翼）也可能更便宜，更容易维护。

——而在官僚体制下青睐“美国货”的五角大楼，宁可赠送给盟友不相称的美国武器，也不愿使用这些看上去要落后和廉价，却更合适的“外国货”。

“如果没有对生产国家的要求和材料的负担，装备这些部队的武器费用就会成倍地降低，当地部队就会保持更好的武装和生活必需供应。”阿富汗重建办公室的报告如是分析道。

中情局定期审计和调整正在使用的材料和战术，以避免它所建议、协助、培训和装备的部队所面临的威胁，可以灵活适应战场。它可以创新并确定可以即兴制作、采购和投入使用的设备，而不需要像五角大楼那样面临繁冗的、往往必须要经过国会的投标程序。

中情局另一个“小而巧”的法子，也是“眼高于顶”的五角大楼可以学习的：他们不会一昧在当地部队中复制美军的编制和系统，他们会依据获得的情报按照部落、民族甚至宗教信仰进行巧妙地分组编队，以建立忠诚的纽带。他们会派遣擅长当地语言（如阿拉伯语）的美军工作人员，积极融入。“阿富汗人和中情局的人之前没有壁垒和隔阂，他们一起生活和交流，没有高高在上。”《外交政策》杂志分析道。

但不论是做到财政透明、革除积弊，还是放下傲慢，融入当地，显然都不是五角大楼目前一心要做到的目标。事实上，在阿富汗撤军带来的一系列波折后，美国海外战场的战火燃烧得更猛烈了。届时，五角大楼存在的一系列问题，极有可能又一次成为美军驻外战场的绊脚石。而历史的惨痛教训，只会一次次重演罢了。

作者：叶承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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